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唱得哪一齣戲?
周少瑾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步,避開了吳夫人。
吳夫人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窘然,回頭對關老太太笑道:“少瑾回來了,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過兩天再來拜訪您!”
關老太太笑着應“好”,沒有留客,由周少瑾扶着,親自送她出了嘉樹堂。
周少瑾就低聲問外祖母:“吳夫人過來做什麼?”
關老太太若有所指地看了周少瑾一眼,笑道:“說是吳大人有意把吳家的大小姐嫁給劉府的三老爺做填房,吳家大小姐不同意,鬧死鬧活的,還慫恿着吳家大爺把劉家三老爺給打了,劉家豈是怕事的?吳家大爺不僅沒沾到便宜,反被劉家的人打得躺在了牀上,劉家還不依,說要去京都告吳大人。這門親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吳大人和吳家大小姐、大爺卻把這筆帳算在了她的頭上——吳大人責怪她沒有管教好吳家大小姐,吳家大小姐和大爺卻說是她揹着吳大人給吳家大小姐說的這門親事,現在她裡外不是人,連個說話的地方都沒有,想來想去,只有跑到我這個姑母面前來哭一場了。”
周少瑾愕然,道:“劉家三老爺,是那個被人稱爲‘梅府’的官街劉家嗎?”
“正是。”關老太太道。
周少瑾思忖道:“吳夫人是想讓您出面請了長房或是二房的人幫着他們家和劉家說合嗎?”
關老太太笑道:“她沒有提,只說是心裡不舒服到我這裡來透透氣。不過我尋思着她應該就是爲這件事來的,不然吳大人正忙着春耕的事,她怎麼會有空一而再、再而三地到我這裡來串門。”
前世吳寶璋很快就融入了金陵城的仕女圈,並且獲得了好評,自然也就沒有嫁給人做填房這一件事。
周少瑾笑道:“那您是怎麼打算的?”
關老太太笑道:“縣官不如現管。我們總不好和吳家鬧得太僵,我且等她開口怎麼說了再做計較。”
周少瑾微笑着頷首。
過了兩天,吳夫人真的過來了。
她除了禮品,還帶了吳寶華姐妹。
“少瑾,”吳夫人見到她一如從前的親熱,把吳寶華和吳寶芝拉到了她面前,“早就聽說你的女紅好,我這兩個女兒,跟着我在鄉下地方呆久了,人倒靈巧,可就是沒什麼眼界。我今天特意帶了她們姐妹過來,想讓你在女紅上指點她們姐妹一、二。”然後沒等她拒絕又道,“我知道你每天下午都要去寒碧山房裡抄經書,也不敢耽擱你的時間,以後她們姐妹若是有了繡品,你幫着看看哪裡需要改進就是了。我在這裡謝謝你了!”說着,就要給周少瑾行禮。
這樣是傳了出去,一個“輕狂”的名聲周少瑾是背定了的。
周少瑾心中大怒,覺得吳家一個、二個都是這樣,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吳寶璋說起吳夫人的不是如數家珍,現在看來,她的這些毛病也是跟着吳夫人學的。
可她不再是前世的周少瑾,她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傻傻地把把柄往別人手裡遞了。
“多謝吳夫人錯愛。”她客氣地微笑着,“要說女紅,我們闔府也比不上針線房裡的那幾位師傅。我年紀小,不敢爲師。若是吳夫人不嫌棄,兩位吳小姐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只管找我,我帶着她們去針線房給師傅們瞧瞧。他們可都是名滿江南的大師,別說是得到他們的指點了,就是把他們做的東西拿出來仔細地瞧瞧都是眼福!”
吳夫人的笑容頓時有點僵。
周少瑾只當沒看見,笑着問吳寶華:“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們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這些日子都在做什麼?我們這邊的靜安齋二月初二就要開課了,以後我就更忙了。你們姐妹都跟着誰在讀書?也不知道這書讀到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她嘆息着,就像個爲賦新詞強說愁的小姑娘。
吳寶華是那個典型的長相一般卻非常有內秀的姑娘,周少瑾一開口她就明白了周少瑾的用意。又因吳夫人一直想把她培養成個品行高潔的官家小姐,吳夫人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也都是好的一面,吳寶華姐妹倆反而受吳夫人的影響比較小。
見母親如此行事,姐妹倆都羞紅了臉。
吳寶華忙道:“我們家裡請了位女先生,我和妹妹每天都跟着女先生讀書,有時候也想歇歇。倒不比二小姐能忙裡偷閒,還有放假的時候。”她當機立斷就爲這件事做了決斷,“我到金陵城後也聽人說起過九如巷的針線房,是在整個江南都是數一數二的。能沾了二小姐的光去看看,我們姐妹都非常的榮幸。只是我聽人說程家二房老祖宗的衣裳都是在針線房做的,我們就這樣冒昧地闖過去,不知道會不會打擾針線房的師傅們做事?”說完,瞥了吳夫人一眼。
吳夫人立刻噤若寒蟬。
難道吳夫人平時還要聽女兒的不成?
