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心正色道:“江公子,請你不要意氣用事。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在盜取寶物的最後關頭心軟了,空手而歸。那麼這盜取寶物的就另有其人,難道你願意讓兇手逍遙法外?最重要的是,你苦心積慮設計了一場,最終不忍下手,可現在這情景,國公府依然要大禍臨頭,難道你就忍心了?”
“可是你們也不會相信我啊。”江雲胸膛劇烈起伏着:“你們認定了我是賊,那我說話還有用嗎?既然如此,索性就將我當做是那個賊好了,就說三件寶物已經被我損毀,把我凌遲處死,這就足夠了吧?王爺是國公府的親戚,您應該可以保得住他們一家老小不是嗎?”
蘇蘭心看向齊博,不得不說,事情如果到此爲止,也不失爲一個辦法。雖然她心裡已經相信了江雲的話,然而齊博是什麼態度?國公府又是個什麼態度?他們願意另生枝節,重新去抓捕盜賊嗎?萬一抓不到呢?
齊博感受到了蘇蘭心的目光,也忍不住看向她,沉聲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姑娘當日曾經和我說過,你只負責追求真相,不會因爲任何原因而放棄這個追求,對嗎?”
“是的。”蘇蘭心垂下眼,嘆了口氣:“但是……今天這件事,已經不能由我來左右,所以……我雖然仍會堅持追求真相,卻不知……”
“沒有什麼不知的,你應該記得,我是贊同你的,這同樣是我的原則和堅持。”
齊博伸出手去,看樣子是想拍拍蘇蘭心的肩膀,不過很快發現這動作不妥,又立刻收回來,對江雲沉聲道:“既然你說你沒有偷,那你知道是誰偷的嗎?”
江雲翻了個白眼,冷笑道:“我顯然不知道,若是知道,早就把消息透露給世子了,還能等着你們把我揭發出來?我害不成國公府,憑什麼要別人害?”
“還是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一遍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蘇蘭心見齊博真的要重新追查,十分欣慰高興。這些日子來那種刻意的逃避和尷尬在此時也全都消失無蹤,她只覺鬥志昂揚。
“等等……你們……你們爲什麼就聽信了他的話?他……他說他沒有盜取三寶,你們就……就信他了?你們瘋了嗎?他可是爲了報仇男扮女裝在國公府潛伏了三年多的人,你們……你們竟然因爲他一句話就信他了?”
方琳是真的被震驚了,她一把推開蘇蘭心,來到江雲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叫道:“別以爲你假惺惺扮可憐就能騙得了所有人,處心積慮三年,你會因爲心軟而放手?你把人都當傻子耍嗎?”
齊博一聽不樂意了,這話是嘲諷誰呢?誰是傻子?他皺着眉頭道:“方姑娘,斷案的事情你不懂,到了這個地步,江雲已經沒有必要再撒謊……”
這一句“斷案的事情你不懂”深深刺傷了方琳,就是因爲她不懂斷案,所以只能任由蘇蘭心這個醜女人在齊博面前晃來晃去,她本來想證明
自己也有這份兒才智,可以幫助齊博斷案追兇,誰知剛剛開了個頭,就被眼前這個男扮女裝的二尾子給破壞了。
怒火加上羞恥,讓方琳此時的理智幾乎都被焚燬,她聽了齊博這話,知道對方也是站在蘇蘭心一邊,就將頭轉向葉承平,沉聲道:“世子,這是你家生死存亡的關鍵,別人可以用追求真相的藉口來維護他們高大的形象,不管你家死活,但你可是國公府的世子,難道你也願意被人利用,而不管自家死活嗎?”
葉承平都呆住了,這是官宦小姐?瘋了嗎?這……這挑撥的也太難看了吧?她憑什麼覺得自己會不信六皇子而去信她?
其實方琳真的沒有挑撥意思,她在說這話的時候,指的是蘇蘭心,卻完全忘了齊博和蘇蘭心是站在一邊的,這話在指責蘇蘭心爲了標榜自己而不顧國公府死活的同時,就連齊博也給罵進去了。
“方姑娘,我當然相信王爺和蘇姑娘。”
葉承平苦笑一聲,任他向來風流,在女人們面前斯文有禮,無往不利,可此時面對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方琳,他也不知該怎麼說,最後只好委婉的提出自己意見。嗯,其實這話很直接,但葉世子覺得這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委婉的說詞了。
“好,是我多管閒事。那你們就繼續找兇手吧。”
方琳跺跺腳,一轉身衝出屋去,衆人看着她風馳電掣一般的背影,全都傻眼了。好半晌,江雲才冷笑道:“這就是皇后娘娘給王爺挑的人?也忒沉不住氣了,且沒有半點城府,如此女子,怎會是王爺的良配?”
