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餘潔如常去上班了,商靜言也是……這是昨天晚上商量定的結果。他說在休一週的假之前最好把按摩中心裡的事都安排一下,再說家裡就他一個、太寂寞。
於是餘潔先送他去了按摩中心,然後纔去公司上班的。
到了公司之後,餘潔先去和丁國祥打了聲招呼……她也要休一週的假。
丁國祥聽了有點驚訝,不過因爲最近公司的事不多、在境外投資建廠的事也差不多都安排妥當了,便很爽快地答應了……其實他也不可能不答應的。他猜不出餘潔突然休假的具體原因、她當然也沒說,不過從她始終洋溢在臉上的笑意和不似往日犀利的目光裡、他估計是件好事。
回到辦公室之後,餘潔把陳佳怡等幾個助手叫進來開了個小會、安排一下她休假的這幾天裡的工作。等會議結束之後,她叫住了陳佳怡……剛纔開會的時候,她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一個很不錯的主意。
“佳怡,有男朋友了嗎?”她問得開門見山。
陳佳怡有些意外,不過答得也很爽快:“目前沒有。”
“那我給你介紹一個可好?”餘潔笑眯眯地看着她,眼前已浮現出龔磊站在她身邊的畫面了。
陳佳怡又是一愣、笑道:“餘小姐什麼時候熱衷於婚介的事了?”
“正好認識一個不錯的男人。”餘潔聳聳肩。
“哦?”陳佳怡想了想,嫣然一笑、點點頭道:“餘小姐說是不錯的男人必然都是精英了,好啊!”
餘潔嘿嘿一笑,“是不是精英那得你自己看了才知道。等我休假回來之後就安排個合適的機會大家見見面,好嗎?”
“嗯!”陳佳怡點頭。
待她出去之後,餘潔拖着腮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自己的主意極好。前些日子她碰巧聽到陳佳怡說起喜好網遊,如果是這樣的話、便和龔磊有了最基本的共同愛好,什麼妮基塔不妮基塔的、起碼也是個談資。
又想想,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似乎覺得特別幸福,所以急於與人分享、又因此纔會“熱衷”起婚介之類的八卦。
下午四點多,餘潔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將下午定好的機票以及早上從商靜言的皮夾裡偷拿出來的他的身份證全都收進包裡,興沖沖地離開了辦公室、去按摩中心接他去了。
商靜言早就接到了餘潔的電話,等她到的時候、已在樓下的街邊等了一會兒了。
餘潔遠遠地就看見他穿着慣常的白襯衣、黑褲子、帶着紫色的太陽鏡,很安靜地站在街沿上,微側着的頭說明他正在很仔細地從如織的車流中分辨她的切諾基的動靜。雖然他手裡的白色盲杖讓她看了依舊覺得扎眼,可是卻絲毫沒有影響從她心裡源源不斷涌出來的甜蜜蜜的感覺。車還沒到他跟前,她便一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知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
商靜言先是聽到一聲短促的喇叭聲、緊接着便是有車靠近的聲音、再然後就是有人下車的聲音,但他一直沒動,等着熟悉的餘潔的嗓音響起來……沒等到。等到的是臉頰上的一個突如其來的偷襲。“姐?”他雖然還不至於被嚇一大跳,但是也絕對是小小地跳了一下!
“不是我是誰?你在等別人嗎?”餘潔惡作劇得逞似的看着他緋紅一片的臉色,呵呵低笑着、拉着他的手到車前、推他坐了上去。
等到餘潔上來之後,商靜言的臉漲得更紅、頗有些疑惑地問她:“怎麼這麼高興?”話音還沒落,忽然被餘潔勾住了脖子、一把拉了過去,接下來便是一陣熱吻。不一會兒,他便覺得車裡的空調大大的不足、襯衣的料子一點都不透氣了。
“嗯!”餘潔滿意地點了點頭,鬆開了他道:“我們去買點東西!”
“啊?!”商靜言很努力地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哀鳴,鬱悶不已地使勁撓了撓頭。
餘潔側頭看了看他,見他面紅耳赤、一臉哀怨的樣子,愣了愣,但馬上就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了,詫異之餘不禁更爲得意起來。“或者……”她努力將語氣維持得端正些、試探地問:“先回一趟家、再去買東西?”
商靜言還是聽出了她語氣裡的逗弄,沒什麼興趣地問她:“買什麼?”