周少瑾猜測着,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的,笑道:“吳二小姐是客,這主隨客便。要說沾光,還是我沾了吳二小姐的光,能去針線房裡見識一下大師傅們的手藝。”
言下之意,我平日裡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你若是知情識趣,就不要再提什麼指點女紅的事。
吳寶華笑道:“好在我們姐妹們平日裡在家也有婆子指點針線,這事也不急,等我們遇到難處的時候再來請教。”
這就是個場面話了。
周少瑾突然對吳寶華的印象不錯起來。
至少比吳夫人和吳寶璋的印象好。
吳寶華就笑道:“二小姐每天都去寒碧山房抄經書嗎?就沒有一天間斷的?”
“抄經書是個誠心的事,怎麼能間斷?”周少瑾笑着,剛開始還以爲這只是一句很尋常的家常話,可當她發現吳夫人正支着耳朵聽,聯想到剛纔吳夫人的表現,她立刻意識到這句話裡另有含意。
吳夫人最終的目的難道是長房?
不知道她求長房做什麼?
周少瑾暗自猜想,試探道:“不過我下午也沒有什麼事,去寒碧山房抄經書還可以和郭老夫人說說話……”
她發現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完,吳夫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周少瑾朝關老太太看去。
關老太太笑着朝她微微點頭。
她知道關老太太也看出端倪來了,三下兩下就結果了話題,藉口要回屋更衣,離開了嘉樹堂。
到了晚上,關老太太對她道:“吳夫人磕磕巴巴的,只說是有事找長房,想我從中說項,找長房有什麼事卻隻字未提!”
周少瑾很煩這種把別人當成傻瓜當槍使的人。
她小聲嘀咕道:“她要是想爲吳大人求官難道您也陪着她去見郭老夫人不成?這麼大個面子,我們四房以後可怎麼還?我看您還不如把這力使到沅二舅舅身上呢?”
關老太太呵呵地笑,很喜歡她用“我們四房”來稱呼自己。所以等周少瑾走後,她悄聲問王嬤嬤:“你覺得少瑾和詣哥兒怎樣?”
“我瞧着好。”王嬤嬤笑道,“漂亮孝順不說,還性子好,和家裡的每個人都相處的好,正應了那句‘家和萬事興’。”
關老太太笑眯眯地喝了口茶,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過了幾天,吳夫人又來了。
她這次是一個人,在屋裡和關老太太說了良久的話,出來的時候眼睛依舊紅紅的,神色間卻一掃前兩次的陰霾,滿面春風的,而關老太太卻恰恰相反,眉頭緊鎖,能夾得住蚊子。
似兒不免有些擔心,待周少瑾從寒碧山房回來給關老太太請安,她悄悄地朝着周少瑾招手。
周少瑾和她去了茶房。
似兒湊在她耳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道:“您說,會不會是那吳夫人威脅老安人了?”
“不會。”周少瑾也有些拿不準,道,“我等會進去探探外祖母的口氣。但願不是如此。”
似兒不住地點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可讓周少瑾意外的是,她給關老太太行過禮之後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問什麼,關老太太已招了她到身邊坐下,說起了吳夫人的來意:“……說是吳大人吏部有交好的同年給吳夫人透了個底,有人看中了金陵知府的位置,要讓吳大人挪位子。吳大人派了師爺在京裡活動良久,別人才暗示他是我們九如巷這邊長房的人發的話,說是想找相熟的人做金陵知府,家裡的事也有個人照應。吳大人和吳夫人急了,幾次登門都沒有見到長房的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才找到我們這裡來。想讓我們跟長房遞個話,他們若是哪裡做得不對,讓長房的只管說出來,他們立馬就改。何況非要換個人做金陵知府?說起來他們家老爺的師座宋景然宋大人和長房的二老太爺還是同年,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這真是飛來的一筆!
周少瑾目瞪口呆,道:“還有這種事?”
關老太太苦笑,道:“不管有沒有這種事,人家吳夫人說了,欣蘭和蘭汀的事,你沔大舅舅一張名帖遞過去,他們家老爺二話沒說就全都照辦了。就是獄裡的事,也都裝作不知道的。再來個知府,和長房熟,未必就和四房熟。對方答應的事他們也一樣能答應。又何必折騰來折騰去的?大家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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