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心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常媽媽在她身邊笑着解釋道:“我聽了姑娘的吩咐,原想着立刻派人找他過來,誰知就是這麼巧,他恰好就在府裡,剛給成大娘看過病,又去尋我,正遇上我找他,所以我就帶他過來了,不然哪有這麼快?”
“原來如此,麻煩媽媽了。”
蘇蘭心笑着點頭,然後目光落在那杜大夫的藥箱上,從這藥箱一打開,她就聞到一股甜香氣味,因此心中不由有些好奇。
那杜大夫寫完方子,站起身遞給她,一面道:“便按照這方子……呃,姑娘怎麼盯着在下的藥箱看?可是這藥箱有什麼古怪?”
“哦,沒有。”
蘇蘭心回過神,見那杜大夫似是很寶貝自己這口藥箱,便笑着道:“我聞着這箱子裡似是有股甜香,不知是什麼藥材竟如此神奇,還能有點心的味道?”
“哦,姑娘是說這個啊。”
杜大夫的神色明顯放鬆下來,呵呵笑道:“我有個毛病,就是挨不得餓出不得力,一旦餓得狠了或者累得狠了,身子就發虛顫抖,必要吃些甜食才能緩過來,偏偏我是個大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人請去診病,若是一旦在外面犯了病,只怕就要稀裡糊塗做個冤死鬼,所以這箱子裡常年備着點心,倒讓姑娘見笑了。”
蘇蘭心笑道:“這有什麼可見笑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原來還有這樣病症,今兒知道了,來日一旦遇到這樣的病人,倒可以把這個辦法告訴他們,若能因此救活幾條性命,都是杜大夫的功德。”
“不敢當不敢當。”杜大夫笑着,將藥箱蓋子合上,這纔將藥方遞給蘇蘭心,呵呵笑道:“按照方子上的藥材,先抓五份藥回來,照着這上面的火候方法煎好,給病人服下,若是服了五劑藥還不見效,姑娘再來找我。”
蘇蘭心答應了,這裡杜大夫見菊花拿了診金出來,先是婉拒不要,後來架不住蘇蘭心定要給,這才收了銀子和常媽媽離去。
蘇蘭心將方子遞給身旁菊花,看着杜大夫的背影若有所思,一面下意識道:“剛剛杜大夫的話都聽見了?按照方子找個小子去抓藥,回來給姨娘煎水服下。”
說完見杜大夫已經出了院門,她便連忙走出門去,一直來到院門邊,看着那兩道身影穿花繞樹,最後隱沒在假山後,才收回視線。
“姑……姑娘,只……是一個……大夫,您……您不至於這麼在意吧?”
蘇蘭心疑惑回頭,看着微雨道:“你怎麼了?說話怎麼跟打擺子似得?”
微雨吞了口唾沫,小聲道;“奴婢……奴婢看着您對那杜大夫十分在意的樣子,您……您該不會對他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吧?他可是有婦之夫,何況樣子也平平無奇。”
“你……你這死丫頭胡說什麼呢?”
蘇蘭心被微雨過於豐富的想象力震驚了,以至於竟沒有及時阻止她,直等她說完才反應過來,不由一聲尖叫,追着微雨就要打。
忽聽身後一個陰森聲音道:“蘇姑娘對誰動了心思?什麼有婦之夫?難道那常媽媽的二女婿竟還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不成?”
“微雨胡說,你跟着瞎鬧什麼?”氣急之下,蘇蘭心把剛剛制定的對齊博的態度都丟到了腦後,跺腳生氣道:“你……你把我想成了什麼人?”
齊博想着蘇蘭心也不可能對一個三四十歲的老男人動什麼心思,此時看見她氣得臉色都有些發青,卻無一絲羞怯着惱,就知道是自己誤會了,於是這貨連忙一臉無辜地攤手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就是過來時聽微雨說了那麼句話,忍不住問問而已。”
一句話就成功將鍋甩到了微雨頭上,小丫頭見自己的話竟然被六皇子聽了去,只嚇得小臉慘白,仗着主子素日裡寵愛她,縮着脖子一溜煙兒跑了。
蘇蘭心深吸了幾口氣,才恢復平靜,看着齊博道:“我剛從你那裡回來,你怎麼就過來了?”
齊博道:“我聽人說常媽媽領着她女婿過來,所以就想過來看看,如何?他說的姨娘的病是個什麼緣故?可有法子?”
