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冷一凡轉頭望向地上的老者,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這老者胸前刺虎,谷老太爺胸前刺龍,谷家派人追殺這老者,音音也要殺他,他的身份音音當然知道。

如果揭開老者的來路,其他的底牌便可以掀出來,說不定連女殺手和江湖秘客的真面目也會暴路。

從情況的發展看,這錯綜複雜的公案互有關聯,嚴格地說,應該就是一個公案。

心念之中,擡頭道:“音音,我問你一個問題,當然,你也可以不說,但我不得不問。”

“什麼問題?”

“他是誰?”手指了指地上的老者:“你爲什麼要殺他而且用這種殘酷的手段?”

“你一定要知道?”

“如果你不說,我——定想知道也沒用,不過遲早我還是會知道的,你不說別人會說。”

冷一凡挑了挑眉。

“你所謂的別人就是指請你保護這老狗的神秘蒙面人”

音音的眸子又放射出野性的芒影,而且還在閃動。

“可能!”

“浪子,我忽然明白了一點……”

“明白了什麼?”

“他請你保護他非常恰當,這個人相當聰明,對事物的判斷也很正確,他這一手可以算得上是一記絕招。”

“你這一說,我反而迷糊了,爲什麼?”

“很簡單,他自己沒把握救人,所以才請你保護人,因爲他知道我們的關係特殊,我絕對不會對你動剪刀。”

冷一凡心中一動,音音說的是有道理。

換了別人,誰也不敢答應請求,而自己之所以應承,除了極想找到音音外,憑恃的也是這一點。

“這推斷相當正確。”

“他沒表明身份,也沒說出理由?”

“唔!”冷一凡默默點頭。

音音眼睛連眨,望着室頂的天花板點點頭,閃動的目芒代表他的智慧,而神情顯示她在盤算或決定了什麼。

“浪子,你能幫別人的忙,而且一言九鼎,當然也會答應幫我的忙,對不對?”野性的眸光照到冷一凡臉上。

“這……”

莫測高深的話使冷一凡沉吟了一陣子,最後勉強吐出兩個宇道:“當然!”他無從猜測音音的意向和目的。

但可想而知一定是令人頭痛的問題。

“你答應了?”

“你還沒說出要我幫你什麼忙?”

事情並不太困難,只要你肯,便能辦到。“

話鋒頓了頓,才接下去道:“請你替我查證,託你保護這老狗的蒙面客胸前是不是刺有一頭豹子。”說到最後一句眸光突然變得很可怕。

這種目光,只有在即將開始搏噬的野獸身上纔會出現,“豹子?”

冷-凡的兩眼倏然瞪大,震驚莫名地望着音音,先後出現了刺龍和刺虎,現在居然還有豹子。

龍、虎、豹三者之間定有關聯,情況變得更詭譎,但也是謎底即將揭曉的前兆,這就彷彿大自然中的現象天亮之前更黑的道理一樣。“

自己能辦得到麼?

他忽然冷靜下來,這問題相當嚴重,江湖秘客知道自己的來路,還能指點改變殺手招式,可見功力在自己之上,尤有甚者,彼此之間敵友未明。

“對,豹子!”音音沉重地點了下頭。

“音音,你必須告訴我原因!”

“你一定要知道?”

“我不能盲目行事,至少我得清楚行爲是否正當。

“好!我告訴你。”

音音咬咬牙,揚了揚手中的剪刀,用一種令人股慄的腔道:“這是剪刀的故事,我只能簡單地說,二十年前,關外有兩座最大的牧場,毗鄰而設,其中一座叫天馬牧場,不但生產最好的種馬,而且得地利之便,水源充足,牧草豐茂。

“天馬牧場,我聽說過!”冷一凡忍不住插了句嘴。

“聽我說下去,而另一座牧場卻常常缺水,缺水便影響到牧草的繁衍,雙方常因水草而發生爭端,另一牧場處心積慮要兼併馬牧場。”

“啊!”

“在某年的某天晚上,事情爆發了,另一牧場重金聘請了三個赫赫有名的殺手,加上他們自己的精稅,全力進犯血洗天馬牧場,場主浴血戰死,場主夫人。”說到這裡,聲殺哽住。

“場主夫人怎樣?”

