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葭聞言不由得面色一緊。
婆婆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明白了。
可她一個人能生孩子嗎
念頭在她心裡轉了個圈,她臉上就露出一個有些羞赧的笑容,低聲對袁氏道:“娘不是說相公來年就要下場了,要相公好生生地在書房讀書嗎我不敢打擾他。”
免得到時候他考不中了你責怪我讓他分心。
想到這裡,閔葭就忍不住想刺刺自己的這位婆婆,道:“相公常對我說,他能有今天,全因婆婆管教有方。我剛嫁過來,什麼也不懂,想着您說的話肯定不會有錯的,別說打擾相公了,就是那丫鬟婆子、小廝隨從也不敢換一個,只盼着下科相公能夠金榜題名,爲程家光宗耀祖,榮耀門庭了。”
至於程許能不能考上狀元郎,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因爲就算是程許點了狀元,以她婆婆的心性,肯定是要把這功勞撈在自己手裡的,與其到時候爲了一個虛名鬧得不可開交,還不如現在就擺說清楚了。
袁氏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她知道閔家的姑娘不可是個糯米糰子,可被自己的媳婦這樣陰陽怪氣地頂撞,誰也不會高興。
袁氏冷笑道:“看來這事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吩咐嘉善不要冷落你的。”
說閔葭好像因爲程許要讀書冷落了她,她心生抱怨似的。
閔葭氣得指尖發抖。
她不是沒有想到婆婆會訓斥她,可她沒有想到婆婆會說出這樣粗俗的話來。
不過,相罵沒好話,原也應該是預料之中的事。
閔葭再一次領教了袁氏的尖酸刻薄。
這是她嫁過來之後第一次和袁氏這樣的正面交鋒。
婆媳之間原本就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事,她如果今天退讓了。以後就別想在婆婆面前說得上話了。
閔葭笑道:“相公素向敬重婆婆,婆婆說的話,他肯定會聽。就像在金陵的時候,若不是婆婆,哪有相公的今天。”
她想起那天程許說起周少瑾時心中的怨懟,不由一笑,再次提醒袁氏。
不知道程許這一次會不會繼續聽婆婆的話。
不過。以程許現在的心情去考狀元。只怕是有點難吧
她氣定神閒地朝前走着,袁氏目光一冷。
閔葭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知道喜善喜歡過周少瑾的事。
袁氏心裡頓時有些不喜。
兒子對媳婦冷淡,她主持着杏林衚衕的中饋。怎麼會不知道,可她總覺得,只要兒子成了親,有了媳婦的溫柔體貼。這心也就慢慢地收了回來。
閔葭若是知道兒子心裡曾經有個人,如今成了夫妻。不是應該更溫順小心,把丈夫的心拉回來嗎在這裡說這些話發這種脾氣做什麼
她不禁道:“你是閔家的姑娘,從小讀的是女誡,這夫妻之道親家母應該交過你纔是。嘉善於程家的長房長孫。你是嘉善的媳婦,以後這個家是要交給你和嘉善的,你現在就應該學着管着你自己院裡的事纔是。怎麼能指是指望着我”
閔葭氣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憑什麼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去消去
她見着了周少瑾都不好意思。虧得她還能若無其事地和周少瑾會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就不怕雷劈下來收了她嗎
真是僞善
閔葭冷笑道:“母親說的對。聽說四嬸嬸這次能如償所願,是因爲曾經去紅螺寺敬過香。四嬸嬸說,等她身子骨好些了,得去紅螺寺還願。既然如此,等到四嬸嬸去紅螺寺還願的時候,我就跟着四嬸嬸一道去好。到時候讓相公幫我們帶路,趁着這個機會出去鬆散鬆散,您看如何”
她目光銳利,泛着清冷,翹着的嘴角帶着嘲諷的味道。
袁氏心中一涼。
知道閔葭可能聽到了一些什麼。
她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低聲喝斥道:“胡說八道些什麼嘉喜一個男子,怎麼能陪着你們去紅螺寺敬香”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程箏一句略帶着幾分警告之意的“娘”給打斷了。
袁氏回眸。
就看見長女目光深沉地瞥了她一眼,然後笑着挽了閔葭的胳膊,低聲道:“你別和娘置氣。我娘雖然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可祖母疼愛,父親敬重,子女孝順,這脾氣也跟着見長了,可心思卻是好的。弟妹以後和娘日日相見,還請多多包涵纔是。娘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我來說她。”最後一句,卻是附耳和閔葭說的。
閔葭不知道這位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常居京城的大姑奶奶到底知不知道周少瑾和程許的事,可她能這樣低聲下氣地和自己說話,自己怎麼能不能給她面子,何況這裡是朝陽門,自己若是真的和婆婆爭執起來,豈不是平白讓周少瑾看笑話。
