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又陰了下來,慕容漪環抱着麗妃像個男人一般,雷雨之前的風很大,內殿的窗子被吹開。
她懷中的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來人。”半刻沒人迴應,“燕兒!”又叫了一聲。
麗妃的眼中霧氣氤氳,該是太痛了,聲音低低的說:“燕兒替我回母家去了,她不在。”
這時外面才進來一個宮人,就是那個進殿之前來通傳的小公公。
不必旁人開口,他直接到窗前將窗子關上了,然後躬着身子到兩人面前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他做事挑不出任何毛病,這麼周到,想着她宮裡的那些小丫頭小公公們,要是個個都有這個覺悟就好了。
起牀喝口水都要自己要,果然是她這個主子不行,等有空該和麗妃好好討教討教怎麼管教下人。
“沒有,還請問公公怎麼稱呼?”問了句。
那小公公單膝跪地,一叩首,“奴才趙小天。”
“你去吧。”她緊接着便說,同樣是一個主子,怎麼燕兒瞧着就與麗妃一樣柔弱,而這位趙公公卻幹練的很,想着可能是人的問題。
麗妃的眼睫毛以一種頻率忽閃忽閃着,她看着忽然生出了一種親近之感,像是姐妹,她這樣信賴的蜷縮在自己的懷裡,心裡好暖。
索性脫了鞋襪和麗妃躺在了一起,蓋上被子與她相對。
兩人一句話都不曾說。
直到樑翠回了內殿,慕容漪的眼睛瞧着她。
看着兩人躺在一起,愣了愣開口道:“陳太醫到了。”
“請進來。”應道,完全發覺不出自己有什麼不妥。
而現在兩人躺在牀上,穿沒穿衣服先不說,這是兩個後宮娘娘,陳草木一個做太醫的,就這麼進來。
他就是說自己什麼都沒幹,玄晟也不能饒了他啊。
樑翠尷尬站着不動,接着走到牀邊,將青紗帳放下,她這纔想到她的疏忽。
這是古代,是在等級森嚴的皇宮當中,事事處處她都沒有資格任性妄爲,轉過臉去看看麗妃,她無過都要被人害成這個樣子,更何況因爲疏忽。
樑翠到殿外請了陳草木進來,他與樑翠態度客氣,點頭應着,樑翠便讓到了一旁。
進入殿中,看幔帳落着,走到牀邊,跪在地上輕輕道:“請娘娘將手拿出,由微臣來爲娘娘診脈。”
麗妃聽言將手腕伸了出去,陳草木在之上蓋了塊手帕,細細的把了把脈,眉頭輕皺,似乎是診出了什麼。
“娘娘可曾頭痛?”陳草木將手帕收回,穩穩的問道。
好醫術,慕容漪在牀榻之中一聲不出。
麗妃的大腦內部有問題,她知道是因爲她所受的醫學教育,完全是經驗之談,而陳草木所診治出來的結果,卻是他實打實的醫術。
“嗯。”麗妃應了聲。
樑翠在一旁說道:“就是因麗妃娘娘頭痛所以才請太醫來。”
一聲雷鳴,風吹進殿內,青紗帳浮動。
陳草木一點頭,“我再給娘娘開個方子,先服用幾日看看,若是無用,微臣再爲娘娘換藥。”
“有勞太醫。”麗妃回道。
樑翠請了陳草木到外殿開方子,內殿之中便安靜了下來。
青紗帳將牀包裹的嚴嚴實實,殿外已經是電閃雷鳴,“嗒嗒”的雨聲不絕,南燕宮安靜非常。
慕容漪與麗妃躺在一處,兩人之間的喘
息聲都可聞。
“姐姐,和我說吧,我想知道,到底是誰這樣怨懟於我。”語氣平靜,她與麗妃都平躺着,看着牀頂之上的雕花圖樣。
她從來不會爲旁人的敵視而害怕,什麼時候都是,只不過她會選擇記清楚這個人。
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麗妃閉緊了眼睛,又見她的眼淚從眼角掉出,“我告訴你,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奈何的了她嗎。”聲音顫抖着,爲自己的輕賤而難過。
“她是誰。”追問道,那個人,她一定要知道,若是想要生存下去,不能忽視任何一個潛在危機。
麗妃遲遲都不開口,她便坐了起來,看着麗妃那副悲哀的表情嚴肅問道:“難道姐姐要一輩子爲人魚肉嗎。”
若是隻圖安樂,何苦到這宮中來,她不知麗妃的從前,只知她是開口向自己討過美麗綢緞的女子,若是她這樣愛美,爲什麼不愛美麗的活着。
“那趙小天,不是我宮中的人。”麗妃睜着眼睛,眼眶當中已經噙滿了眼淚。
趙小天?聽着這個名字只覺得陌生,再一想便想起了那人是誰,是那個能幹的小公公。
“不是嗎。”和道。
麗妃向下扯了扯嘴角,“是我宮中的人我怎麼會不認得,那位趙公公,瞧着樣子該是皇上的人。”
難道是玄晟做的?以慕容漪對他的瞭解,他爲人雖狠厲,但並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禽獸,再者他爲何要爲害自己,無論是從任何角度來看,他都不會這麼做。
派人監視麗妃是爲了什麼。
“那麼……”她接不下去話,麗妃不敢說出那個人是誰,那人必定位高至頂。
不會是太后吧,慕容漪的心臟微顫,而接下來將自己的心思收了起來,再定一定神,卻看到麗妃的眼光停在她的身上。
“你不是猜到了。”嘆了口氣。
“這。”一時語塞,太后是爲了什麼,難道就是爲了趙慧茹。
宮中嬪妃內鬥實屬平常,從在現代的時候就有所耳聞,可不想回到古代皇宮,鬥她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太后,她的婆婆。
麗妃淡淡一笑,將憋在肚子裡的話全說了出來,“我已經開了口,不如就都說清好了。”
這來龍去脈,她猜得出兩分。
“我自小長在蘇州,幾年前父親官位高升便舉家來到了盛京,兩年前吾皇選秀,我便被選中。”
她慢慢道。
“年年如一日,我從未奢求過皇上的寵愛,只是鄉情難忘,前幾日聽聞蘇州進貢幾匹錦緞,我實在想要。”
慕容漪接話道:“所以姐姐問了我,我便贈與了姐姐。”
麗妃搖頭。
“是太后,我在宮中無依無靠,只得依靠太后,和太后閒話的時候,太后便教我,在宮中人人都不會駁人面子,若是想要那緞子便去討就好,我要了來,太后又特意爲我請了裁縫師傅。”
麗妃的臉色漸漸轉黑。
“我以爲她是疼惜我,不想竟然也算計起了我。”沉了沉氣繼續道:“那毒,在太后所贈的西域香料之中。”
“香料?”