冷一凡感覺到自己血管裡的血液已加速了奔流。

“她被強暴,被三名殺手輪暴,因爲她是關外有名的大美人。”音音的臉上掛下了淚珠。

“該殺!”

冷一凡衝口叫了出來,心裡已明白了一大半,三名殺手就是龍虎豹沒錯,謎底將要揭開了。

“之後屍音音努力咬牙:”場主夫人自殺,用的。就是這把剪刀!“說着,又把剪刀揚了揚。

冷一凡靜待下文。

“這次血劫,唯一倖存的是場主的三歲幼女。”

“就是你?”冷-凡的臉孔已經脹紫。

“不錯,我被孃的師妹冒死救出。”野性的眸子充滿了恨毒,似乎要噴出血來,淚水已佈滿了雙頰。

這是個血淚和仇恨交織的故事,能使人熱血沸騰。

冷一凡全身的血已經沸騰,他也感染到了當事人的憤恨而這憤恨演化成了基於正義而生的殺機。

“那三名助紂爲虐的殺手叫什麼?,”江北三兇!“

“我知道了,天龍谷強,地虎李太山,人豹龍非。”冷一凡也猛挫牙:“只是不知道他們各依外號在胸前刺了標誌這麼說來,天龍就是谷老太爺?”

冷一凡眼前又幻出了那條張牙舞爪的紅龍。

“谷老太爺叫谷鋒,他不會武功。”

“這……”

冷一凡一怔,想了想,儘量抑制住狂動的情緒道:“他就是天龍谷強,我替他診病時發現了秘密,差點被殺了滅口。”

“好,好!太好了!”音音連連點頭。

“音音!”冷一凡捉住音音的雙手,“我答應你辦這件事,即使是豁出生命也要求證,我發誓盡全力。”

“浪子!”

音音可怕的眸光裡進出了另一種光影,象是感激,又似乎有別的表微,她把頭埋在冷-凡胞前,簌簌抖個不停。“

冷一凡換手環上他的肩背,輕輕拍撫。

兩顆心復一次交融,但可惜是在這種氣氛之下。

“浪子!”聲音象夢囈。

“音音!”圍環的手臂緊了緊。

雙方似乎已連入了另一種境界,美妙的夢境。

但這夢境只保留了短暫的片刻,音音突然掙開他的雙臂後退了-步,吐了口氣,眸光又回覆原先的可怕。

冷-凡象有一樣握緊的東西突然手頭鬆落,錯愣了-下隨即回到了現實,心神振了振。

“音音,我這就去找人!”

“我等你,最遲到明天這個時候!”

“也許不需要這長的時限,看情形吧!”

“唔!”

冷一凡再次握了握音音的手,毅然轉身離開密室。

庵外,冷一凡無目的地走着。

他在僻靜的地方兜圈子,他判斷江湖秘客既然託自己辦這件事,定會在附近觀望,只要他發現自己出庵,必然會出面查詢情況。

可是問題的重點在於自己是否他的對手,能否替音音完成這件事?

如果江湖秘客真的是“人豹”龍非,一旦身份被揭,反應不可言喻,勢必是一場搏命之戰。後果如何,實在無法逆料。

突然,他想起守庵的中年婦人,剛纔進庵不見她的影子,而音音似乎把普渡庵當作了她的地盤。

難湖口中年婦人就是音音口中當年救她的師姑,如果是那中年婦人便是“推元反戕”之人。

這謎底便算揭曉了,可惜剛纔忘了追問這件事。

圈子的範圍逐漸擴大,冷一凡兜到了庵側百丈直處,是一片‘竹木交織的雜樹林,很茂密,眼望不透。

“浪子,你在找區區?”

江湖秘客的聲音突自密林中傳出,不遠,但因爲林子密-

眼不能發覺。

“不錯!”

冷一凡止步,內心下意識地-一陣緊張。

“請你辦的事怎樣了?”

“不辱尊命。”

“人還活着?”

“對!”冷一凡在心裡急急盤身,要如何迫使對方來現身,如果不面對面,就無法解決問題。

“那你還找區區何事!”

“有一個重大的問題必須解決。”

冷一凡已經打好了主意。

“什麼重大的問題?”