“出門的衣服和裝備!”餘潔興沖沖地拉過後座上扔着的包,從裡面取出裝機票的紙封塞到商靜言手裡道:“嗯!”
商靜言摸了摸手裡的東西,不解地問:“這是什麼?”
“機票!”餘潔笑着發動了車、駛入了車流裡。“你不是說從沒坐過飛機、也沒去過真正的海邊嗎?我定了去廈門的機票,明天早上出發。”
商靜言呆住了,捧着機票、半天說不出話來。
餘潔暼着他感動的表情,嘴角勾了起來,心裡又有那種甜蜜蜜的感覺一圈一圈地往外盪漾。
“姐……嗯……”商靜言抓耳撓腮了一會兒,依舊找不出合適的詞兒、憋了一會兒,還是以“謝謝”了事。
“別客氣!”餘潔低笑着還了他一個官樣文章。
購物之旅還是相當繁忙的。
餘潔先領着他去了上次去過的那家男裝店,買了幾件短袖襯衣、牛仔褲、中褲之類的裝扮,花了一個小時。隨後又去了一家比較清靜的運動品專賣點,給他買了從上到下的短打,還有運動型太陽鏡、泳褲、人字拖等等,又花了一個多小時。
買完之後,兩個人都餓了,便就近去一家日式拉麪館吃飯。
“姐,買得太多了!”商靜言第N次抱怨。
“吃東西!”餘潔不理他,拆了筷子遞到他手裡。
“真的……”
“黃瓜!”餘潔直接塞了一塊黃瓜到他嘴裡、總算堵住了。
商靜言嚼着酸甜可口的黃瓜,心裡則依舊滿滿的不自在。昨天才說好他要自己養活自己的,可今天這短短的一會兒功夫,就已經花了兩千多了。
餘潔知道他在琢磨什麼問題,柔聲道:“靜言,好好吃飯,別糾結了。今天是趕時間,下次陪你去七浦路買衣服好了!”
商靜言垂着頭不吱聲了。
各自點的拉麪剛端上來,餘潔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好幾天都沒聯繫的胡蓓倩。她樂了,連忙接起了電話。“回來啦?”
“嗯,剛到家,連飯都沒吃就打電話給你了,夠朋友吧?”胡蓓倩的聲音聽起來興奮得很,看來蜜月度得相當愉快。
“夠朋友、夠朋友!”餘潔嘿嘿笑着點頭。
“你在哪兒、下班了嗎?請我們吃飯吧?”胡蓓倩問。
“呃?我已經在吃了呀!”餘潔看看面前熱氣騰騰的濃湯麪,爲難地道:“你和張愷自己吃吧,我們改天再聚。”
“幹嘛?在吃應酬飯?”
“這倒沒有。”餘潔放下了筷子,知道接下來是不用再吃了……憑着胡蓓倩磨人的功力,今天這頓接風飯她是省不下來了。
“不要嘛!”胡蓓倩果然使起了小性子,嗔道:“人家早就告訴你今天會回來的,你也不知道到機場來接一下新婚夫婦,現在連個接風飯都不請我們吃?虧得我惦一直記着你、給你帶了那麼多禮物呢!”
餘潔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隔着桌子按了按商靜言的手、示意他別吃了,嘴上則道:“我這是體貼你們好不好?舟車勞頓的,還不趕緊休息休息?”
“不休息!”胡蓓倩用沒得商量的口氣嚷道:“人家想你了!”
商靜言被電話裡傳出的女高音給嗆到了,忽然想起起餘潔曾說過她早年的性取向問題了,忍不住捂着嘴輕咳了一聲。
餘潔最怕的就是胡蓓倩說她想她了……每次都叫她沒有招架之力,而且就算她招架了、也必然會被她以更猛烈的火力給阻擊回來。“好好好,接風、接風!”她沒轍地屈服了,“想吃什麼?什麼時候出來?”
商靜言怔了怔,想擡頭、但只擡了一半便又垂下了,舉起筷子剛要再撩麪條、卻又被餘潔按住了。
“我要吃油爆蝦、雪菜小黃魚、炒鱔糊、毛蟹炒年糕、番茄炒蛋、小籠包……”胡蓓倩想都不想地報出一長串菜名來,喘了一口氣又道:“你不知道,在那邊天天不是白煮海鮮就是cheese、黃油燒的海鮮,要麼就是燒烤,現在我和張愷兩個一聞到cheese的味道就想吐!前天晚上我做夢的時候還夢到吃菜肉大餛飩,嗚……薺菜的!”
