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姐,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嗎?”看到衆人都開始做出自己的選擇和努力,冷櫻默默無聲許久後輕聲問道。
闌姍在開啓第七型原本成樣的甦醒後顯得十分的疲憊,她緩了好一陣才說道。
“我太累了,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你真的想爲我做些什麼,就請你帶着這枚戒指,把它物歸原主吧。”闌姍擡起手抵上一枚看上去很普通的鑽戒。
“這是我和冷虹還很小的時候他送給我的,我們曾經一起許願,發誓永不分離,可我……已經苟活太久太久了,這種折磨也該結束了。”
冷櫻聽的心都在顫抖,她無聲的接過戒指,然後想了一下後認真的看住闌姍道:“姍姐,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闌姍笑的很安詳。
“可以哦,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
冷櫻拿着戒指,盯着那小小的鑽石看了許久後開口道:“如果我死了,請不要再讓另一個我再醒過來,我想得到安息。”
這樣的話從一個小姑娘口中平靜的說出來,甚至不包含任何喜怒哀樂,顯得十分的怪異。
可是冷櫻說的很坦然。
坦然到讓闌姍深深的體會到了慚愧和自責。
她輕聲答道:“好。”
……
拿着戒指穿過長長的地下走廊,整裝待發的士兵們正在集結,負責爲冷櫻引路的人已經換做另外的陌生人,不過冷櫻相信,在那面具之下一定有一個熟悉的面孔存在於她的記憶中,只不過這部分記憶可能標註的並不美好。所以沒有人打開面罩,所有人都用了新的代碼來作爲自己的名字。
“就到這裡了,保重。”將冷櫻護送到皇庭內部長廊時,那個看上去纖瘦的人兒輕輕的說着,然後默然轉身離去。
大門關閉的時候,冷櫻攥着戒指,她也無聲的轉過身,沒有道別,徑直走向大殿的方向。
此時的大殿已經被暗鴉衛隊的成員嚴密的保護起來了,作爲隊長的冷星一直在大殿外巡視,肩負着他的責任。
可這一切在冷櫻看來卻如此的可笑而荒謬,一羣人,帶着被篡改的記憶,虛假的忠誠,如木偶一樣被操控着表演,這樣的“現實”是該被撕碎了。
來到大殿內部的時候,冷櫻看着王座之上的哥哥,還有他懷裡已經沒有氣息的小公主。
冷虹依然像個慈祥的父親一樣哄着女兒睡覺,可是小公主早就睡着了,而且再也不會醒來了。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冷櫻解除了她的隱匿形態,現身於大殿之內。
冷櫻的突然出現讓附近的侍衛們大驚失色,不過在確定冷櫻的身份後又遲疑不定了,他們不知所措的看着王座之上的冷虹,還有他身旁站着的韓文生。
冷虹沒說話,他連看都沒看冷櫻一眼,全身心都着魔似的放在懷中的女兒身上。
冷櫻看了眼韓文生,帶着深深的不屑和厭惡。
跟着轉過頭望着哥哥,並伸出手道:“哥哥,姐姐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此語一出,韓文生的臉上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沒有表現出更多的情緒,只是目光下垂,冷冰冰的看着冷櫻,好似在看一具屍體。
冷虹沒答話,他像是完全沒聽到冷櫻的話。
冷櫻見狀,上前幾步,把戒指舉得更高了一些。
“哥哥,姐姐讓我把這個還給你!”冷櫻換了一種說法。這時冷虹纔有所觸動一樣的擡起頭看向冷櫻。
“什麼?”冷虹的雙目睜的很大,充血的眸子裡毫無光澤。
“這個,你小時候送給她的戒指!”看清哥哥的樣子時,冷櫻無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緒,就算她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象,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可記憶就這麼歹毒,它不斷的提醒你,告訴你,眼前的人是你的至親,而且此時的他太悲哀了,他已經被折磨的讓你無法置之不理了。
“姓韓的!你到底要做什麼!!!”冷櫻猛地把戒指握緊,跟着取出腰間的思維手槍對準了韓文生。
突然的舉動驚到了周圍一羣默默無聞的侍衛和暗鴉衛隊成員們。
此時冷星也趕了進來,他看到這一幕,立即對妹妹怒聲喝到:“住手冷櫻!快把槍放下!”
冷櫻看了眼冷星,這個記憶同樣被修改的面目全非的親人,他現在到底還記得什麼?
這一切又究竟是爲了什麼……
爲什麼是我們?爲什麼要這樣……
冷櫻不由得想起了韓文生說過的故事。
“死神把匕首放在你我面前……”
“河的對岸響起了槍聲……”
先拿到匕首的人活下去嗎?
此時的冷櫻已經忘記了闌姍的話,她被憤怒徹底衝昏了頭腦,現在她只想讓一切到此結束,向製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血腥復仇!