“事關李太山,他暫時還活着,不過……

“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不錯!”冷一凡注意偵測對方的位置。

“不過怎麼樣?”

“閣下觀身出來,我們面對面地談,這問題對閣下的關係太重大,在下的保證快要結束,以後是閣下的事。

冷一凡故意誘迫對方。

“這樣談不也是一樣麼?”

江湖秘客的語調已經開始有些不正常。

“不一樣,在下不喜歡捉迷藏。”

“非面對面不可?”

“對,”否則在下立刻就走,有什麼嚴重後果由閣下自己負責,諾言已經兌了現,一切到現在爲止。“

沉寂了片刻。

“浪子,算你狠,到林子裡來吧!”

江湖秘客屈服了,不再說一的話。

冷一凡步近林子。

江湖秘客出現在眼前,依然蒙着面。

冷一凡迫近到一丈距離之內,迅快地估量了下現場的形勢。

這一塊林中隙地方圓不過兩丈,三方是竹林,一邊是矮樹,竹林枝刺縱橫,不是穿越,他又挪了挪身軀,佔住矮樹的方位。

“浪子,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在下要先談自己的問題!”

“噢!你自己有什麼問題?”

冷一凡是故意不觸正題、以免打草驚蛇,使情況突變,另方面他的確是希望解開心頭上這可怕的結。

“閣下知道在下的身份,也熟知在下的武功路數?”

“對,這好象說過一次了,區區沒否認。”

“在下想知道原因。”

“目前不是時候,對你有害無益。”

“閣下無須再用任何籍口在下已經打定了主意,非弄明白不可,如果閣下不說,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冷一凡在神情上顯露了他的決心,語調也十分堅硬。

“那一條路?”江湖秘客目爆寒芒。

“劍下見真章。”

“哦!如果區區不想跟你動手呢?”

“那由不得閣下。”

“如果區區承認不是你的對手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閣下既然已改變在下的殺手招式,而且凌厲不減,這已經說明了閣下在劍道方面的造詣,而熟知在下劍路,能應付自不在話下。”

“就依你所說,那你分明不是區區的對手,你最後又能得到什麼?”

這是實話。但冷一凡不願再忍受冤魂附身般的不安與痛苦,他已經鐵定了心,同時他對音音的諾言必須兌現,一切後果在所不汁。

“在下就是要證實一點。”

“萬一你因此送命,又證實了什麼?”

“在下不會改變主意,不在乎生死。”

“浪子,先談談地虎李太山的事如何?”

“不,先解決在下本身的問題。”

江湖秘客如刃目芒連連閃動,不知在盤算什麼。

但冷一凡絲毫不爲所動,他非要如此做不可,生死二字真正地已置諸度外。

這樁事不能解決,音音的事也免談。

“浪子!”江湖秘客的語音忽然變得平和:“你聽區區的說,在幾天之前,區區可能跟你相抗衡,至少不會毀在你手之下,但現在,區區不堪你一擊。”

“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殺手替你解毒,巧妙地爲你打通了生死玄關,使你功力倍增,區區還有什麼抗衡的餘地?”

冷一凡大駭,爲什麼自己的一切對方全知道,真的是陰魂不散麼?

對方的真面目如果不予以揭穿,就休想有片刻的安寧,這等於無形中被對方控制,這跟身後老盯着一個鬼沒什麼兩樣,威脅太大了。

“在下的一切,閣下似乎隨時隨地都在留意?”

“那倒是沒有,湊巧罷了!”

冷一凡定睛望着對方,一目不瞬,生怕-眨眼對方就會消失似。

不管是否是對方的對手,他都要一試,心裡已完成了出擊的準備,他決定用自己家傳的那式殺手。就可以得心應手。

對江湖秘客,他已沒保密的必要。

“在下是個實事求是的人,一向不喜歡湊巧這兩個字。眼睛最不會說謊,也最是泄露一個內心的秘密。

冷一凡現在的眼神,已透露了他內心的意圖。

“浪子,你到底要什麼?”

“印證一下劍術。”

“區區說過不想跟你鬥……”、“那是閣下自己的事,即使閣下不拔劍,在下也一樣會出劍,而且絕不保留,閣下自己斟酌吧!”

