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時喊我,我在門外。”
許禮執眼眸深沉壓低,似是警告般掃了盛鋒一眼,而後起身,盛鋒的秘書長也讀懂盛鋒臉色,跟着一齊出去了。
佈局雅緻的病房內唯剩盛鳶與盛鋒。
“小鳶,從一開始你就不曾紈絝過,對嗎?”
盛鋒自顧自坐到了許禮執方纔坐過的位置,他出口疑問句卻是陳述句的口吻。
這一句話,算是徹底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不過,到了這個節骨眼上,雙方也沒有再繼續演戲下去的必要。
盛鳶沒否認。
盛鋒臉上沒有半分被隱瞞後的惱怒,反而帶着點點笑意,彷彿一個長輩在誇獎晚輩成長時的慈和:“小鳶,你裝得真的是很好,特意等在你十八歲成年前夕。”
明天,就是盛鳶的十八歲生日。
這起綁架案一出,外界的言論義憤填膺,通通向着盛鳶,心疼盛鳶,就連盛氏的股票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全部都是在喊着讓盛鋒卸任。
盛鳶得盡了一片人心。
“小鳶,我覺得如今這樣也挺好,至少我們能坦誠相見了。”
“其實我們大可以和平共處的,你說這樣好不好,二叔公會保證你今後的生活衣食無憂,女孩子家,應該多出去走走逛逛,輕輕鬆鬆的過日子。”
“小伊行事的確混賬,如果你堅持告她,二叔公不會阻攔,就當做給你出一口氣了。”
盛鳶:“輕鬆過日子具體指的是——?”
盛鋒直言“放棄繼任盛氏集團。”
盛鳶:“如果,我拒絕呢?”
“小鳶,你年紀小,很多事情並不太清楚,二叔公只是想拿回原本屬於我的卻遲到了的東西。”
盛鋒微微嘆一口氣,像是在爲盛鳶的任性而惋惜,然而渾濁的眼底卻閃過一道陰狠。
“既然你堅持決定要自己往一條辛苦的路上走,那二叔公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盛鋒離開了。
許禮執回到病房,就看見盛鳶一臉沉思的模樣,他以爲她在想盛鋒的事。
卻聽見少女忽然問了句:“他,怎麼樣?”
“誰?”許禮執思緒一下沒轉過彎來,隨後反應過來,明白盛鳶說的是誰,他沉默兩秒:“你刺傷他的位置特意偏移了兩分,是皮肉傷,他就在這家醫院,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
盛鳶垂着眼睫沒說話。
莫名的。
許禮執看出少女在失落。
就算是剛纔盛鋒找過來時,她都未曾外露過這種類似脆弱的情緒。
甚至。
沒有盛鋒,許禮執也鮮少看見盛鳶這樣過。
“你不用太自責,這只是計劃的一部分。”
當初盛伊他們爲了尋找盛鳶的弱點,幾乎把盛鳶身邊所有的人都調查了一遍,且盛鳶的生活一直都處於被監視的狀態中。
盛岐去世的那個雨夜,盛伊收到了時硯背高燒昏迷的盛鳶的照片。
給小滿下毒的那天,盛伊收到了時硯和盛鳶一起去醫院處理傷口的照片。
之後。
時硯就成了他們名單內的着重觀察對象。
於是不久後,就有了時硯發花卉店傳單,而翌日盛鳶在潮河區別墅下了那家花卉店訂單的事情,就有了與時硯有幾分相像的於孟成功接近盛鳶的事情,更有了盛鳶參加交換生計劃,和時硯產生“交易”的事情。
就此。
盛伊確認了,盛鳶對時硯的確不同,很“在意”時硯。
所以也就有了盛伊帶着許禮執“撞見”盛鳶和時硯待在一起時的畫面,盛伊想讓許禮執生氣,對盛鳶感到失望,而盛鳶也“不負”盛伊所預料的那樣,真的因爲時硯跟家裡吵架,從而取消了和許禮執的婚約。可以說。
時硯——是盛鳶親手給自己製造的“軟肋”。
“走到這一步也無可厚非。”許禮執說明盛鳶的行爲只是爲了讓盛伊相信盛鳶吃了那些藥真的精神錯亂纔敢動手,他口吻寬慰:“你放心,這件事我來處理,我一定會給他足夠的補償。”
盛鳶剛皺眉想拒絕——
“同學,請問你找誰?”
門口傳來護士疑惑的聲音。
“……沒有。”低磁的男音頓了頓:“打擾了。”
盛鳶幾乎是瞬間擡起頭。
愣了愣,下一秒,她想也沒想地掀開了被子下了病牀。
盛鳶追出去的時候只來得看見一個側影。
儘管只有剎那,但也足夠盛鳶看清楚了。
——少年身影堅韌如一顆松樹清雋,大概是因爲傷口,他寬闊的背脊微彎着,看上去透出兩分單薄,骨節分明的手捂住腹部的位置。
側臉仍舊冷清,薄脣有些蒼白,離開的步伐卻是明確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電梯門內。
其實旁邊另一部電梯正好下來,只要走過去,摁下按鈕完全可以追上去的。
可盛鳶停住了。
VIP級別的病人所在的病房樓內環境好,是一種很適合養病的安靜。
以至於身後有人走來也很容易知曉。
盛鳶看着電梯的方向:“你是故意的。”
“……是。”許禮執坦然承認:“是我讓人告訴他,你被綁架的新聞,並且在這間病房。”
“反正他遲早要知道。”銀灰色眼眸的男生此刻臉色稱得上有些不安,他凝視着盛鳶的側臉:“早一點知道,有什麼不好嗎?”
盛鳶回過頭,面無表情:“你想試探我什麼。”
許禮執抿脣,低聲問:“盛鳶,你不覺得你的反應過於在意了嗎?”
“許禮執。”少女一雙漂亮的杏眼眸光銳利,聲音平靜地喊他的名字,疏遠提醒:“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輪得到你來插手我的事情的關係。”
許禮執沉默。
因爲盛鳶的話的確沒錯。
兩年前——
盛岐爲妹妹盛鳶定下與許家少爺許禮執的婚約的前一天,盛鳶曾親自找到過許老爺子。
“假意訂婚?”
書桌前,舉手投足間透出不怒自威氣質的老人看向桌對面的少女。
盛鳶點頭:“屆時許家表現出對我的厭棄,解除婚約。”
許老爺子態度溫和,說出的話卻態度不明:“鳶丫頭,我們許家並沒有配合你演這齣戲的必要性吶。”
門外偷聽半天的許禮執這時衝了進來,表示他願意配合盛鳶。
許老爺子威壓的掃了自個兒孫子一眼,沒搭理,繼續去看盛鳶。
盛鳶:“我知道許家一直想在H市發展酒店,如果您答應,盛氏會提供相關技術與資源支持。”
許老爺子盯着盛鳶看了一會兒,心裡納悶許家試圖發展酒店這件事從未對外公開過,是怎麼被這丫頭給看出來的,須臾,他笑了,說了句:“真嫉妒盛濯那王八蛋,有你這麼個孫女。”
盛濯是盛鳶的爺爺。
“行,我答應你。”不過許老爺子還是問盛鳶:“其實鳶丫頭,你也並不是非要這樣做的。”
盛鳶垂着眼睫:“我‘需要’這門婚約,哥哥會安心。”
盛鳶和許禮的婚約,純粹是利益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