遠處山崖上,一個相貌平平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目睹了全幕,冷眼看着長髮男人在濃霧包裹下被劈爲灰燼,冷着臉罵了一句“廢物”。
他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等待音響了足有半分鐘,對面才接起來,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發現:
“喂,張大師。”
中年男人摩挲着巴掌大的精緻羅盤,羅盤底部用篆體陰刻了兩個字,“鳳琴”。
——“張鳳琴”其實是他的真名,由於太像女名,雖然失了幾分氣勢,但反而給他帶來諸多便利。
“一個小時內,能把江聽瀾轉移走嗎?”
對面十分爲難:“……恐怕不行,裡面人看眼珠子似的守着,這畢竟是個大活人。”
聽筒裡呼吸聲有些心虛且急促,別說是大活人,就是屍體,想在百十來號人眼皮子底下偷走,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廢物。”張鳳琴低叱,眼底浮現出焦躁和怒氣,如果不能把人帶走,那就前功盡棄了。
想到這裡,張鳳琴對蘇吟氣的牙癢癢,江聽瀾身上的保護咒肯定是她乾的,一層疊一層,他催動奪魂咒的時候自己都差點沒命。
蘇吟站在車旁,沒來由的背後一涼,打了個哆嗦,她下意識地朝山崖方向望去,但距離過遠,實在看不清那上面有什麼。
張鳳琴垂下眼皮收回視線,炮口對準電話對面的人:
“我在你辦公室抽屜裡留了一枚菱形符咒,你現在燒成灰喝下去,後面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這……不太好吧……”
張鳳琴壓低嗓音,“不想改運發財了?”
對面立刻不猶豫了,“想想想!我現在就照您說的做!”
張鳳琴盤腿坐下,聽到對面“啪”地傳來打火機的聲音,掛斷電話,在身旁點燃了一根細香。
香的底部是一張鮮血畫就的符紙,只要細香燒完,最下面的符紙就會被引燃,他離體的魂魄就能回來。
一手在上一手在下,口中唸唸有詞,片刻之後,張鳳琴低低嘆息一聲,如老僧入定般不動了。
私立醫院中,黃主任仰頭喝下符水,腹中如火燒,緊接着兩眼一閉昏死過去。
約莫三分鐘後,他站起來對着門口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胸牌,胸牌上面刻着名字——黃金全主任。
“黃金全”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覺得不自然,又揉了揉臉,練習了一會兒,才掛上眉頭緊鎖、心急火燎的模樣,昂首闊步走出辦公室。
安排護士去做別的事,他兩手插兜走到江聽瀾病房門前,自然而然地推門進去。
高級病房裡除了病牀,還有一張沙發,見人進來,蕭極立刻提高一百二十分的警戒。
一看見是“黃金全”,他稍稍放鬆一些,“黃主任?”
“黃金全”扯了扯嘴角:“我來看看情況。”
“好的,謝謝。”
蕭極警惕地看他一眼,站起身來走到他背後,手中藏了一個小型電擊器——只要有異動,這個位置立刻可以動手。
“黃金全”似有所覺,往前走了兩步,卡進病牀和儀器中間的死角。
餘光瞥見蕭極,心裡暗罵他多事,估摸着時間所剩無幾,“黃金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蕭極低頭的瞬間,伸出右手五爪籠向江聽瀾面部。
“住手!”
蕭極目露厲色,怒喝一聲。
“黃金全”不爲所動,壓低上半身躲過蕭極的手,動作略顯僵硬。
——廢物點心,身體的靈活度還不如他在東崗村借的老太婆的身體!
蕭極被儀器和線絆住,見勢不妙,轉而扶住牀沿擡起左腿,膝蓋猛地擊中“黃金全”的鎖骨!
泰拳的寸勁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黃金全”哀嚎一聲,當即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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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動作很快,掛完電話五分鐘後就到了蘇吟和阿四正上方。
他一眼望見面目全非的汽車時候,魂都嚇飛了,等不及直升機停穩,三兩下就從懸梯上跳下來。
“操!撞這麼狠,你們沒事吧?”