說着,真的拔劍離鞘,而且迅捷地擺出攻擊的架勢。

他不能稍有猶豫,更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難說勝負尚在未定之天,但他必須盡所能全力一搏。

“浪子,你是擔心區區對你別有所圖?”

“在下不否認。”

“要區區發誓麼?”

“不,寶劍最鋒利,比誓言可靠多了。”

“能不動劍的解決方式麼?”

冷一凡深深一想,打蛇隨棍上!是提出條件的時機,自己已經掌握了形勢,不怕對方出什麼花樣。

“有一個簡單的方法,閣下誠心的話很容易辦到!”

“有什麼方式?”

“解開裡外衫,亮出前胸!”

江湖秘客顯然地一楞之後,哈哈大笑起來。

冷一凡神色不變,戒備毫不鬆懈,他不能有一絲絲的怠忽,否則就會給對方可乘之機,握劍的五指更緊了。

江湖秘客自動停止了笑聲。

“浪子,區區終算知道你的心意了!”

“閣下知道在下什麼心意?”

“你懷疑區區是‘人豹’龍非,想證實一下,對不對?

江湖秘客一下子點出了冷一凡的真正意圖。

“在下不否認。”

“這的確是簡單,袒出了胸脯又道:”滿意了麼?“

冷一凡窒住了。

光溜溜的胸脯,根本沒刺有任何形象,連胸毛都沒有。

江湖秘客從容地把衣衫整理好。

“浪子,還要動劍麼?”

“要!”冷一凡脫口衝出了一個字。

一個單調的字,但顯得無比的堅決。

因爲他已橫定了心。兩件事一次辦,非揭開對方真面目消除頭上的陰影不可。

對方居然甘願解衣讓人查驗不肯動劍,這也使他感到極大的困惑,因而更加強了他的決心。

逼人解衣是一種侮辱,而自動解衣卻是丟人現眼,江湖秘客難道不怕丟人?“

“浪子!”江湖秘客兩眼泛出寒芒。

“得意不宜再往,區區私屈以求全,而你步步進逼,不嫌太過份?”

“閣下去掉蒙面,在下立即收劍!”

“浪子,你認定區區不是你的對手?”

這句話問得冷一凡心頭一窒,的確真是江湖秘客的對手麼,有把握擺倒對方麼,自己的懷疑並不能肯定對方居心不良。

只是心頭的陰影不去,便將寢食難安,而且對自己肩所負,的任務,形成極大的隱憂……

“浪於!”江湖秘客又開口道:“區區有個折衷的辦法希望你能接受。”

“什麼折衷建議?”

“等江北三兇的公案了結,區區紿你-個交代,如何?江湖‘秘客的語調又和緩下來,目芒也已收斂。

冷一凡想到了普渡密室中的音音和“地虎”李大山。

音音所託的事算已經力妥,既然江湖秘客不是“人豹”,那就是說“人豹”仍在暗中一龍一豹隨時都會對音音威脅。

而且從事實的表面看,江湖秘客對自己仍有保持自己身份不泄的大人情,人不可以太絕情……

“閣下說話算數麼?”

“浪子,如果區區存心使詐,什麼保證都是空的,如果區區語出至誠,說一句便已足夠,對不對?”

“好!”在下相信閣下一次。“

“一個人能得到別人相信一次足夠了,你自己的事談到此爲止,現在談區區的事,你說,是什麼重大的事?”

“地虎李太山只能活到明天這個時候,換句話說,在下依諾言替閣下辦的事時限到明天時刻爲止,再以後便是在下自己的事了!”

“浪子,區區向你致謝,時間足夠是什麼意思,在這段時間之內他準備做什麼?”

人在音音手上,而他要自己保證地虎李太山的安全,他的行動立場定然於音音是對立的,自己的立場有事先予以澄清的必要。

“在下還有句話說在前頭。”

“有話儘管說。”

“不管發生任何情況,在下站在音音姑娘的這一邊。”

“你不說區區也知道。”

“那太好了!”