蘇蘭心就將杜大夫的話說了一遍,齊博一聽方放下心來,卻仍是鄭重道:“聽說那就是個外地來的遊方郎中,到底靠不靠譜,咱們也沒經歷過,不如再請個高明大夫看看,以防萬一。”
“能有什麼萬一?我都知道肯定是水土不服。”蘇蘭心搖搖頭,拒絕了齊博的好意,忽聽齊博道:“剛剛微雨說你很在意那個杜大夫,可是他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你要說這個,還的確有一些。”
蘇蘭心向旁邊書房一指:“走,咱們進去說。菊花,送兩杯茶到書房來。”
這書房原本是蘇天茂附庸風雅的地方,如今蘇天茂帶着蘇增福離去,蘇增壽平日裡也只在自己房間讀書,並不肯來大伯這間書房,所以此時就空下了,蘇蘭心有正經事和齊博商量,選擇這裡也十分正常。
兩人來到書房落座,不一會兒菊花送上茶水,待她退下後,蘇蘭心方遲疑道:“這個杜大夫……有點奇怪。”
“怎麼說?”
齊博知道蘇蘭心觀察入微,聞言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如同一個盡職盡責的捧哏。
“你沒有看到過這個杜大夫吧?”蘇蘭心沒有回答齊博,而是反問了他一句。
“沒有啊。先前江雲想找他診治,他不是沒過來嗎?我去哪裡看他?”
蘇蘭心身子一震,接着眼神就有些發直,似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問題。齊博見她這個模樣,也不敢打擾,只好眼巴巴看着她,只覺着面前這張俏麗面孔真是耐看,雖然隱在劉海間的紫紅胎記有些猙獰,可是……那樣斑駁的恐怖肉疤,會不會痛呢?若是痛起來了,她要如何抵擋?還是隻能默默忍受過去?
睿王爺這思維一下子發散得有點遠,以至於蘇蘭心說的第一句話他竟然沒聽見,直到面前出現了纖長五指在不住搖動,他纔回過神來。
自己堂堂王爺,過去二十多年那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這會兒竟然看一個女子看呆了眼,這着實讓齊博羞愧不已。
當然,六皇子表面上是不會表現出來的,於是咳了一聲,正色道:“那個……剛剛想到了一點問題,啊哈哈,和這案子無關,那個……蘇姑娘剛剛說了什麼?”
“我說,他的臉和脖子以及雙手,似是抹過一層油光般,陽光照着的皮膚上,甚至隱隱透出點青藍。”蘇蘭心沉浸在自己的發現裡,也顧不上盤根問底,哪怕剛纔這廝明明是盯着自己的臉雙眼發直。
“青藍?那還是人嗎?豈不成了怪獸?”齊博眨巴着眼睛,無法想象一個青藍色皮膚的人會是什麼模樣。
“只是陽光照射的地方會顯現出一點來了,並不是很明顯的青藍色。”蘇蘭心耐心解釋道:“你有沒有看見過這樣的人?”
說完不等齊博回答,她便自顧自答道:“我看見過這樣的人,在運河上坐得那大船,船上的船伕們就是這樣的皮膚。來到江南後,在菊花大會上,甚至還見過這樣的女子,聽說她們是採珠女,一年倒有半年是在水裡過的,所以皮膚纔會變成這樣。”
“唔!這倒也不稀奇,江南是水鄉嘛,這裡的人都是在河裡海里長大的,哪有水性不好的?”
“關鍵是,這個杜大夫他是個郎中,從小兒要學醫唸書,長大了要診病治病,就算能練出一身好水性,可哪裡就能如同採珠女和船伕那般一年有半年泡在水裡呢?”
“嗯,說的沒錯,那蘇姑娘以爲造成他這個樣子的原因是什麼?”
齊博手指敲着掌心,卻見蘇蘭心搖搖頭:“我暫時還沒想出來,這只是我覺着不合常理的地方,若是立刻就有答案,我此時便該是向王爺稟報,哪裡還會坐在此處和你商量?”
“商量,就是商量沒錯,我們羣策羣力,千萬別提稟報的事兒,你又不是我的下屬。”
“之前你答應過我,只要有懸案,就讓我協助偵破,從這一點上來說,我當然是你的下屬。”
面對蘇蘭心堅持劃清界限的行爲,齊博只能沉默以對,當然,單純沉默也沒有用,蘇蘭心那是多精明的人,是你不說話就能胡混過去的嗎?所以齊博沉默了一下後,立刻就轉移了話題:“唔!這一點我記下了,這個杜大夫還有什麼其它可疑之處?”
蘇蘭心顯然是對這個杜大夫十分感興趣,聞言立刻就又把精神投入到這個問題上,沉吟道:“他打開藥箱取出紙筆開藥的時候,我聞到一股甜香氣,他說是因爲自己挨不得餓受不得累,一旦捱餓受累,就渾身出虛汗打顫抖,很容易就會喪命,所以隨身都帶着點心。我當時伸着脖子看了眼,只看見一個小食盒,卻沒看清裡面是什麼點心。”
“點心?”
齊博也愣住了,接着猛地站起身道:“引了老鼠去咬大樹的幕後黑手,就是用了蜜餞點心,莫非那人就是這杜大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