阿四深吸一口煙,擡腳把菸屁股碾滅,平復着心緒“森哥,幸好有蘇小姐在,不然就得吃席了!”
蘇吟對着林森點點頭,沒什麼精力講話。
林森哪能不知道兇險,今天阿四來接人的這輛車,雖然沒有特意改裝過,但這個品牌本身就以安全性能出挑,現在差不多毀了四分之三。
“先不說了,快上飛機,先回去,這裡我留人處理。”
林森招手,直升機上又跳下來一個人,代替阿四守在現場。
阿四坐穩後說道:“森哥,回去悄悄查一查,車子剎車被人做過手腳,開到G87段才發現。”
林森探頭遠遠望見面目全非的車輛,心裡記下這事兒,“可惜了,前面撞得太厲害,阿三,你現在看看剎車,有沒有線索。”
對講機裡傳來一聲“收到”,沒過多久便有了迴音。
“森哥,有磨過的痕跡,像是銼刀銼的,留了一點沒完全弄斷,車輛行駛過程中產生的熱量會把最後一點融掉,出事了就死無對證。”
林森臉色瞬間降至冰點,一下飛機就把這件事轉告給蕭極,在分析調查這方面,蕭極比他擅長得多。
蕭極看見蘇吟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蘇小姐,你沒事吧?”
林森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她面色發白,一副風吹就倒的樣子。
蘇吟擺擺手,“低血糖了,不礙事。”陣法陰風有點狠,緩緩就行。
蕭極聞言放下心來,隨即蹙眉湊近二人小聲說,“負責江總的黃主任有點問題,你們留意一下。”
病房中,江聽瀾的情況比蘇吟想的要好,起碼面上看不出來。
頎長俊挺的人靜靜地躺在那裡,帶血漬的衣服已經被清理掉,換上了乾淨的衣服,除了臉色白一點,其他看不出來異樣。
她留在江聽瀾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封印現在所剩無幾,看起來就像強盜暴力衝破帶電保險櫃,兩邊都沒撈到好。
蘇吟沒有多話,只吩咐道:“再安排一張牀在邊上,靠近點。”
林森當即照辦,很快推了張病牀進來,與江聽瀾的病牀並排。
但此舉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
“你們做了什麼!放開我!我要報警!”
蘇吟順聲望去,便見一個地中海帶無框眼鏡的醫生怒氣衝衝地叫囂,手被綁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正踢着腳發泄。
胸牌上黃金全三個字明明白白。
蘇吟眯了眯眼,“林森,看好他,等我弄完江聽瀾再來問他點事。”
“是!”
黃金全一愣,脖子一動鎖骨疼得厲害,但是他半點印象都沒有,面對人高馬大的一羣人,只得色厲內荏大喊大叫:
“暴力違法!報警!報警!!”
“年紀不小,嗓門挺大。”林森吐槽一句,隨手把人劈暈,本就鎖骨骨折的黃金全登時雪上加霜,“蘇小姐,您儘管做,我在外面守着!”
“行,封閉門窗,任何人都不能進出。”
林森走出病房後,蘇吟打出兩道符,將門窗全部封死。
觸到江聽瀾手腕上的手串,蘇吟表情柔和了一瞬,“還好有你,替他擋了半劫,晚點我再修補你哈。”
她把手串從江聽瀾腕上退下,仔細看,血紅瑩潤的手串上有一半的珠子都出現了裂紋。
在牀頭櫃上找到了常備的水果刀,蘇吟利落無比地在左手手心劃出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汩汩涌出。
就着滴落的血滴,蘇吟有條不紊地在江聽瀾身上畫出一個全新的、具有催化功能的陣法。
陣法逐步完成,隨着一聲清亮的“起——”,流下的血痕突然跟活了一樣,一圈圈流動起來,泛着瑩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