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夫人望着腳下眼睛發紅,花骨朵般嬌美的仰望着自己的周少瑾卻冷笑連連,道:“這麼說來,你已經做了決定要跟着四郎了?”
周少瑾低下頭去,道:“求老夫人您成全!”
郭老夫人冷笑,道:“如果我不成全呢!”
周少瑾沒有做聲。
依舊低着頭,就像泥塑的人似的,一動不動。
郭老夫人笑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沒有!”周少瑾低低地道,聲音溫婉,還帶着她特有的甜糯,道,“是您讓我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的,也是您帶我去普陀山禮佛,您還跟我講那些世家望族之間的關係,告訴我做人做事的道理。您不願意成全我,想必是我還不夠好。可我不更不想池舅舅傷心……他既然已經爲了走到了這一步,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丟下了。您是池舅舅最敬重的人,若不是你在金陵,池舅舅根本不會長住金陵!您高興了,池舅舅纔會高興。您若是不高興,池舅舅也不會高興的。
“您就成全我們吧!
“我知道我性子懦弱,很多事都做得不好,可能連主持中饋都有些擔當不成。可我會好好學的,做一個能站配得上池舅舅的人。
“老夫人!”她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裙,認真地道,“我會好好學的,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郭老夫人默然地望着她,目光有些冷淡。
周少瑾沒有迴避。
她一直以來都很怕郭老夫人。
可這次,她對着郭老夫人的目光,任郭老夫人打量着她。
儘管覺得郭老夫人的目光好像面鏡子,讓她在郭老夫人面前纖毫畢露。無處可掩,她一樣沒有迴避。
她甚至覺得,如果郭老夫人真的能看透她的心該有多好。這樣郭老夫人就能知道自己對池舅舅的深情了。
郭老夫人就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驟然間變得有些柔和起來,道:“少瑾,你好歹在我身邊過了兩、三年,就是養個小貓小狗也會有感情。何況你這樣溫婉體貼又細緻順和的小姑娘。只是這男子和女子不一樣。女人多半都喜歡圍着竈臺轉,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可以一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男子卻不一樣。他們要養家餬口,要結朋交友,要在外行走,名聲。權勢,金錢。缺一不可。內宅不過是他閒暇時的去處。四郎爲了你連名聲都不要了,你們你濃我濃的時候自然好,可時間一長,他若是後悔了你怎麼辦?他若是遷怒於你怎麼辦?他若早有了新歡你怎麼辦?你想過沒有?”
“我想過!”周少瑾沉聲道。
她不僅想過。而且還懷疑過程池不過是喜歡她的好顏色,所以之前她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那又怎樣?
周少瑾道:“我知道此時此刻,池舅舅是真心待我。就算他以後悔。此時卻是真的。您不知道,這世上找個真心人有多難……”
郭老夫人聽着眯了眯眼睛。沉聲道:“這麼說來,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四郎了?”
周少瑾面色微紅,道:“只要池舅舅不放手,我就不放手。”
郭老夫人沉默地望她,表情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周少瑾心中忐忑,再次深深伏地。
郭老夫人拂袖而去,冰冷的聲音在濃蔭遮日的抄手遊廊裡響起來:“少瑾,我只希望你能永遠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周少瑾擡頭。
郭老夫人已轉過多廊角。
石青色的衣角被飛吹起,銀色的祥雲團花折射出熠熠光華。
老夫人……這是答應了?還是沒有有答應呢?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郭老夫人卻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會讓人害怕的,年紀漸長才知道,這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能這樣隨心所欲的活一回,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可任性,是要付出代價!
她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些多事了,隨他們吧?
用了晚膳,家裡的客人漸漸走了,只有程笙賴着留了下來,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嬌笑道:“我一早就跟我婆婆、相公說好了,要陪祖母住幾天的。祖母可不許趕人。今天晚上我要和您睡。”
郭老夫人呵呵笑,道:“好啊!只要你不怕你婆婆責怪,我有個人作伴,可是求之不得!”
“我婆婆人可好了!”程笙撒着嬌,“知道我回來看您,原本想一起來的,後來接了大姐的貼子,見大姐和二姐都是一個人過來的,就沒有跟着過來。還說,讓我們姐妹說說體己話,好好地在您膝下承歡,她老人家過幾天再來看您。”
“既然知道你婆婆好,你就更應該好好孝順她老人家纔是。”郭老夫寵溺地打落了她的手,道,“別整天想着往外跑,多在家裡陪陪你婆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待她好了,她纔會待你好……”
那訓導的聲音漸不可聞,周少瑾若有所失。
郭老夫人,還是沒有理她。
也許是沒有辦法才只好睜隻眼閉隻眼認了。
她只有以後好好孝順她老人家。
老夫人不也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嗎?
