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戲樓聽完戲出來後,二人又閒轉着一同去了趟建在高山上的淨土寺。
走在半山腰時,就能聽見山頂寺廟裡傳來的鐘鳴聲,層巒疊嶂間,喬桑走走停停,最終跟在一衆行人的末尾,登上了山頂。
江意遠看她累的說不出話來,問道:“我們先休息一下?”
喬桑點點頭,原地休息起來,語氣有幾分鬱悶。
“我可能是最近一直沒怎麼運動,爬個山都把人累個半死,我之前明明是跑八百達到滿分還不帶喘的......”
喬桑似乎已經習慣了嘴裡動不動就蹦出幾句現代話來,而江意遠也似乎已經習慣了喬桑動不動就說幾個莫名其妙的詞語。
等喬桑歇好了後,倆人就進了寺廟中。
淨土寺裡近乎是人滿爲患,其中有保佑家人平安,兒子高中的,也有求姻緣,算人生卦的。
寺廟裡的兩棵粗壯的樹幹上已經掛滿了祈福的紅色綢帶,佛祖神像前點燃的香延綿而悠長。
喬桑本人是不太信鬼神的,但是當她踏入廟裡,空寂而巨大的佛祖神像呈現在面前,她感覺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安靜下來了。
她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就像整個人陷入了一片虛無中,明明她不信鬼神,不信命由天。但是當她真正的面對着慈悲的佛祖時,她心裡不由得就升起了一股“拜一拜佛祖也無妨”的虔誠的念頭。
喬桑學着其他來拜佛的人的動作,跪在圓蒲上,雙手合攏,她閉上雙眼,大腦放空,等她再睜開眼,從圓蒲上站起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纔好像一直在跪着,都忘了要求佛祖庇佑了。
她這也太健忘了吧!
喬桑懊惱不已,她剛準備再跪下來重新拜一次佛祖,眼神忽然瞥見了跪在金色的巨大神像前的某個人影。
江意遠半垂着腦袋,雙目緊閉,他單是跪在那裡,就俊美的像是一幅畫。
但他的神情卻不似往日一般隨意,他的眉頭似乎是輕皺起來的,好看的嘴巴也抿成了一條線,神色痛苦又憂鬱,看起來像是在經歷什麼萬劫不復的磨難一般。
而在他正前方,籠罩着他的身影的金色佛像則像是上天派來救贖他、點化他的神明。佛勒彌一直掛着很慈善的笑容,這笑容似乎已經看透了人間所有的苦難和歡樂,因此才能坐在高臺上聆聽更多人的往事,去給迷茫的人們指明未來的方向。
佛祖會找到走失的靈魂,併爲他指一條通往屬於他的人間的路。
讓罪惡的靈魂迴歸肉體,用往後餘生去贖罪,而贖罪亦會是他的救贖。
江意遠慢慢睜開了眼,他仰頭看着面帶笑容的佛祖,眼角忽的流下了一滴淚水。
他站起身,同時快速的拂去眼角的淚水,轉過身的那一剎,他看見了正站在門口處的喬桑。
正午的烈陽從外面照進來,人們在拜完佛祖轉身的時候,都會被那巨大的太陽刺一下雙眼,隨後用手掌半遮擋着雙目,才能離開。
但喬桑站的位置,不偏不倚的給江意遠遮擋住了耀眼的太陽,換句話說,就是她逆着奪目的太陽站在了江意遠面前,成了照入他眼裡的一抹更爲溫暖的陽光。
而現在這種情況,但凡是喬桑所處的位置往哪個方向偏一點,或是江意遠跪在了另一扇圓蒲上,都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
可以說這是很小的概率事件,一如兩人的相遇,其實也是出人意料的小概率事件。
而所謂的小概率事件,是過程中無論多麼小的一個環節出現差錯,都無法促成二者相遇的帶有神奇意義色彩的玄學。
按照俗人的話來說,就是緣分。
喬桑瞪大眼,朝江意遠晃了晃手,嘴巴一張一合,無聲的和他隔空交流。
你傻愣在那幹什麼?快出來啊!
江意遠這纔回過了神,和喬桑走了出去。
走出了拜佛祖的高堂,喬桑才放心的出聲:“你剛纔傻愣着幹啥呢?你不會也忘了求佛祖庇佑吧?”
江意遠避重就輕:“求佛祖庇佑?”
“對啊,拜佛祖不就是爲了求它保佑嗎。”喬桑道,“我本來想求佛祖保佑我的家人朋友一生順遂平安,無災無害。不過我剛纔忘了,我一跪下,腦子裡就全都空了,再站起來的時候纔想起來我忘了求佛祖保佑。”
江意遠笑了笑:“那你後來又跪下重新拜了一遍?”
喬桑猛地一拍腦袋:“我剛纔站起來的時候看見你在拜,我就又給忘了這回事了,不行,我得再回去拜一遍。”
江意遠含笑拉住了她:“不用了,佛祖肯定已經聽到你的願望了。”
喬桑看他:“你怎麼知道?難不成剛纔你拜的時候,佛祖和你說了?”
江意遠半垂着眼眸,輕聲說:“嗯,佛祖說有個笨蛋只跪下拜了它,卻沒有說心裡的願望,佛祖知道我和那個笨蛋是一同來的,就把我們兩個的願望歸爲一個了。”
江意遠說的非常正經,喬桑都聽得怔了兩秒。
她呆呆的問:“真的啊,那你和佛祖說的你的願望是什麼?”
江意遠擡眼,溫和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喬桑,他啓脣輕說:“保佑那個笨蛋的家人朋友一生順遂平安,無災無害。”
喬桑被他看的心頭一顫,瞬間就偏開了視線。
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啊,這樣啊,那也行,我們求的一樣,這也行,這也行......哦對了,還得系紅帶子祈福呢,我先去拿毛筆和紅帶子了啊。”
喬桑腳步慌亂的往前面跑去,跑到離江意遠幾步遠的位置後,她才如負釋重的鬆了口氣。
喬桑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紅透了的臉,真是奇怪,剛纔江意遠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她就心跳的這麼快,臉也這麼燙。
真是太奇怪了!
江意遠沒有去追,他遠遠的看着喬桑手忙腳亂的模樣,眼底原本深不見底的暗潭蕩起了絲絲漣漪,眉目也更加溫和了。
他和喬桑所求,其實是不一樣的。
喬桑求的,是家人朋友能夠無病無災的快樂的度過一生。
而他所求,唯有喬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