她立刻道:“大姑奶奶,這件事原本是我不對要怪只怪我年紀輕,忍不住話,有了大姑奶奶這句話,我以後一直好好地孝敬婆婆,不惹她老人家生氣。”
程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對袁氏道:“娘,天色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去歇了吧明天我再去看您。這過了重陽節,轉眼就到了十月份要祭祖了,我們有好幾年沒有回去了,我婆婆前些日子寫了信過來,讓我們回老家祭祖,有些事我還要請教你呢”
隨着程箏年紀見長,袁氏面自己的這個長女越來越有壓力,現在程箏開了口,又給了她臺階下,袁氏雖然不甘,嘴角翕翕,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邱氏鬆了口氣。
要是袁氏和閔葭在這裡吵起來。她這個不會勸架的還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程簫則看了程笙一眼,悄聲道:“娘不過是說了一句,她倒回十句,怎麼脾氣這麼大”
程笙早就對袁氏低頭彎腰地和閔家結親有些不滿了,聽了悄聲地回程簫道:“要怪只能怪大伯母這親事結得急了點。”
程簫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來,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回去的路上就和程箏說起這件事來。
程許乾的那些事說出來只會讓程家顏面掃盡。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之前閔葭虛扶着袁氏走在程箏的前面,兩人說了什麼,程箏聽了個一清二楚。
猜測閔葭多半是知道了金陵九如巷花園的事。些時聽到妹妹說起這個事,只能苦澀地笑了笑,道:“大家女子雖說德性教養都比那小家碧玉強,卻也多數性子好強。孃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只怕弟媳也沒有受閒氣。你和我都是做姑姐的,還得兩邊調和纔是。明天我過去,也是爲了這件事,不僅娘要改改脾氣。就是嘉善,也要改改脾氣了。不然杏林衚衕只會越來越亂,沒有一天安生日子的。”
程簫覺得姐姐的話很有道理。道:“要不我明天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程箏道,“娘和弟妹都是要面子的。人去的多了反而不好。”
程簫點頭,道:“姐姐,您有什麼事直管吩咐我。”
“那是自然”程箏應着,腦子卻轉向飛快,想明天回孃家的事。
朝陽門這邊,周少瑾送走了客人,郭老夫人就讓珍珠去找程池:“讓他過來接了少瑾一塊回屋去。”又對周少瑾道:“他今天是東道,少不了要喝酒,你讓他宴息室睡去,免得惹得你不舒服。”
“不會的。”周少瑾笑道,“喝杯濃茶就行了。天氣越來越冷,宴息室的炕沒有內室的暖火。”
都是整天點着,內室怎麼就會比宴息室暖和了呢不過是捨不得讓程池一個人睡覺罷了。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也不去管兒子媳婦室裡的事了,只叮囑周少瑾要小心,不要再執意過來給她晨昏定省了:“你們都是好孩子,你若是真心孝敬,我就平平安安給我添個孫子比什麼都讓我歡喜。”
周少瑾紅着臉應是。
程池送了客過來了。
果如郭老夫人說的,他身上有酒味頗重,周少瑾着有些不舒服,卻也不到很不舒服的地步。
兩人辭了郭老夫人,說說笑笑地回了屋。
程池嚼了幾片茶葉,主動歇在了宴息室。
周少瑾也的確覺怕聞那味,見程池主意已定,也就沒有勉強。可等她躺下,明明很累了,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嚇得值夜的春晚臉色發白,直問她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就是想翻身。”周少瑾安慰着春晚,讓她去了廳堂歇息。
春晚猶豫着不走,周少瑾只好道“你在這裡我睡不着”她這才躊躇着去了廳堂。
就算是這樣周少瑾也睡不着,反而噁心地吐了起來。
室裡一陣兵慌馬亂。要不是周少瑾喝斥着,樊劉氏就要去請郭老夫人過來瞧瞧了。
收拾一通之後,周少瑾腦袋都是木的。
她臉色蒼白地躺在牀上。
程池心疼得不得了,拉着她的手坐在牀邊的錦杌了上,而不是坐在她牀邊和她說着話:“剛纔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又見她精神不好,道,“你要是不想說話就不說話,我在這裡陪着你,你快點睡”
周少瑾這才恍然大悟。
她想依偎在程池的懷裡,感覺着程池的溫暖,聞着他好聞的氣味,被他如珍似寶般地抱在懷裡睡覺,就好像回到了屬於她的一隅,由程池爲她搭建起來的一隅,讓她感覺到踏實、安心、寧靜的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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