想到這裡,周少瑾抿着嘴笑了起來。
和她並肩而行的周初瑾就奇怪起來,道:“你不是很喜歡和郭老夫的嗎?怎麼今天一直沒有怎麼說話不說,快走了卻如釋重負地高興起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啊?”周少瑾笑着,“不過覺得笙表姐嫁了人還像個孩子的還吵着要和老夫人一起睡……”
她們姐妹都沒有這樣的福氣能和人這樣的撒嬌。
周初瑾輕輕地摟了摟妹妹的肩膀,低聲笑道:“我們不能這樣的撒着嬌,我們的孩子能就行了。”
孩子嗎?
一個像池舅舅那樣的小人兒嗎?
不過想想,熱氣就直往周少瑾的臉上涌。
還發天色已晚。周初瑾沒有發現。
周少瑾直到回了榆錢衚衕,還覺得自己臉上燒得慌。
而郭老夫人掌燈之後就打發程笙去梳洗了,自己卻坐在燈下磨摩着自己妝奩裡的首飾來。
石頭到是顆顆都不錯,可不是雕着雙福就是雕着葫蘆、寶瓶,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用的,賞人都不太合適。不如明天去銀樓裡看看有沒有好點的首飾。不過現在大不如從前了,就是銀樓裡的東西也沒有從前好了。想淘兩件滿意的東西。還得看運氣。
她高聲呂嬤嬤進來。道:“明天一大早你過去杏林衚衕,把裝着細軟的箱籠都搬過來。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好點的首飾。”
不行就重新融了新打。
呂嬤嬤笑着應是。
有小丫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道:“老夫人。秦大總管求見。”
“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郭老夫人奇道,還是換了件衣裳重新梳了頭,去了暖閣。
秦大總管示意郭老夫人打發了服裡服侍的。就立刻上前幾步走到了郭老夫人面前,興致勃勃地道:“老夫人。您見到二表小姐了,怎麼樣?”
郭老夫人看着他亮晶晶像孩子般的眼睛,不由氣結,道:“你這麼晚了來找我。就是爲這件事?”
秦大總管笑了起來,道:“這可是比什麼都重要!您要是不滿意二表小姐,把二表小姐給嚇走了。四爺的事,就得又多拖幾年。我也是年過六旬的人了。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只要一想到我爹臨終前的囑咐,我這心裡就不是個滋味。總想着要看見了四爺的小少爺出生,這心裡才放得下。他這一日不成親,一日不當爹,就一日是我心裡的一個病,我怎麼能不關心?何況我過些日子就要告老了,能在告老之前幫四爺把婚事辦了,我這生也就功得圓滿了。又怎能不惦記着!”
長房和二房要分宗,池四決定分宗之慢慢地把七星堂洗白了,辦成個鏢局或是票號。秦家的人幫了程家這麼多年,也應該重修自己的宗祠,把家規立起來,祭田置辦起來纔是。
秦家在老家還有戰後尋回來的親族,秦大總管也希望有生之年能回去看看,和幾個侄兒商量之後,除了他這一支,另兩支的後輩卻不想離開程家,寧願像這樣依附着程家生活。
秦大總管正擔心秦家的人走了程家沒人幫守護,略一思忖就答應了。
這也是爲何秦總管的侄子、侄孫開始在程家嶄露頭角,開始擔當程家的管事的原因。
郭老夫人氣道:“你也不用拿話賭我。我今天試了試那小丫頭,還算她有良心,知道四郎都爲她做了些什麼。”她把兩人之間都說了些什麼全都告訴了秦大總管,說着說着,她的聲音也漸漸柔軟了起來,感慨道,“我瞧着她平時一副溫順的樣子,以爲三言兩語就就能把她給說哭了。不曾想她還能說出只要四郎不放手,她就不放手的話來……倒讓我很是意外。不答應也只好答應了。”
秦大總管直笑,道:“我看您這是既怕二表小姐不放手拖累了四爺,又怕二表小姐被你這麼一嚇唬就和四爺撇清了關係委曲了四爺……”
郭老夫人何嘗不知道。
可她這心裡真的是很矛盾,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大總管自然不好逼着她些時表態,提醒她道:“老太爺在世的時候曾經說過,天下之事,事在人爲。您只是擔心四爺背了這名聲會毀了前程,可您想過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命,若是二表小姐是您自己瞧中的,別人還有什麼話說!”
親們,昨天寫了一章,腦子昏昏的,寫得實是沒有章法,早上起來大修,更新拖到了現在。
今天的加更會在下午的三點左右。
我一定會把時間調整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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