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哪裡知道沔大太太在想什麼,她和姐姐笑着頷首,都爲程誥高興。只是等到程誥見過程沔來給關老太太請安的時候,不免有些靦腆起來,惹得周氏姐妹咯咯直笑,把程誥笑得臉脹得通紅,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們兩個!”關老太太笑嗔着替長孫解釋,“來,到我這裡來,別理你兩個表妹,她們是替你歡喜呢!”
程誥點頭,在周少瑾和周初瑾含笑的目光中硬着頭皮坐到了關老太太身邊。
“訂了親,就是大人了。以後行事,要更穩重纔是。除了孝敬父母,愛護妻兒,還要照顧弟妹,知道了嗎?”關老太太拉着程誥的手,說出了對長孫的期許。
“是!”程誥起身恭恭敬敬地給關老太太行了大禮。
關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然後把訂親的事宜告訴了程誥:“……我們這邊,你父親決定請了你池叔父和顧家大老爺做媒人,顧家大太太做全福人,你瀘伯母幫你去提親。”
周少瑾一愣,忍不住道:“池舅舅回來了?”
“沒有。”關老太太不以爲忤,笑道,“我昨天晚上去了郭老夫人那裡,郭老夫人已經答應了。”
難怪!
周少瑾在心裡長吁了口氣。
她派了樊祺注意程池什麼時候回家,樊祺昨天來拜見她的時候都說還沒有回來……
但讓池舅舅做媒人……
她想想就覺得好奇怪。
可如今程家在家的男丁裡面就只有池舅舅和二房的老祖宗是兩榜進士出身,二房的老祖宗肯定不會做這種事,那就只能讓池舅舅去了。
顧家大老爺如今是顧家書院的山長,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如果是個八面玲瓏的還好說,如果是個古板迂腐的,那程誥的婚禮……周少瑾想想都爲程誥提心吊膽。
之後關老太太叮囑了程誥些什麼她都沒怎麼留心地聽,只知道程誥不住地點頭。
直到程誥走後。沔大太太安慰關老太太不要擔心,說“誥兒在浦口住過些日子,我家裡上上下下都很喜歡她。您就放心好了,不會爲難他”的時候,她纔回過神來。
按禮,提親的時候新女婿是要和媒人一起上門的。
周少瑾兩世爲人,自己的婚禮根本無心去管,別人的婚禮不過是去觀禮。還從來沒有參與過。
程誥又像她哥哥一樣。哥哥要成親,她自然十分的好奇。
她想起前世程誥訂親的時候,姐姐曾隨瀘大太太去何家送金釵。她問關老太太:“下小定的時候,我能和姐姐一起跟瀘舅母去浦口?”
下小定的時候,男方會到女方家裡送金釵,男方的女眷這個時候可以派人跟着媒人一起去看新娘子。
去看新娘子的可以是新娘子未來的嬸孃、妯娌,也可以是小姑子。
周少瑾和周初瑾勉強算是小姑子。
關老太太有些猶豫。
周少瑾長得太漂亮了,去了那邊肯定穩穩地壓新娘子一籌甚至是幾籌,就怕何家誤會這是程家給新娘子的下馬威。
沔大太太倒覺得無所謂。
萬一周少瑾嫁了程詣。難道何風萍能一輩子都不見周少瑾?
何況她早就跟自己家嫂嫂遞過音了,說家裡的兩個表小姐都是一等一的相貌,自家嫂嫂還曾道,讓她把人領去看看,若真像她說的那麼好,那她們倆家再親上加親。把沒有定親的周少瑾說給她孃家的大侄子。要不是她透了口風。她嫂嫂說不定真的會過來相看周少瑾呢!
沔大太太就笑道:“讓她們去好了!我們少瑾這麼漂亮,不怕別人看。”
周少瑾知道自己漂亮。可從來沒有覺得過自己比姐姐漂亮,因而對自己到底有多漂亮,就打了個很大的折扣。也就沒有看出來關老太太到底在顧忌什麼,還以爲關老太太怕自己貪玩,到時候丟了程家的臉。聽了沔大太太的話她忙道:“外祖母,我一定聽話,乖乖地跟在姐姐身後的。”
“那好,你跟着你姐姐去吧!”關老太太見兒媳婦都這麼說了,肯定是有把握何家不會有想法,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沒提要周初瑾跟着去送金釵,周少瑾就肯定地說出來周初瑾會去送金釵的事。
屋子裡的人也都沒有注意。
大家歡歡喜喜地說着給程誥訂親的事,瀘大太太過來了。
和瀘大太太一起來的,還有程笳。
她進門就嚷:“我也要去給誥大嫂子送金釵。”
“您別聽她胡說。”姜氏頭痛地撫了撫額,給關老太太行了禮,道,“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她要是去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笑話來,到時候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到浦口去了。”
程笳聞言委屈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沔大太太看着明眸皓齒的程笳,心中一動,忙摟了程笳,對姜氏道:“嫂嫂也是,我們笳丫頭都及笄了,哪有您說的那麼不懂事。”一面說,一面朝着姜氏使了個眼色。
姜氏這才把到了嘴的訓斥嚥了下去,拿出在家裡擬好的提親禮單遞給了關老太太:“您看看行不行。”
周初瑾接了過去,一句一字地念給關老太太聽。
程笳早拉着周少瑾一旁竊竊私語去了。
她要說服周少瑾,也一起跟着去浦口。
長長的一串單子好不容易唸完了,關老太太滿意地稱讚姜氏“辦事妥穩、仔細”,笑着讓周初瑾把單子遞給了何氏,道:“你再看看,若是沒有什麼添減的,就照着這單子上的東西準備吧!”
