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官差兵將衝入庭院。
兩方間拼殺惡鬥,玄儀氤氳在眼眶的淚退去,奪過身旁匪寇手中的刀,一腳將他踹開,趕到樑寇身旁,將他身邊幾人推開。
“姐夫。”小憐帶着哭腔躲到他懷中,這半年以來她都不敢叫一聲姐夫,驚慌失措之際便喊了一聲。
官差將庭院當中的歹人制住,終於安全。
聽得這一聲姐夫,玄儀拍拍她的背,擡起眼看向樑寇,而他一臉沉靜。
相處半年時候,所有事情樑寇都是知道的,他知江南之事憑几人之力不可能剷平,只等着今天。
兩人相對之中,見一官員從衆官差之中走出。
見玄儀上前一拜,“六王受驚。”
“多虧大人。”餘驚未平,而他還在擔心玄宣。
江南已失,怕他這次是在劫難逃了,他怎能鬥得過皇上和太后,已三年時間,他大勢早已失去,而皇家與這天下早已與他無緣了,又何談拿回屬於他的。
“備馬,我要與樑大人即刻回盛京。”沉了沉氣直接說道。
那官員頓了頓,應道:“是。”
玄儀擁着小憐,與樑寇前後離了庭院。
往外走時,卻聽後面有人叫,“大人。”
樑寇回身,見小六朝着他跑來。這孩子才十幾歲,因爲江南亂事家破人亡,他一人在這世上獨活,樑寇便將他留在了身邊。
溫和道:“小六啊,這些日子就該安生了,你若願意,就留在府衙吧,若是不願,就到賬上取些銀子,好好過日子去。”拍拍他的肩膀。
“大人,小六跟隨你多年,我在這世上就只有大人一個親人,小的想跟隨大人。”請求道。
還不知回盛京會如何,他本就是孤身一人,原本旁人都與他無關,可想了想,輕笑便答應了,“好,你和我走。”
……
永安宮內殿。
自江南暴亂之後,萱妃便一直在這裡住着,早已習慣了喝藥睡覺的日子。
早起無事,也少想外界的亂子,她家中人做的事,與她一個小女子本無瓜葛,可血脈之情,卻牽連着她的心。
“唉。”懶懶的吐了口氣,靠在繡着紅牡丹的繡枕之上,身上真是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不必見人,不必出去,便不用裝扮,頭髮披散着,臉上不加脂粉,氣色也還好,只是比起從前清瘦了很多。
與別的女子相比,她有孕實在是辛苦。
撫着肚子,靜靜的養神。
草木凋零,秋氣將萬物的生機都抹去。
紅雲進殿來,輕聲說道:“娘娘,皇后娘娘與林小姐來了。”
“嗯。”應了聲。
她們姐妹兩個時常來看,只是不許別人來看她,前些天黎美人託人送來些補藥,後宮之中也只有她還念着自己了。
想來太后將自己接到身邊來,也是爲了保住這個孩子,江南之事與她家有關她也能猜出幾分來。
見着林陌扶着趙慧茹進門,微微笑了笑,“皇后娘娘,林妹妹。”
“今日身子還好?”趙慧茹笑着坐到她身邊,林陌立在一旁。
點點頭,“皇后娘娘和太后,燕窩補藥一日不落的給我送來,當然是好了。”
“眼看着這孩子就要出世了,你可要仔細一些,稍稍有些不舒服便要叫身邊的姑姑來看。”囑咐着。
又一
點頭。
從前與趙慧茹也紅過幾次臉,到今日卻不想在身旁照顧的是她。
“蘭妃的日子也近了吧。”閒問了一句。
趙慧茹一笑,應道:“本宮與太后照看着你,蘭妃那邊有皇上呢。”
比較起來,玄晟還是在意慕容漪多一些,可到現在萱妃卻不氣了,她肚子裡的這個,還不知是誰的種呢,將自己作爲其次她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蘭妃與陳太醫的交情頗深,也有陳太醫照顧着,她那裡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說這話的時候趙慧茹的臉便冷了下來,見玄晟寵着別的女子,她心裡也好受不了。
雖然這些日子與玄晟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可也只稱得上相敬如賓,兩人無法往前再近一步,也沒什麼的,都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他肯陪自己說說話便好了。
除了這孩子,萱妃還是更擔心她家的事情,身邊的人是一個字都不和她說,忍不住也只能問趙慧茹了,“皇后娘娘,臣妾擔心哥哥,江南那邊,可傳回什麼消息嗎?”