於是冷櫻扣下了扳機。
思維手槍的自動修正裝置校準了目標的方位,並重新確定了目標的要害點,跟着拘束能量口因能量迸發而過熱發紅,下一剎那,能量已經將它前進路徑上的一切貫穿,直到能量耗盡歸於虛無。
韓文生沒躲,他的眉心爆開一個血凍,脖子也受到貫穿力量的牽扯而微微後仰。
鮮血染紅了他的軍裝,這身陳舊的軍裝是韓文生最愛穿的一身裝束。
他就這麼踉蹌着向後倒去,睜着眼睛,帶着微笑。
一切在三秒鐘內發生並結束,大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但冷星等人愣住了,就連扣動扳機的冷櫻自己也愣住了,因爲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徒勞的一擊會有效果,而她之所以這樣做,僅僅是爲了宣泄,或者說,爲了求死!
可是結果出人意料,韓文生不堪一擊。
“你!”冷星怔住了,跟着急忙趕到韓文生身邊,確定韓文生的的確確是死了,只不過他死後仍存留在臉上的笑容讓冷星很是疑惑。
冷櫻也怔住了,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韓文生已經不是第一次死去了,他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被擊敗,現在的一切不過是他的詭計而已,因此在那之前,冷櫻儘可能的去做她該做的事情。
“哥哥,你不是已經記起一切了嗎?爲什麼還要幫助這個惡魔!你知不知道,就是他製造了這一切,他想要被我們所有人都變成他奴役的傀儡啊!哥哥!”冷櫻趕到冷星面前,試圖解釋清楚。
可是冷星卻在聽完後,冷聲回道:“我當然記起來了,可那又如何?殺了他,我們就能從這噩夢裡醒過來嗎?你難道忘了,我們自己是什麼?我們已經傀儡了,爲什麼不能按照現狀的去學會適應呢?非要把這一切都搞砸才行嗎?”
冷櫻聽完冷星的話,完全不能理解了。
“哥哥,你在說什麼啊?你瘋了!”冷櫻警惕的後退,她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冷虹身旁。
冷虹已經被剛纔的刺激解脫出來,他把女兒安放在一旁,然後默默的扶住了冷櫻的肩膀。
“我們沒瘋。”冷虹道。
“什麼?”突然被冷虹按住肩膀的冷櫻像受到巨大刺激一樣,她看着這兩個嘴上說着沒瘋,卻行爲詭異而難以理解的哥哥。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櫻櫻,其實從很早以前,韓博士就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冷虹看着逃開的冷櫻,神色寧靜了下來,他眸子裡的血色正在隱去。
“什麼意思?”冷櫻忽然感覺自己太過低谷眼前要面臨的一切了。
“真相聽起來永遠要比接受起來容易的多。”冷虹借用了韓文生的一句話,頓了一下後,繼續道:“所以我們早在很久之前就曾試圖反抗過,一次又一次,只要記起這一切,記起昏日城邦被大水淹沒,沉入地下湖泊深處,記起數百萬崔迪思人民慘死,我就會感到無比的憤怒,那種憤怒催化了一切負面的情緒……可結局是……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最終走到了抉擇的路口。”
“抉擇的路口?那……你們選擇了……”冷櫻聲音顫抖,她感覺自己真的太渺小了,渺小到在接受這一切時脆弱的不堪一擊。
冷虹看着冷櫻的眼睛,輕輕的點頭答道:“對,我們選擇了活下去,如果不能遺忘那些仇恨,就要學會改變對它的看法,順應現實,然後做出選擇,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所以……”冷虹還沒說完,熟悉而令人生畏的嗓音再次響起。
冷櫻聞聲驚慌失措的看向背後,只見又一個韓文生已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冷櫻近處,他負手而立,微笑的看着冷櫻。
“……在新紀元開啓的路上,我不會獨自前行,我誠心誠意的邀請你們與我一起,一起去見證,一起去創造一個屬於我們的,屬於我們這些被拋棄者的新世界。”
韓文生的話充滿着魔力。
冷櫻怔怔的看着這一切,她內心深處開始動搖了,無數個反思和疑惑在不斷的催化這種情緒的擴大。
直到,她因爲緊張而握緊雙手,以至於那小巧的鑽石刺破掌心,鮮血滴落時,冷櫻才猛然驚醒。
“不……”
冷櫻搖着頭,她後退着,把戒指捏在指尖,給韓文生看了一眼,然後又舉起給冷虹看了看。
“這纔是真實的世界,哥哥,你記住!這纔是自由的世界!所以我不會選擇與你們同行的,你……”冷櫻說着舉起了思維手槍再次對準了韓文生。
韓文生見狀卻舉起手臂用歡迎的姿勢,仍在微笑期待。
“……癡心妄想!”冷櫻說罷槍口忽然迴轉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沒有絲毫猶豫的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