江湖秘客忽然揚起頭,轉動,目芒連閃,看樣子似乎發現了什麼情況。

他的舉動冷一凡立即注意到了,難說雙方已獲得協議,但警惕之心仍然沒絲毫放鬆,在目前狀況下,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意外的變化。

“浪子,有人來了!”江湖秘客開了口。

“噢!”冷一凡心中一動,但沒回頭,照江湖秘客的目光顯示,如果真的有人來,是在他身後的方向。

“他好象在尋找什麼……”

“什麼樣的人?”

“一個蒙面人。”

“蒙面人,跟閣下一樣?”

“浪子,記得她在南陽道上殺死天狗畢鵬的事麼?”

“當然記得,怎樣?”

冷一凡仍沒回頭,他沒聽到任何聲息,而江湖秘客還在開口說話,要是有人,距離定然不近。

他不能防江湖秘客耍花槍。

“谷府大總管奉命帶一樣東西到中途天狗交換,結果你誤會天狗欺負懷孕的女人而殺了他。

“東西被大總管帶走,大總管又被殺,東西被劫走,殺人劫物的便是此人,如果你擺下此人,便可解開這個謎底。”

“哦!”

冷一凡已經心動。

“他開始朝這邊移動!”

冷一凡半側身望去,果然發現一個蒙面人緩緩朝這邊走來,真的有人來,江湖秘客說的是實話。

再轉回頭,江湖秘客業已消失不見。

冷一凡窒了一窒,轉過身,面對來人方向。

現在他只有照江湖秘客的話做一途了。

蒙面客漸行漸近。

冷一凡看出這蒙面客正是音音被劫持在轎中時,現身喝退谷府武士的秘密人,也正是殺傷地虎李太白的兇手。

這問題便顯怪涎了!蒙面客既是谷家的人,而谷老太爺便-是天龍谷強,天龍地虎人豹並列江北三兇,三兇會互相殘殺麼?

心念之間,蒙面客已到了三丈之內。

冷一凡反迎了上去。

蒙面客止步。

“浪子,總算是找到了你!”

“在下也在找閣下。”

“那真是太好了,浪子,你把那受傷的弄到什麼地方”

蒙面人雙日兇芒煨煨,看上去十分可怕。

“閣下是說地虎李太山?”冷一凡故意點破。

“什麼?你已經知道……”

蒙面人似乎相當震驚。

“不錯,在下已經知道他的身份。”

“人現在何處?”蒙面人厲聲喝問。

“人就在附近不遠,不過閣下恐怕見不到了。”

“什麼意思?”

因爲閣下已經註定要留在此地。“

“嘿嘿嘿嘿……”蒙面人發出一長串刺耳的陰笑,好一會才收斂了笑聲道:“浪子,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說這句不知死活的話?”

“在下能耐不高,不過對付你閣下綽綽有餘。”

冷一凡突然想到了“人豹”龍非,原先懷疑江湖秘客。結果證明不是,說不定眼前的便是……“

“浪子,你會說的,老夫敢打賭你會問一句答一句,迫不及,待地說出一切,而且將死得象一條狗!”

“那就讓事實證明好了。”

“當然先拔劍準備保命吧!”說着,他自己先亮出了劍接着又道:其實你拔劍也是多餘,老夫既然立意要殺你,你沒任何機會,再不會有武林判官來救你,對了有句話先問你誰替你解的毒?“

提到毒,冷一凡殺機熾烈起來。

“原來使用(閻王令)歹毒暗器的是你閣下!

“閻王令之毒,當今江湖上能解的沒幾人,老夫問你是準替你解的毒?”

“他好象在尋找什麼……”

“什麼樣的人?”

“一個蒙面人。”

“蒙面人,跟閣下一樣?”

“浪子,記得她在南陽道上殺死天狗畢鵬的事麼?”

“當然記得,怎樣?”

冷一凡仍沒回頭,他沒聽到任何聲息,而江湖秘客還在開口說話,要是有人,距離定然不近。

他不能防江湖秘客耍花槍。

“谷府大總管奉命帶一樣東西到中途天狗交換,結果你誤會天狗欺負懷孕的女人而殺了他。

“東西被大總管帶走,大總管又被殺,東西被劫走,殺人劫物的便是此人,如果你擺下此人,便可解開這個謎底。”

“哦!”

冷一凡已經心動。

“他開始朝這邊移動!”