麗妃點了點頭,“那香料很少,我已經用盡了,我喜歡那身衣服,就都用在了那身衣服上。”
她也不想再說,便將頭轉了過去,背對着慕容漪。
竟然是太后,她心中的疑惑更甚,母親總該都向着兒子,玄晟喜歡自己她該知道。
而趙慧
茹已經坐到了皇后的寶座之上,就算是看着她的面子,再喜歡自己也不至於提拔到皇后的位子之上。
恩肅犯不上和她較勁,而較上勁從根上就是因爲不信任。
而玄晟的反應更是有趣,竟然派了個公公到麗妃宮中守着,這又是何用意,不也是防備着他的親孃。
一想到這裡她便將自己被人加害的事情放到了腦後,開始關心這深宮當中暗藏的秘密。
她不是個對無關之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不過既然已經身處皇宮當中,對周邊事情敏感一些是必須的。
雨聲不斷,玄晟在御書房中一樣頭痛欲裂。
一旁的小宮女一見到玄晟按頭便會將殿內的香料換掉,這樣就能緩解頭痛。
雨點衝擊着宮殿之上厚重的瓦片,即使是在御書房當中一樣能聽到聲響。
“皇上,該用晚膳了。”李江在一旁提醒道。
“拿到這裡來吧,朕今晚就在這兒。”聲音沉悶的應着。
李江聽言吞吐着,小心提醒道:“今晚皇上不是說到皇后宮中去?”
是了,差點忘了,“到椒房宮。”按了按頭,那痛感輕了些,見趙慧茹比這些摺子還要叫他頭疼。
“走。”撐着桌子站起身來,才一起身便是天旋地轉,搖晃了下腦袋,李江便到身邊扶着了。
看他這樣子,李江勸道:“不然,皇上若是不適,就……”
“不必了。”應着,既然是恩肅的話,玄晟儘量都會答應。
其實見趙慧茹對他來說是件極度無奈的事情,但是礙於恩肅,又不得不裝出和睦的樣子。
自打慕容漪來,玄晟是有日子沒往椒房宮走動了,去便去吧,至少她還是皇后,至少還沒動放棄她的心思。
“走吧。”玄晟定了定神說道。
小太監開了殿門,先到外面打起了傘,李江爲他加了件披風。夏日裡多是雷雨,他走到傘下,一路向椒房宮走去。
他心裡不得安靜,後宮當中似乎又颳起了一陣風。
恩肅絕不會插手政事,這也是她一個婦人最讓君王放心的品格,但是他的家務事,恩肅插手實在太多。
再者慕容瑾和恩肅之間的那些破事他也不是不知,當年慕容瑾幫忙,多半的原因是因爲恩肅,也是欠着恩肅太多,所以對趙慧茹才處處忍耐一些。
皇宮之中的這片天地被雨水切割,遠遠便見椒房宮燈火通明,漸漸走進,見椒房宮門口,趙慧茹帶着宮人在殿前迎接。
“臣妾恭迎皇上。”她笑的燦爛,也只有對玄晟她的笑容纔會多出幾度溫度來。
她的溫度,在玄晟這裡根本不值一提,後宮當中笑容一絕的女子數不勝數,而對她也失了偏愛,怎會有感激,見她不過是例行公事。
“請起吧。”笑容不知是何時擺上了臉,走到她面前將她拉了起來。
這時趙慧茹該接一句話纔是,而她卻沒開口,先摸了摸她頭上的珠翠,端莊不足獻媚有餘,玄晟的心又涼了一度。
她若是萱妃做這種動作也就接下話了,可惜她身在皇后的位子之上。
玄晟笑道:“朕政務繁忙,這幾日是冷落皇后。”
“皇上可不是冷落了臣妾,臣妾可想皇上了呢。”
這句句讓他喜歡不起來,他心中的皇后可不是這樣獻媚的樣子,想着想着頭又一陣沉悶。
“讓我進去坐啊。”心裡默默的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