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在天上,而玄晟的眼光在她本身,怎樣看都是喜歡。
說的口乾舌燥,她專注與天上星辰,卻聽不到身邊那人的應和,停下來看向他。
“皇上沒有聽嗎?”輕聲問道。
玄晟一笑,也許她頂着一個身份才能在人前自如。
凝視她的眼睛,真想與她靠近親近,可這些在現在看來都是奢望。
“朕都記得了。”應道,“星辰奧妙無邊。”與她相處很安寧,雄獅身旁需要一隻小鳥,玄晟身邊也需要一個慕容漪。
心中默默唸着卻不敢說出口,“漪兒,你願不願意永遠陪伴。”她會心甘情願嗎,坦然相對再無欺瞞。
呼出長長的一口氣,玄晟轉身背對。
相對仍是寂寞也無話可說,真想要她丟開這層身份與他好好說話。
“華先生。”頓住,“華先生的學識淵博,好似通曉一切,朕心中有許多疑問,可否爲朕解答。”眼神流轉,低沉語氣。
“皇上請說。”輕聲應着。
玄晟立住看着天上,開口道:“朕之前有一個喜歡的女子。”輕笑,細想來何必裝作情深,那也是萬花其中一朵而已,“其實朕曾經有過許多喜歡的女子。”
“她到朕身邊的時候恰到好處,那時候朕的日子過的很寂寞,在她之前的女子都另朕不滿厭棄,所以寧願日日與自己相處。”慢慢道。
慕容漪只當在聽別人的故事,靜靜的看着他。
他垂頭擡頭,望着他的背影猜測是否在舔嘴脣在眨眼睛。
“後來她的家人與朕說,要他家的一個小女兒入宮,只是應對朝堂,朕並沒有過多期望。”
“朕初次見她時,她正睡着,被錦被包裹,看起來安寧乖巧,她來了以後,朕便有了一個新的去處,不必再委屈着自己與旁的女子應付。”沉下眼神回憶着。
“所以皇上只是將她當做一個新的留身之人嗎。”穩穩說道。
沉吟着,久久纔回,“一個,帶來新鮮感的人。”合上嘴巴。
在自己心中她算是什麼玄晟也說不清楚,應道:“許是時間剛剛好,她的性情剛剛好。”
“怎麼說?”隨着問道。
“就如夏日裡口渴,解暑氣的一塊冰。”雙睫顫動。
又有新人到身旁,一個可有可無的慕容漪也許並不值得掛心,可他時不時就會想起,她的孩子日日陪伴在身旁,又如何忘懷。
“皇上不是說有疑問,怎說起了一個女子。”聽着無趣便將話題轉開。
原來他還念着自己,可是她卻還沒準備好
聽言一笑,應道:“對,是朕忘了。”
“人說娶妻當娶賢,朕看着朕的妻子並不能算得上賢良,可她與朕相處幾年時候,卻也些情分在。”
笑對,“皇上是念情之人。”
“朕是念情,有許多事都不能依照心意做。”想起昔年事情,心中的憤恨又起,攥起拳頭,而轉瞬便泄了氣。
“身邊人無過,皇上何必煩惱。”隨口勸道。
“只是她的錯,都已經是往事了,那時朕因爲……”將這原因隱去,“已經饒恕她了。”
慕容漪知道他所指之事,受屈那人已認了,之前他也沒有說過安撫的話,現在是不是太遲。
沒法接話默默不語。
“過去的事情其實不必再提對嗎。”靜了許久道。
他心底的話不
會有人聽到,那種孤獨感從心底蔓延開,玄晟一直都知道,圍繞着他展開的所有事情,承受者是自己,結束者也該是自己。
怎麼能夠奢望有人替他解開謎題。
緩緩坐下沒再說話。
“那皇上想怎樣呢。”隨着問道,並未察覺他的恐懼,走到他近側,再沒上前。
“有些事情,朕不能做,可天也不誅,你說朕該如何。”他的聲音涼透,像是無助的求饒。
恩肅可算得上是劉家的罪人,既是罪人卻是玄晟的恩人,功過都反射在他一人的身上,承受之人該是最痛苦的。
每晚不能安寢,在睡夢當中受盡煎熬,誰能醫治他的心傷,他忍夠了,受不住了,想要一個人改變當今的一切。
“皇上不就是天。”隨着說道,可她卻沒有明白玄晟是何意思。
苦笑,“可知奪位之亂,朕害了多少人喪命,今日萬人之上,也一樣受着萬人之上的煎熬。”
“皇上爲天子嘛,都是應當的。”隨口應道。
他東一句西一句讓慕容漪聽得亂了,到底是安的什麼心思,到今日對他的防備並未減退。
“朕若是說朕的手根本不曾染血呢?”氣憤道,她這樣不以爲意,讓玄晟怒火中燒。
不曾染血,可慕容漪卻見過他逼死多人,他的兄弟,他的臣子,那最微不足道的小憐算不算,害死一人就足夠償命了,只這兩個月時間就有三條人命算在他的身上。
他是爲君王,即便那些人真的該死,可害人性命終究是惡事,她所來的世界沒有人有權利結束別人的生命。
“朕逼死了自己的兄弟,可明明是他不肯退步。”可他卻沒有說出爲那兄弟所做的事情,玄宣的妻子要刺殺他,卻被他保護起來。
若是這人落到恩肅手中,一樣是死的下場,即便是落到任意一個朝臣的手中,都會變成拿來與他邀功的死囚。
聽着他的話,慕容漪的嘴脣動了動,終究放棄了辯駁,從她的世界帶來的一切都與這裡格格不入。
她自知沒有資格說,因爲她也一樣卑微,她沒有資格去責怪一個君王。
況且她也是在他面前欺瞞犯錯之人。
“在下不知。”應道,想要如此迴避開。
孤月之下,空氣越發涼了起來,涼的慕容漪都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寒氣。
玄晟猛地站起,將她束髮的帶子解下,她的長髮倏然飄起,冷風貫穿涼亭,她的眼中蓄滿淚水,有羞怯有難堪,呆愣的望着他。
靜了許久,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在空氣中迴盪。
“你以爲朕看不清你是不是。”質問道,“慕容漪,你當朕的眼瞎了是嗎?”
