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郭老夫人聽說程池不想和宋閣老扯上太多的關係纔不願意去開封府幫章蕙忙的,而不是因爲惦記家中的老母嬌妻而不願意去的時候,神色果然和緩了很多,道:“你的顧忌也很有道理。不過,萬事有利有弊,你如今也大了,這件事我就不管了,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周少瑾嘴角翕翕,正要表明自己的觀念,就見程池一個眼神瞥了過來。
她立刻把話嚥了下去。
程池這才笑道:“我已經準備去了。不過有些事還要和宋閣老討價還價纔好。沒想到他坐不住到先來了,既是如此,我也不好繼續端着了,昨天下了衙就去他那裡一趟。”
這下不僅郭老夫人,就是周少瑾也很高興了,道:“四爺您放心,有娘坐鎮,家裡不會有什麼事的。”
程池微微地笑。
郭老夫人笑道:“我又不是那鎮宅的菩薩。”
周少瑾有意討了郭老夫人歡喜,笑道:“您可比鎮宅的菩薩還厲害——朝陽門這邊不是有您,哪能如此的井井有條?”
這話倒不假。
朝陽門這邊因有了郭老夫人的指點,才能不過短短的年餘,丫鬟婆子就行止有度,有了大族世家的作派。
郭老夫人微微笑。
周少瑾就依了過去,道:“您在豐臺訂了什麼花?什麼時候可以送過來?等花來了,我想和娘一起擺花。”
“好,好,好。”郭老夫人想着若是程池去了開封府,今年過年都回不來了。周少瑾又懷着孩子,正是要人陪的時候,自己怎麼也要好好陪陪這孩子,不由地溺愛道,“今天買了很多你喜歡的臘梅和茶花,還有水仙和惠蘭、建蘭,等花送來了我和你一起佈置屋子。”
周少瑾笑盈盈地點頭。
程池心裡一鬆。
少瑾有事做了。就不會整天都想着他了。
可這麼一想。心裡又有點彆扭。
少瑾不想着他了,他卻想着她呢!
這樣到了十月底,程池的調令出來了。
章惠留在京城負責和戶部、工部打交道的幕僚當天晚上就來拜訪程池。恨不得明天一早程池就起程。
周少瑾坐在燒了地龍的汀香院和丫鬟們做着針線,陪着郭老夫人說話。聞言不由訝然,道:“難道那邊很缺人嗎?”
郭老夫人笑道:“怕不是缺人,而是子川參倒了曲閣老。又按律給那些服役的河工們免了一部分稅賦,有了些許的聲望。章大人想子川早點過去,好讓浚疏的事進行的更順利罷了。”
周少瑾還想問問會不會對程池不利,轉念想到程池的厲害,又笑着把這句話壓在了心裡。開始幫着程池收拾去開封府的行李,又見他的幾件皮襖和斗篷都是她沒進門之前做的,就尋思着給程池找幾件好皮子。給他添幾件皮襖和斗篷。
她開了自己的箱籠找了半天,找了幾塊上好的貂皮。卻不夠做件皮襖,又是違禁之物,只能反着做了貼身穿在衣內,就拿了塊皮子給向管事,讓他想辦法要京城裡尋幾塊一模一樣的回來,除了給程池做件皮襖過年,也給郭老夫做個額帕過冬。
向管事去尋貂皮,周少瑾去南屏那裡。
秦大總管帶着後輩子孫回了趟老家,秦子平和集瑩的婚禮就在老家舉行的,但秦子平和秦子安都沒有留在老家,秦子平依舊在六捕門任職,秦子安則去了西山大營。集螢則留在了老家伺候秦大總管。周少瑾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合常理,悄悄地問程池,這才知道原來集螢留下來不僅僅要伺候秦家長輩,而是集螢擅長使劍,秦家正留有幾套不錯的劍譜,秦大總管留下集螢是要她幫着整理秦家的這些劍譜,也是怕他們夫妻新婚忍不住圓了房,對集螢的修爲有損。
周少瑾聽得睜大了眼睛。
集螢和秦子平……還沒有圓房!
還專程寫了信給集螢,問她要不要回京城來。
結果集螢反問她回京城做什麼?然後在信裡滔滔不絕地說起她整理的劍譜來,還說如果周少瑾生了兒子,她就收周少瑾的兒子做徒弟,保證能讓周少瑾的兒子成爲武林高手。
一句話也沒有提秦子安。
周少瑾當時肩膀都耷拉了下來。
倒是南屏一直留在程家。
但程池沒再讓她幫自己做針線,而是在東院那邊專僻了小院子,讓從金陵九如巷針線房跟過來的王娘子和她同住,閒着的時候幫着指點府裡的丫鬟們些針線。
只是今年入了冬之後,南屏染了風寒,周少瑾又懷着身孕,有些日子沒有看見南屏了。
她從來沒有給男子做過皮襖,就表述着讓南屏幫着出出主意。
誰知道她進了屋,在臨窗的大炕下坐下爲,眼角的餘光卻看見炕桌下的針線籃子裡塞着件做了一半的男子春裳。
周少瑾記得程池的衣衫早就交給了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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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正給她斟的南屏見了,臉然陡然間緋紅,喃喃地道:“是秦二郎的,他現在在西山大營,一個人住着,有時候會讓人拿幾件衣裳來給我縫補……我閒着無事,準備給他做件春裳……”
周少瑾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就和她說起給程池做皮襖的事來。
南屏越說越自然,給她出了不少主意,最後還道:“您現在懷着身子,勞累不得,要不還是我幫四爺做吧?”