“誰說她是我的良配?信不信我定你一個造謠誹謗之罪?”
齊博現在就不愛聽這種話,連蘇蘭心幫方琳說兩句話都把這廝惹急了,何況別人。他憤憤瞪着江雲:“你他媽少替我操心,有這個胡思亂想的時間,還是趕緊把事情經過講一遍,我和蘇姑娘捋一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漏洞。”
屋裡只有四個人,於是葉承平讓心腹小廝守在院門口,如果不是必要,任何人都不許進來。這裡齊博蘇蘭心和江雲脣槍舌劍了一番,最後江雲終於開始講那過去的事情。
“當年我想救回煙雨,卻被那可惡的管事給打回去,之後我父母生怕我不死心,還要來惹國公府,就立刻收拾了細軟帶我投奔了蘇州的親戚。然而我心中牽掛煙雨,決意救人,想來想去,只能先混進國公府,做僕役只怕到不了後院,所以從那天開始,我就偷偷學習怎麼做女人,穿女人的衣服,學女人說話走路,餓着自己就爲了保持苗條體形。卻不料還不等我回來報仇,一場大水淹死了爹孃,我悲痛萬分,卻無可奈何,本想立刻給爹孃辦喪事,偏偏又被一夥水賊抓去,因爲我手腳勤快又老實,很快取得了他們信任,終於在一年多後,我藉着上岸採買的機會脫身,然後男扮女裝進了國公府,卻不料只得到煙雨已經死去的消息。”
他說到這裡,忽然怒目看向葉承平,咬牙道:“你可敢對天發誓?說煙雨不是你搶來的,也不是被你囚禁而死,是她……”
“我對天發誓,煙雨姑娘若是被我搶來,囚禁致死,情願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煙雲,她真的是自願留下,我……我要早知道會有今天結果,說什麼也要逼着她現身闢謠,現在倒好,她死了,我簡直有冤無處訴。”
江雲怔忡半晌,忽地長嘆一聲,喃喃道:“罷了,其實這三年多來,我已經打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她確實是自願留下的,不然你以爲我憑什麼會在最後關頭心軟?”
葉承平:……
“這就奇怪了,你既然都知道煙雨姑娘是自願留下,爲什麼還要執迷不悟?直到最後一刻才心軟呢?”
齊博問的也恰是蘇蘭心所疑惑的,卻見江雲嘆了口氣,身子軟軟地倚在桌邊,喃喃道:“爹孃死了,煙雨沒了,我又在賊窩中,過了那麼一年多地獄般的日子,你們以爲我是憑什麼活下來的?若沒有這麼個報仇的信念,我早已隨他們去了。所以即便我心裡早已相信當年是個誤會,可我卻仍然要靠這個自欺的報仇想法支撐着自己活下去,直到我真的得到了鑰匙,打開庫房潛入進去,看着那三樣寶物,想到只要我盜走它們或者損毀它們,國公府就會被抄家砍頭。腦海中浮現着那樣場景,我竟冷汗淋漓,痛苦的不能自已,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認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說到這裡,不由苦澀一笑,搖頭道:“我這份心情,你們大概也不會懂。”
齊博哂笑一聲:“別太小瞧人啊,怎麼不懂?不就是要給自己活下去的動力,所以只能自欺欺人下去,結果事到臨頭,忽然發現要承擔後果,才知道自己承擔不了這個後果,所以就回頭是岸了嗎?”
江雲眨巴了眨巴眼睛,想說什麼卻又發現齊博說的沒錯,只好頹然道:“王爺總結的很精闢,大概就是這樣吧。”
“行了,你繼續說。”
齊博站得累了,就對蘇蘭心道:“咱們坐下來聽,這故事感覺還有一陣子才能講完呢。”說完自己先到椅子上坐下,接着葉承平也立刻坐下來,蘇蘭心也就坐到了靠在門邊的一張椅子上。
江雲囧囧有神地看着這三個人:這是什麼時候?敢不敢靠譜一點兒?這樣一件關係到國公府命運的大事,你們的表現讓我很不放心好嗎?靠着你們真的可以抓到那個居心叵測的大盜?
“說啊。”
齊博壓根兒不能理解江雲內心的崩潰,還瞟了人家一眼,表達出於對方工作效率的不滿。
“是。我從那以後就留在國公府,伺機報仇,可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我那會兒只覺着國公府裡沒有一個好人,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教子無方;世子夫人善妒;世子爺風流;下人們爲虎作倀。所以我總想找個辦法將他們一網打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