“哎喲,你這點出息!真要把你一個人扔在國外呆上個幾年、估計你就變成非洲災民了!”餘潔哈哈大笑了起來,目光則在商靜言身上繞來繞去,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打定了一個主意。
“嗯!”胡蓓倩委屈滿滿地應了一聲,繼續可憐兮兮地道:“我們去圓苑或者小南國吃吧,我要吃紅燒肉。”
餘潔再次翻了翻白眼,應了一聲。
聽她答應了,胡蓓倩趕忙乘勝追擊道:“我們換一下衣服就可以出來了,你在哪裡、去哪兒吃啊?”
“紅梅路上的小南國吧!我在虹橋附近。”
胡蓓倩馬上就聯想到了那家餘潔曾避之不及的按摩中心,低呼道:“啊?你去按摩啦?”
“你出來不出來?不出來我就吃了!”
“哦,馬上、馬上,待會兒見哦!”胡蓓倩識趣地掛了電話。
“靜言,”餘潔也收起電話,看着面無表情的商靜言道:“張愷和胡蓓倩你認識的吧?”
“嗯……嗯!”商靜言緩緩點了點頭,前幾個月胡蓓倩還曾特意點過他一回、跟他聊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題,純粹就是來探他的底的。
“那就好了!”餘潔笑笑道:“我們換場子、和他們一起吃飯。”
商靜言已經顧不上問面前這還沒動過兩口的飯菜該怎麼辦了,瞠目結舌地問:“我們?”
“對啊!”餘潔嘿嘿笑了起來,抽掉了他還握在手裡的筷子、如釋重負道:“現在總算是二比二了!”
商靜言愣了一下,又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她笑了起來。
果然,胡蓓倩和張愷見到坐在餘潔身邊的商靜言時都愣了一愣,但並沒有大吃一驚。胡蓓倩更是馬上就露出一臉的促狹,挨着餘潔坐下、隔着她和商靜言打招呼道:“你好啊,靜言弟弟!”
商靜言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結結巴巴地道:“你好,胡、胡小……”
“倩倩!”餘潔打斷了他。
胡蓓倩的目光調轉到了餘潔臉上,促狹之意更濃、不過卻摻雜了一絲不解和困惑。
餘潔暼了她一眼,氣定神閒地道:“不準叫他靜言弟弟,要麼叫他名字、要麼……可以叫他姐夫!”
胡蓓倩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嘴巴也張成了一個“O”型。
張愷也差點“啊”出來。
而商靜言更是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餘潔無謂地聳聳肩,左手拉了身體劇烈晃動的商靜言一把、右手把扔在桌面上的菜單推到了胡蓓倩和張愷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胡蓓倩把菜單往張愷那邊一撥,伸長了脖子看看震驚得臉一陣白、一陣紅的商靜言,又看看嘴角噙笑的餘潔,來回往復了好幾次之後才問:“你們、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給我點時間存紅包好不好?”她深知餘潔的脾氣,不打定主意她是決不會說出口的。
商靜言的身體再次晃動了一下,大腿上立刻招來餘潔的狠狠一掐。
“嗯!”餘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點點頭道:“定下日子再告訴你。紅包麼、就免了,上次送過了,再讓你送一次你就虧大了。”
商靜言覺得自己的呼吸有點困難。不明白這個世界是怎麼了?他昨天才把她生拖硬拽地從另一個男人家、那個男人的牀上給抓了回來,今天怎麼就要結婚了呢?
“點菜!”餘潔再次朝菜單指了一下,暼了暼滿臉雲裡霧裡的商靜言一眼、皺皺眉,側身湊到他耳邊道:“你不準備娶我?”
“呃?”她的聲音很低,可是卻把商靜言嚇得打了個哆嗦。
餘潔的眉高高地挑了起來,惡狠狠地問:“你嫌我年紀比你大?”