沔大太太也很滿意,笑着向姜氏道謝,要拉了她去涵秋館喝茶,商量些具體的事宜。
除了關老太太之外,大家又去了涵秋館。
路上,沔大太太把周少瑾幾個甩在身後,不停地和姜氏耳語。有幾次姜氏還回頭看了程笳一眼。
程笳還以爲母親在告誡自己不要頑皮,每次母親回頭的時候都衝着母親殷勤地笑,只盼着母親看在她這麼巴結奉承的份上同意她和周少瑾一起去浦田給小何氏下定。
不曾想回到家裡還沒有等她開口。母親已告訴她:“帶你去可以,你若是做出一點點不着調的事,以後就休想我再帶你出門。”
程笳喜出望外,連聲向母親保證。
第二天,姜氏喊了裁縫進來給程笳做衣裳,又從自己的妝奩裡挑了幾件適合小姑娘戴的首飾。再次告誡了她一番。這纔去忙程誥定親的事。
程笳忙跑去告訴周少瑾。
周少瑾也挺高興的,但她此時沒空理睬程笳,道:“我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了。等我回來我們再細說吧!”
程笳看了看屋裡的漏斗,道:“這纔剛過午時……你這麼早過去做什麼?”
周少瑾靈機一動,道:“早點去了好早點回來啊!”
程笳不疑有它,忙道:“那你快去快回。”
周少瑾讓施香陪着她,自己匆匆去了寒碧山房——她剛得了信,程池回來了。
她急着想知道集螢到底是回了滄州還是跟着程池回來了。
寒碧山房裡,懷山正指使着小廝們卸箱籠。程池則和郭老夫人在屋裡說話。
周少瑾拐進了旁邊的茶房。
碧玉和珍珠在茶房裡坐着說話。
周少瑾忙道:“你們可看見集螢了?”
“看見了!”碧玉笑道,“她沉着個臉回屋去了,我喊她她都沒應。”
周少瑾心中一沉,道:“那我先去佛堂抄經書了。”
碧玉送她出了茶房門。
周少瑾從後面拐進了鸝音館。
集螢的廂房大門緊閉,幾個小丫鬟正手足無措地站在廡廊下,面面相覷。
周少瑾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沉穩地朝着幾個小丫鬟點了點頭。輕輕地拍着集螢的窗櫺:“集螢,是我。你怎麼了?快開門!”
她還以爲自己要多拍幾次窗子,沒想到她的話音剛落,窗櫺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周少瑾差點沒躲開,撞到了臉。
可她哪裡還顧得上這些,集螢像過了水的青菜,整個人蔫蔫的,眼睛更是又紅又腫,好在是她說話還很冷靜:“你來了!進來坐吧!”說着,去給周少瑾開了門。
周少瑾忙道:“出了什麼事?”
集螢又關了門,和她在屋裡那張臨窗的羅漢牀上坐下,低聲道:“我回去見着焦子陽,他說,我們倆家已經退了親,但那是他父親的意思,他除了我,誰也不會娶的。還跟我說,讓我和他私奔……”
“千萬不行!”周少瑾臉都白了,忙道,“聘者爲妻奔者爲妾!你可千萬不能做出這種糊塗事來。你要真是想嫁她,寧可跪着求你爹孃也不可跟着他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
看見周少瑾焦灼的神情,集螢緊繃的面孔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我知道。”她的聲音依舊很低,卻多了一份柔和,“我又不傻。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當時聽他說的時候,就想,原來是因爲我要給你池舅舅做十年的婢女,所以我也是同意退親的,現在我既然回來了,焦子陽未娶,我未婚,與其像焦子陽說的那樣和他私奔,我還不如去說服焦子陽他爹,讓他同意我和焦子陽恢復婚約……”
周少瑾不禁鬆了口氣,讚道:“你可真行!馬上就想到了辦法。”
集螢微微地笑,道:“你猜,我去焦家,發現了什麼?”
周少瑾想到她寧願回程家也不願意呆在家裡,心裡拔涼拔涼地,喃喃地道:“難道,難道他已經成親了?”
集螢笑道:“成親本是正常,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笑容,只掛在嘴角,目光卻冰冷冰冷的,像出了鞘的劍,寒光四射。
周少瑾打了個寒顫,道:“那,那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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