冷一凡半側身望去,果然發現一個蒙面人緩緩朝這邊走來,真的有人來,江湖秘客說的是實話。

再轉回頭,江湖秘客業已消失不見。

冷一凡窒了一窒,轉過身,面對來人方向。

現在他只有照江湖秘客的話做一途了。

蒙面客漸行漸近。

冷一凡看出這蒙面客正是音音被劫持在轎中時,現身喝退谷府武士的秘密人,也正是殺傷地虎李太白的兇手。

這問題便顯怪涎了!蒙面客既是谷家的人,而谷老太爺便-是天龍谷強,天龍地虎人豹並列江北三兇,三兇會互相殘殺麼?

心念之間,蒙面客已到了三丈之內。

冷一凡反迎了上去。

蒙面客止步。

蒙面人抖了抖手中劍,前欺數步。

“閣下多此一問,在下不會答覆你這問題,只是有——點可以告訴閣下,既然閣下承認是用毒之人,那在下殺人便可以心安理得了!”

冷一凡也前欺兩步,到近在出手的距離,緩緩手劍離鞘眸子裡透出了殺光。

“你會死得心安理得!”

“閣下準備自保”古怪的起手式亮了出來。

蒙面人的劍也告上場。

冷一凡心念疾轉,對方既是毒道高手,就不能讓他有任何用毒的機會,上次是幸虧了女殺手,現在就難說了。

“在下要出手了!”

要殺該殺的人,根本用不着講究君子風度,但他仍然保持了武道的精神,先招呼再出手。

“你最好是先出手,這是你唯一的出劍機會。”

“好!”

隨着這一個“好”字,劍芒乍閃,所謂的電光石火,好字餘音未己,閃光已滅,劍側斜停在半空,彷彿根本就沒揮動過。

太快,快得似乎超過了人所能的極限,沒有任何別的聲息,兵刃沒有碰觸,空氣仍是靜止狀態。

蒙面人的劍停在中途,只揮出一半。

刺目的殷紅從蒙面人的左胸冒起,象爆開的大紅花,但眸即向下浸濡,割裂的胸衣這時才翻開,血水從擺腳下流,隨被地面堆積的枯葉吸收。

“浪……子!”

然後是一聲長喘,蒙面人歪了下去;冷一凡吐了口氣,手中劍徐徐垂落。

江湖秘客出現在丈許外的樹林間。

“浪子,你一劍要了他的命。”

“谷老太公分明胸刺紅龍,而且曾因練功而走岔,既然他是個不會武功的生意人,這應該作何解釋?”

“這謎底很快就會揭曉。”

“谷鋒谷強是兄弟?”冷一凡不捨地追問。

“對,一點不錯,谷強從小流浪在外,幾乎沒有人知道谷老太爺還有個兄弟,當然更不會想到”(江北三兇)之首曾是他的兄弟。“

“這麼說……現在谷老太爺不是本來的谷老太爺,而是由他的兄弟谷強取代冒充?”冷一凡掃了管家一眼。

“事實證明是如此。”

“那本來的老太爺呢?”

“這便是最後要解開的一個迷。”

“……”冷一凡皺了皺眉頭。

“浪子,人交給區區處理,你快回庵去。

“回庵……繼續保護(地虎)李太山?”

“不,現在要保護的是女殺手。”

“保護女殺手?”

冷一凡震驚莫明,他又陷入了另一個迷惑中,神秘而可怖的女殺手需要保護麼?爲什麼由江湖秘客來傳話。

心念之中道:“在下不太明白閣下的意思。”

“你回庵去一看就明白。”

冷一凡心念疾轉,“庵裡只有音音和守庵的中年婦人,另外是被控制的(地虎)李太山,如果女殺手出現的話八成是爲了李太山。

議自己的判斷,音音不是女殺手的對手,爲什麼江湖秘客要自己去保護女殺手呢?莫非……“

他忽然想到了從沒漏面的“推元反戕”,而“推元反戕”是站在音音一邊,這情況便不同了。

想到這一點,立即彈身奔向普渡庵,女殺手對他解毒救命之恩,他不能袖手不管。

普渡庵。

佛堂裡兩女對峙-

個是音音,手持利剪,滿面殺機,一個蒙面的是女殺手,執着一柄閃着碧芒的短刀。

刀和剪都是殺人的利器,而且飲過不少人的血。

中年婦人坐在佛桌邊的地上,正好堵住那道通往地下室的暗門,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木木地望着兩個女子。