“沒有!”商靜言使勁搖頭。
“嫌我離過婚?”口氣軟了一點。
“沒有!”商靜言更加使勁地搖頭。
“嫌我比你賺得多?”口氣裡有點不確定。
“嗯……沒有!”這次的搖頭速度比剛纔慢了一拍。
“嫌我不打算要孩子?”問到這兒的時候,餘潔的聲音更低、口氣則嚴肅了許多。
“嗯?”商靜言怔了怔,雖然之前聽餘潔說起過不要孩子的決定,但那時他只是聽聽而已,沒想到她的這個決定會跟自己扯上什麼關係。
餘潔靜靜地看着他,舉起手把湊過來聽壁角的胡蓓倩的腦袋重重一推、撞到了張愷的肩膀上,引來她不甚滿意地低哼聲。
“不是!”商靜言很堅決地搖了搖頭,還把臉轉向了餘潔、給她看看自己臉上堅定而誠懇的表情。他也並不想要孩子,他知道自己沒什麼本事帶。再說妹妹的寶寶也是商家的骨血,至於姓什麼並不重要。
“真的?”餘潔的手悄悄覆在了商靜言放在身側的手背上。
“嗯!”商靜言再次點頭。
“那你爲什麼不願意娶我?”餘潔的立刻換上一副惡狠狠的口氣。
“我、我沒有啊?!”商靜言的眼睛也睜圓了,茫然地在鏡片後面轉動着、像是要看清餘潔的表情是不是和口氣一樣惡狠狠似的。
“沒有最好,”餘潔稍感滿意了一些,“廈門回來就登記!”
商靜言再次吞了個無形的大鴨蛋,弄得他後面吃飯的胃口都大打了個折扣。
回去的路上,他問她:“姐,你……真的要嫁給我?”
“你願意娶我嗎?”餘潔反問他。
“我……”商靜言猶豫了。
餘潔沉着氣、等他開口。
“我是個瞎子啊,姐!”商靜言低語了一聲,使勁地扭着手裡的盲杖。
“我知道。”
“我、我……什麼都、都沒有!”
“我有啊!”
“可是姐……”商靜言急得扯了扯鬢角的頭髮,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講道理。哪兒這樣急着結婚的?“你、你爸爸還不知道呢!你不用跟家裡人商量商量嗎?”商量的結果他猜得到。
“我們結婚之後,你就是我的家裡人啊!”
商靜言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對啊,餘潔與她父親的關係相當不和諧呢!
“靜言,”餘潔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道:“我家裡人的反應你不用操心。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會對我有什麼影響。”頓了頓,她又問:“我告訴過你我媽媽的事吧?”
“嗯!”商靜言沉重地應了一聲,想起了妹妹病危的那個驚恐無度的晚上、她和他並肩坐着說起的那些沉痛的往事。
“我媽過世之前跟我說,”餘潔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低低地道:“嫁個有錢人不如嫁個有心人。上一次我是嫁了個沒錢也沒心的男人,方致新麼……呵呵,是個有錢卻沒心的男人。你呢,靜言?你有心嗎?”
商靜言怔怔地“望”着她,過了一會兒緩緩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我什麼都沒有,但是我有心。”
“嗯,這就好!”餘潔再次深吸了一口氣,呵呵笑了起來。
“姐……”商靜言伸手碰了碰她,“真的要這麼快嗎?”
“快麼?”餘潔反問他:“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不是麼?”
商靜言愣了愣,想到封存在紙箱裡的那一疊疊彩色的外國畫報,再想到第一次在按摩中心巧遇她時的促膝長談,笑了。“嗯!”不過才點了兩下頭就又犯難了。“妹妹……還不知道呢!”
餘潔有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抓起自己的手機往他懷裡一扔道:“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一聲不就行了?”
商靜言手忙腳亂地接住了不明飛來物,摸了摸才知道是她的手機,委屈地扁了扁嘴、“啊”了一聲。
餘潔當然知道他們兄妹倆的感情有多深、決不是她的親情觀能夠比擬的,不過因爲還在氣商佩言當初的自主主張和橫插一槓,所以也就憋着口氣、不開口。
“嗯!”商靜言把手機遞向餘潔,“先登記吧!”
餘潔接過手機、側頭看了看他,“真的?”
“嗯!”商靜言點點頭,“我是哥哥。”
看他那副給自己壯膽的德性,餘潔“噗哧”一聲樂了,“你還記得啊?看你平常的樣子,還以爲你是她弟弟、甚至兒子呢!”
“姐!”商靜言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嗯,乖!”餘潔哈哈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