她那雙大眼睛裡面裝滿了擔憂,趙慧茹瞧着也可憐她,可她不能說一個字,便應付道:“你安心就是了,等你的孩子出世了,皇上也要看這孩子的面子呢。”拍拍的她手,笑意盈盈。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笑的尷尬,看這孩子的面子?難不成他哥哥已經有了什麼罪行。
突然發覺失言,趙慧茹無奈的一笑,也接不下話去了,看向林陌。
林陌愣着,暖暖的看向萱妃道:“萱妃娘娘多心啦,衛大將軍功勞大,回京定要受皇上的封賞,到時娘娘又有了皇子,皇上一定會加倍封賞的。”如此纔將話圓了過去。
聽言萱妃稍稍放下了心,低下眼睛道:“不求哥哥能得皇上的封賞,只要能全模全樣的回來就好,一家人平安才最重要。”
猛虎身側,風吹草動都是地動山搖。
……
天色暗了,涼風吹動,芳漪宮內的青紗帳輕輕浮動。
是越來越冷了,可也算不上太寒,仍然在殿中燃了火爐,燭火都熄了,只留近側的幾盞,殿內溫暖,氣氛溫馨。
她伏在玄晟膝頭,大概她的孩子就要在這幾日出世了,十個月,從初夏到秋末,從她入宮開始,這孩子便一直陪伴着。
“皇上給孩子取個名字吧。”輕聲道。
像衆多女子一樣,她期待着孩子降生,也盼着丈夫給這孩子一個名字。
“太早了。”笑道,手撫着她的頭髮。
懷裡的這人,就像只小貓一般溫順體貼,恨不能整日都粘着他,從前卻極少這樣,似乎她越來越懂得如何依賴丈夫了,不像初入宮時對他全無期待。
“不早的,難道等孩子落地了纔給名字啊,要是那日臣妾見不到皇上呢。”微微擡起身子,緊張的與他說,而後又安分的依偎在他懷中。
聽言便笑了,憐愛的抱着她的肩膀,親吻她的耳垂。
“皇上要答應臣妾,無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要疼他,最疼他。”認真看向他的眼睛。
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整個人寒的似一塊冰。
“當然了,是朕的孩子,無論男女朕都會疼愛的。”並無感情的應着。
他肯說這話就好,默默的相處,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穿越者並不能作爲一個身份,在從前那個世界的一切都不必向人提起,因爲那是
在這個時空所不存在的年代。
而她的身份,也只能是民間的一個孤女,不是慕容府的二小姐,不是慕容漪。
這孩子出世,她的丈夫若是知道她的出身,會不會嫌棄這孩子血脈貧賤,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會不會因爲欺騙而置她於死地。
這些天宮裡少了很多人,還有一直在玄晟近側的李江。
“臣妾許久不見李公公了,他這是?”問道。
隨口應着:“他隨朕上涼亭,年紀大了腿腳不靈便,半路栽了下來,在養着呢。”
李江的確是在養着呢,只不過是在刑部大牢。
“李公公伺候皇上多年,他不在身邊,只怕皇上會不習慣吧。”閒說道,溫暖之中起了睏意,眼睛忽閃忽閃的慢慢垂了下去。
少了誰,過段日子該習慣都會習慣的,他念舊情,卻也更恨背叛。
“不會啊。”雲淡風輕的應着。
身邊一個奴才的背叛,並算不上是傷害,他也未當回事啊,那人現在半死不活的,被人嚴刑逼供,這懲處絕對比他那一點點的寒心難受百倍。
許久都聽不到她說話了,再低頭看見她睡着了,便將她放下也躺下了。
夜半。
宮中亂成一片,原本睡得好好的。
玄晟猛地坐起,聽着門外的人說話:“皇上,六王重傷,已經回來了。”
聽着說六王,慕容漪便跟着起來了。
“你安心在宮裡,朕去看看。”說完便下牀穿着鞋襪。
她哪裡還坐得住,聽着是重傷,一想起慕容柔與那襁褓中的男嬰,便隨着起來了,“臣妾和皇上一起去。”便也隨着下了牀。
拿起玄晟的外衣爲他披上。
出了殿門,見趙小天在門口候着,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人在哪?”玄晟沉聲問了句
趙小天單膝跪地一拜,“奴才在城門值夜,見着幾人入城,問了才知是從江南歸來,六王回程途中被青蓮教徒重傷右腿,奴才便叫人安置在神明臺了。”
“走。”應了句,擡起步子便往神明臺趕去。
聽着這話只覺心驚肉跳,樑翠扶着慕容漪跟隨着,聽說是江南官員,不知是不是她哥哥,也一樣的擔心。
神明臺重兵把守,見玄晟到了便下拜。
火光明亮,玄晟未理衆人,直奔殿中。
慕容漪與樑翠隨着走近。
而到門口,樑翠見跪在殿外的一男子止步,失聲叫道:“大哥。”
慕容漪隨着玄晟進去,只他兄妹二人相對,樑寇聽着聲音慢慢擡起頭來,見那人呆呆的站起身來,“翠翠。”一別幾年,不想還有相見的日子。
樑翠走到他面前,看他臉上滿布的青黑色胡茬,眼淚充滿了眼眶,隨着樑寇便將手撫在她的臉上,“沒事,我回來了。”轉而目光便轉向了殿內。
神明殿中放着一個擔架,玄儀的右腿中了毒箭,根本連上牀都上不得,無處安放便直接放在地上了。
玄晟與慕容漪立在一旁,四五個太醫圍着他的腿忙着,那根斷箭還插在他小腿裡,稍稍動一下便聽他撕心裂肺的叫喊。
“這箭插在骨頭裡拔不出來啊。”聽着那幾位太醫商議着。
瞧他的慘樣子,到險境做事哪有不傷的呢,江南一行沒要了人命便算好的了,若是這場面叫他的妻見了,恐怕更會難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