冷一凡奔到佛堂門口,一下子呆住了。

中年婦人掃了突然現身的冷一凡一眼,原本木然的面孔變了一下,眸子裡閃出兩道極細的精芒。

但只是非常短暫的一瞬,立即又回覆木滯的神色。

冷一凡的注意力被一刃一剪吸住,沒發覺中年婦人神色的變化。

現在是白天,雙方近在咫尺,頭一次在這種距離,這種光線之下看女殺手,體態婀娜矯健,露在衣外的肌膚勝雪。

雖然蒙着臉,但可以想象得到她年紀不大,人也絕不會太醜,即使臉長得醜,憑這一身肌膚和體態便足以吸引任何男人。

她倆爲何拚命?

沒有人看冷一凡-眼,似乎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非把地虎交出來不可!”

女殺手開了口,聲音就象她手裡那把刀一樣的鋒利。

“除非我不能再用剪刀!”音音回答,語意堅決。

“你不交人,就永遠不能再用剪刀。”

“也許是你永遠不能再用刀!”

冷一凡明白了,關鍵仍在地虎李太山的身上。

江湖秘客曾利用自己與音音的關係請自己保護李太山,現在女殺手要的也是李太山,江湖秘客又要自己保護女殺手。

李太山是音音的血海仇家,她要親手殺他報仇。

女殺手要李太山的原因不明,但可想而知她跟江湖秘客是一路的,以江北三兇的作爲而言,八成也是爲了一個仇字。

“女殺手,我的剪刀並不比你的刀鈍!”

“我的刀也相當鋒利!”

“我們用事實來證明!”

“很好!”

一刀一剪,無法預測鹿死誰手。

但冷一凡不願見任何一個流血,他必須要阻止。

心念之中,跨進門檻。

“不許動手!”劍已制在手中。

這回三對眼睛全投到冷一凡身上。

音音兩眼血紅。

“浪子,你要阻止?”

“不錯!”

“你到底站在那一邊?”

“站在我自己這一邊!”

“那你就站到你自己一邊去,這裡不許任何人插手。”音音聲色俱厲,本來就帶野性的目光此刻相當可怕。

“本人這一邊正好是你們兩邊的中間”

冷一凡上前一步,手中劍閃電揮出,的確是在兩女之間這一揮同時罩住了雙方。

音音和女殺手同時後閃。

這一來成了鼎足之勢,彼此他可以攻擊任何一方。

音音的臉孔已完全繃緊,眸子裡的殺光也告凝固,厲聲道:“浪子,你竟然硬橫一枝,別以爲我不會殺你?‘’冷一凡沉聲道:”當然,我知道這一點。“

音音又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冷一凡道:”我不希望看你們流血,有問題大家敞開來談,我來作一箇中間人,用和平的方式擺平。“

女殺手冷冰冰地道:“除了用刀無法擺平。”

音音立即接口道:“對,只有用剪刀才能解決。”

事實上冷一凡相當爲難,一刀一剪相持不下,加上他一劍,結果將是什麼?

他最擔心的從沒露過面的“推元反戕”,意料中,那可怕的神秘人物會插手,而必然是站在音音一邊,後果難以想象。

他的目光不期然地投向中年婦人,但看到仍然是一張平常而帶點呆木味道的臉,與以往稍有不同的是沒絲毫驚懼之色。

她會是施展“推元反戕”神功的殺手麼?

從以上種種跡象判斷,是她的可能性極高,她僞裝得太好了。

音音厲聲道:“浪子,你如果不讓開我就先向你出手,這是最後,一句話,我不會再多說一個字!”