眼淚掉落,從眼眶的正中滾落,她終於無處可躲,怔住說不出話來,她弄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哭,可在他面前卻藏不住心事。
“玄晟,玄晟。”結結巴巴的叫着,她好想上前去親近他,抱抱他,手指慢慢移上他的臉,才觸碰到他的皮膚卻見他躲過。
一直以來怕的便是他會這樣,怕自己忍不住終於向他走近,得來的卻是拒絕。
留在半空的那隻手頹然落下,哀傷再難平靜。
“慕容漪,慕容漪。”搖頭叫道,轉過身子抓住她的肩膀搖晃,“你到底是誰,你說啊,你和朕說清朕就會信你,爲什麼你不肯開口說!”
她怯怯的將頭扭過,只一味的掉淚,無從說起的來由。
哀哀的轉過臉來,“真的重要嗎,你到底是因爲他們的欺瞞而冷待我,還是因爲我的欺瞞而冷待我。”淚汪汪的看向他。
對,她沒有這麼重要,死死捏着她肩膀的手緩緩鬆開。
慕容漪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癱坐到地上,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一直警告自己對這男人不必全心相待,到頭來仍不能由己。
可玄晟卻感到徹骨的寒,一定要他愛一個女子到無邊無沿是嗎,他是君王啊,無論對待何人他都不能如此。
站立着,恍惚間說出了一句,“你曾在乎過朕嗎。“
“在皇上面前沒有你我,何必問一個渺小不堪的人。”哀聲道。
如果愛不能對等,那付出自然不會對等了。
玄晟自嘲一笑,“朕還記得你初入宮時,在鳳儀宮遇上朕,你的冷漠讓朕來來回回想了許久,今日算是明白了爲何。”
低下頭看向她,“你真是厲害。”漠然道,“沒了朕,你可知宮中日子的難過了?”
她自然知道,所有人都會因爲她沒有了依靠欺辱她,即便是太后都不行,一樣有人要將她推到絕路。
“寸步難行。”閉上眼睛,將眼淚留在了身體當中,不再任由掉落。
玄晟滿意的一笑,似是自語,“直到知曉你的欺瞞,朕才知多想要得到你的全心。”
“漪兒,你有爲朕難過嗎。”問道,卻沒打算等她的回話。
沒有過,真的沒有過,她默然垂下了頭,散開的長髮被風吹起,擋在她的眼前。
“依賴着太后不如來依賴朕。”看向她道,“朕在等你的誠意。”呼出一口氣,緩緩走出了這間涼亭,踩在石階上一步一步。
東海等人在外候着,見他下來迎了上去,“皇上,夜深了。”
“嗯。”應道,“回去吧。”便回了宮中。
冷風吹在她的臉上,吹裂了她的心臟,情深至此非人力可阻止,她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做了冒犯他的事,只會讓她愧疚。
“等你的誠意。”玄晟的話還在她耳畔縈繞。
……
玄晟上了馬車,靠在車上閉上眼睛想着今夜所發生的事情,又與她相見,心裡的難受又加重了一重。
一路顛簸進了宮門,東海扶着他下車,只見着趙小天慌忙過來,到他面前跪拜道:“皇上,出事了。”
“怎麼?”茫然道。
趙小天起身,伏在他耳畔道:“四爺那……那女子。”
“她怎麼了?”急着問道,那女子懷着玄宣的孩子,玄晟不能讓她出事。
“今夜一時沒看住,在牢裡自盡了,不過被人救下,暫且無事。”回道。
咬咬牙,他已經心亂如麻,又有事情擾他心神。
“朕去看看她吧。”淡淡道,至少讓她活得下去,恨得下去也好。
趙小天隨着玄晟到了大內監牢。
潮溼的空氣讓人不舒服,玄晟往裡走去,見到她直挺挺的躺在土牀之上,問道:“天氣涼了給她加牀被子。”
“是。”趙小天應着。
“把牢門打開,朕進去看看她。”交代道。
趙小天依言將牢門打開,玄晟走進去,看着土牀邊上放着一碗稀粥,便端起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裡。
看她還能吞嚥便安心了。
她的眼皮顫動兩下便醒了過來,見到玄晟的臉,狠狠的罵道:“惡人!”聲音壓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