“不用了。”周少瑾笑道,“我想親手給他做件皮襖。”
反正觀世音像已經繡好了,只需擇日送到普陀山去就行了,程池馬上要去開封,她正好有時間做針線。
南屏不再說什麼。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周少瑾就起告辭了。
但一回到屋裡。她立刻八卦給了程池聽:“……雖說是一個人住,可要找個給他收拾打掃的婆子難道還找不到,還給他做春裳了……”
程池呵呵地笑,一點也不意外,顯然早就知道了。
周少瑾不由嘟了嘴,道:“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程池親了親她,道:“這種事我怎麼好說?端看他們有沒有緣份了。早些年秦大總管也問過南屏。那時候秦子寧剛去。秦大總管也不好說什麼。若是她能嫁了秦子安,不管我還是秦總管都樂見其成。不然她這麼大年紀了,我爲什麼還把她留在府裡?”
南屏的父母都是程家的家生子。留在金陵放了籍。
她若是回家,秦子安和她就算是徹底地斷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一副巴不得快點把南屏嫁出去的模樣,惹得程池又是一陣笑。
收拾好行李。去戶問拿了上任文書,選了個吉日。程涇、郭老夫人和周少瑾送程池去了任上。
待到程池車馬消失在了官道上,他們打道回府。
程涇還特意過來和周少瑾說了一聲:“家裡有什麼事就讓人帶個信給我。”
周少瑾向他道謝。
過了兩日,下起了大雪。袁氏帶着閔葭送了一大鍋子羊肉湯來孝敬郭老夫人,邱氏則帶着阿寶和阿仁過來給郭老夫人請安。正巧碰到了一起,郭老夫人就讓人帶了信給程許和程讓,他們過來吃羊湯火鍋。
程讓在三鳴書院。三鳴書院離這裡近一些,他先到。給郭老夫人等人行了禮之後就領着阿寶和阿仁去堆雪人。
兩個孩子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可見平時和他相處的很好。堆雪人的時候更是咯咯直笑,圍着程讓“二叔父”、“二叔父”地喊個不停,程讓也很耐心地陪着他們玩,這讓有些不放心地隔着窗戶去看他們的邱氏和周少瑾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一會,程許過來了。
和他同來的還有程笙的夫婿彭藻和程笙。
這讓邱氏目瞪口呆。
兒子、女兒、女婿甚至是自己帶的兩個侄兒全都都齊了。
她驚訝地問程笙:“你怎麼過來了?”
程笙笑道:“雪下得這麼大,相公一早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件棉袍,我怕他凍着了,就拿件了皮襖送過去,結果在門口遇到了嘉善,他說祖母讓他過來吃飯,還做了羊肉火鍋,我們就一道過來了。”
程許和彭藻如今都在雙鶴書院裡讀書,只是不同於一個先生,雖常常碰到,在一起的時間卻不多。
郭老夫人看着高興極了,高聲地吩咐丫鬟婆子們擺筷箸,又拉着程許和彭藻問功課。
彭藻早就知道從父輩那裡聽說程劭、程涇、程渭和程池都是跟着郭老夫人啓得蒙,父輩們對郭老夫人都非常的推祟,自然不敢馬虎,拿出在夫子面前精神答着話,這讓郭老夫人非常的滿意,不住地點頭,把彭澡誇了又誇。
周少瑾依然記得彭藻少年中舉,好像比程誥還早一科,現在看來她應該沒有記錯纔是。
閔葭的目光卻止不住地往周少瑾和程許身上瞟。
程許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看周少瑾。
周少瑾在旁邊和程笙一起看着郭老夫人考校彭藻的功課,也沒有多看程許一眼。
可不知道爲什麼,閔葭越看就越覺得心糟。
她婆婆袁氏真是多事。
要不是袁氏,她怎麼會陷入如此境地?
憑她的相貌人品才學出身,還怕找不到個好夫婿不成?
閔葭索性悄聲地屋裡服侍的丫鬟交待了一句,站在廡廊下吹了會冷會,這才覺得好了一些,真到丫鬟們喊了她吃飯,她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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