空氣頓時緊張到無以復加。

女殺手沒開口,誰也不知道她心裡打什麼主意。

“呀?”地-聲厲吼,鋒利的剪刀截向冷-凡,她真的出手廠,迅奇詭,根本無法看出招式和刺向部位。

冷-凡是高度戒備着的,手中劍以同樣快捷的速度劃。大衣無縫的守勢,是家傳殺手絕招之中的式,“叮!”地一聲,音音倒退了-個大步。

虎口發麻,她的剪刀象刺在-片有彈性的鋼網上被大力震後。

人影-晃,女殺手斜偏着彈向音音,動作太快,冷-凡只是感覺到這個情況,根本來不及阻止。

女殺手“嚶!”了-聲,被阻住了。

阻住她的那中年婦人。她本是坐在佛桌旁地上,誰也沒看清她是如何起身截阻,動作之快簡直不可思議。

冷-凡的呼吸在瞬間-窒。

現在,已看中年婦人變成了另外-個人,眸子裡的精芒象兩根極細的銀線,直射在女殺手的蒙面巾上。

“推元反戕,你就是……”他脫口叫了出來。

“早在意料之中”女殺手接了口。

態度已完全改變。

中年婦人擋在音音前面督女殺手,女殺手的短刀倒在肘後,保持着出擊之勢,冷一凡立腳的位置在雙方的三角點上。

女殺手幽聲道:“如果猜不錯,芳駕應該是”辣手仙娘“的傳人金嬋?”

中年婦人道:“不錯,你猜對了!”

她一口承認。

冷一凡心頭一凜,“辣手仙娘”這四個字她聽說過,在一甲子之前,這四個字可以把人活活嚇死。

想不到中年婦人會是她的傳人,照此看來,音音很可能是第三代傳人,音音應該沒會“推元反戕”這門功力。

“女殺手!”中年婦人又開口,現在她已經不是普通婦人,而是比女殺手更可怕的殺手:“你師出何門?”

“我不想告訴你!”

“你不要自誤,說出來對你有好處,也許彼此師門有淵源,我可以衡量該不該讓你死在自己的刀下。”

“推元反戕”就是讓出手的人死在自己的兵刃之下,表面上看完全與自殺無異。

冷一凡的心一直抽得很緊,女殺手能抗拒這種神功麼?自己本身呢?

“我死芳駕也活不了!”

“會有這等事?”

“會的,而且-定會。”女殺手似乎很有把握。

“說說一定會的理由?”

“用不着,事實會證明。”

女殺手的刀曾經血洗過南陽主員外家,在襄陽也飲過不少人血,刀上的功夫當然不是等閒。

而中年婦人的上一代最可怕的人物之一“辣手仙娘”的傳人,單隻“推元反戕”這四個字,就足以令人顫慄。

照女殺手剛剛這句話,大有兩敗俱亡的意思。

在江湖秘客的判斷中,女殺手很可能不是中年婦人金嬋的對手,所以纔有此情,江湖秘客的功力也深不可測,爲什麼他自己不出面而要屬手別人?“

女殺手開始活動步眼,似要選擇最合適的出刀角度中年婦人穩如泰山。

音音也開始挪步。

中年婦人再加上音音,女殺手很可能死路一條了,非加以阻止不可,任何一方都不能見血。

冷一凡已拿定主意。

他身形一挪,插進女殺手與中年婦人之間,口中沉聲說道:“你們先不要打,把話拉明瞭再動手不遲。

音音遞撲到冷一凡原先立腳的位置,冷一凡被圈在三個女人的中間。

撇開女殺手這一方,中年婦人與音音對冷一凡而言,正成犄角之勢,現在三方面都已停定。

“浪子,你真的非插手不可?”音音眸射殺機。

“我只是要阻止流血。”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受人之託。”

“又是那蒙面秘客?”

“對,我不否認。”

“你採取跟我敵對的立場?”

“音音,不會有這樣的事。”

“真的?”

“當然!”

“那你就出去。”

“這……”

冷一凡非常爲難,女殺手對他有救命之恩,而音音是他靈犀已通的對象,他無法袒護任何-方。

而對於中年婦人,他並無把握對付……“

中年婦人寒聲道:“浪子,這可是你自找的。”

右手倏地圈揚而起。

冷一凡只有出劍一途了。

他別無路走,就在劍勢將發的瞬間,忽然感覺-股奇強無比的暗勁襲上身來,持劍的手不由自主的扭轉,劍尖指向自己心窩。

冷-凡心中登時大駭,但卻無法救回這情勢,劍尖已自抵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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