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此時良辰
一切,像是在這一刻,立即都變得安靜了。
晏錦想,若此時是仲夏之夜的話,她想必還能聽見蟬鳴之聲。
沈硯山的話,淡淡的,也很柔和。
卻像是有種無形之力,在牽引她跟着他的方向走。
晏錦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情緒,才道,“那我數了?”
沈硯山輕聲地嗯了一聲。
晏錦覺得嗓子有些沙啞,但是卻依舊故作鎮定地數出了,“三……二……一……”
她話音剛落,本來捂住她眼的手,也在此時慢慢的放開了。
晏錦的視線,從黑暗到模糊,再到周圍漸漸明朗。
他們站的地方位於畫舫的第二層,站的高,便看的遠。
周圍的景象,都盡收在他們的眼底,也格外的清晰。
天上有璀璨的星星,而漓河的湖面上,卻飄滿了蓮花燈,空中錯落有致的飛起的,是精緻的天燈!
懸於半空中的天燈,竟將那些美麗的羣星,都比了下去。
本來昏暗的漓河,此時卻比方纔的花燈街更奪目!
那一切冷清,也消失的無隱無蹤。
晏錦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說,“這是……”
漓河很長,蓮花燈卻將晏錦能看見的湖面,都鋪的滿滿的!而空中的天燈,更是讓晏錦有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她記得,從前沈硯山說,其實比起蓮花燈,更好看的,便是天燈。
晏錦以爲。沈硯山那時不過是隨意說說,卻不想……
“你聞聞!”沈硯山柔聲說道,“是什麼味道!”
晏錦跟在沈硯山身後,慢慢的朝着船頭走去。
結果,她卻聞見了一股淡雅的檀木香味……
這種檀木香味和她平日裡用的,並不一樣!氣息更像是用梨花調過似的……聞着,讓人覺得十分的舒心。
晏錦看着半空中的天燈。這些燈下面底座。有些像香爐,卻又不是。
晏錦瞧了一會,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看着沈硯山,“這些天燈裡面放有香料?”
將香料放在裡面,能讓着周圍的氣息,都變成她喜歡的。
可是這樣做。也太奢靡,也太吸引人注目了。
“恩!”沈硯山雖早就知道晏錦聰明。卻不想她明白的這麼快,於是又道,“喜歡嗎?”
晏錦看着一池的蓮花燈和空中的天燈,卻默不作聲。
沈硯山繼續道。“在靈隱寺的時候,其實就該陪你一起放蓮花燈了!只是那個時候,有些事情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沈硯山說到這裡。眉頭微蹙,轉瞬即逝。“漓河之所以很少人來,是因爲他們認爲這裡不吉利!位於皇城的最西方……佛家說,西方極樂!我想,若真的有西方極樂,這裡,大概離你曾想見人的,很近!”
很近,所以能看見這些裝滿了思念的蓮花燈。
晏錦聽着,眼眶有些澀澀的。
她思念生母,這些話從未對外人提起過。
包括,她的父親。
她去靈隱寺的時候,想要放蓮花燈,是因爲想讓母親知道,她想她……
正如沈硯山所言,那一日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她的燈,也沒有放出去。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
一些,不足已掛在嘴邊的小事。
只是,哪怕她這一點點的小心思,都被沈硯山察覺了。
“素素!”沈硯山聲音很淡,“你在我身邊,我很開心!”
所以,他會給她一切,他能給的。
重活一世之後,晏錦便再也沒有哭過。哪怕,她從假山上摔下來之後,腿疼的她大汗淋漓,她也沒有吭一聲。
沒什麼值得她流淚的。
也沒什麼值得她哭泣的。
眼淚,這種東西,只能發泄情緒,卻不能真正的解決事情。
正因爲她知道這些,所以人前人後,從未流過眼淚。
可此時,不知爲什麼,她卻覺得眼睛澀的厲害,忍不住想要哭泣。
原來,人高興的時候,也是會流淚的。
沈硯山擡起手,替她拭掉眼角的淚珠,“怎麼哭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
晏錦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怎會?我很高興!”
“既然高興,就不要哭泣了!”沈硯山的耐心,像是用不完似的,“素素,往後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我說。”
一個人扛的太久,會很辛苦。
沈硯山聽晏錦說起前世的時候,她的語氣十分的風輕雲淡。
似乎過去了,便真的過去了。
可是沈硯山知道,即便有些事情過去了,卻依舊會在人的心上,留下一塊難以癒合的傷口。
晏錦起初,對誰都有防備之心。
對他,也不例外。
她很聰明,知道該如何防備人,也知道該如何遠離一些人。
她越是躲他,他便越想接近。
有一種感覺,便是如此的怪異。
他們,就像是前世曾見過一樣。
而且,前世,他也是這般喜歡眼前的人。
儘管,他從未有過什麼前世,也從未見過晏錦。
沈硯山希望,晏錦會哭會笑,也有喜怒哀樂……而不是每日都緊繃繃的,過着疲憊的日子。
他,心疼她。
晏錦擡起頭,清澈的眼,在燈火的照耀下,更顯的靈動。
不少人曾說,晏錦生的最好的,便是這對眼。
沈硯山卻不這樣想……
他擡起手,薄涼的指尖從她的脣邊一劃而過!
她,什麼都好。
因爲,她是他的晏錦,他的素素。
下一刻,晏錦便被沈硯山擁入懷裡。
他比她年長,身形自然也比她高大不少。晏錦在他的懷裡,聞着他身上的氣息,所有的情緒,似乎都慢慢的涌了上來。
昔日失去的,現在得到的,一時,十分的混亂。
她其實是怕的。
很多時候,卻要告訴自己,別怕。
若是她怕了,那麼她的父母又能讓誰來護住呢?
晏錦從不喜歡將自己柔弱的一面給外人看,因爲,若是外人知道她柔弱,便會想辦法來欺負她。
“往後,我都在!”沈硯山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既低沉又柔和,“素素,我一直在!”
晏錦沒有說話,只是用手緊緊的抓住了沈硯山胸口的衣襟。
此時,良辰美景,一切安然。
她在這裡,而他也在。
大千世界,芸芸衆生。
有一人,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