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裝?洛雅惡狠狠地瞪着她家爺爺,“很好?右手手臂錯位骨折,手指指骨和筋脈永久性損傷,左腿肌腱拉傷,不可復原,你還說這很好?”
“那些都是小問題,你看他活得好好的,能走能跑能吃能跳,而且也絕不影響男人哪方面,有什麼不好?”洛爺爺大手一揮,說得很流氓,洛雅當下被嗆着了。
唐老已經震驚了,原來這不是洛家的家教問題,而是遺傳問題。淚啊,相交幾十年,沒發現洛老的性格如此大無畏啊。
於是唐老震驚了憂鬱了自慚形穢了,出門左轉移步書房去反省自己識人不清……哦不,是對朋友不夠關心導致這麼多年沒有看清老友真性情。
閒雜人等一走,洛雅頓時恢復原狀,放開洛庭均重重的坐了下來,“爺爺,告訴我怎麼回事。”洛雅的聲音很疲憊,表情更疲憊。
她覺得她不該管,就算看到了也該裝作不知道,這樣才能和凌軒之間劃開一條清晰地分割線,可是爲什麼,明知道不可爲,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腳嘴巴大腦。
洛庭均欣賞夠了孫女的失態——好吧,他承認這是洛家人的惡趣味,誰讓他當年沒看到孫女失戀的樣子呢?當年洛爺爺多麼希望可愛的孫女兒撲倒在他懷裡哭得天昏地暗然後他可以義憤填膺的放出兒子去整死凌軒這個臭小子啊……
凌同學不明所以的連打噴嚏中。
“執行任務的時候受的傷,很嚴重,當時我們都以爲他熬不過去了。”洛庭均恢復了正經,開始跟孫女兒追憶往事。
洛雅咬住下脣,沉默了片刻,“什麼時候?”
“跟葉瑜結婚沒多久的時候。”洛庭均挑眉看了眼洛雅,“當時我們都覺得他是故意的,這小子不想活了。”
幸好後來他又活過來了,只不過手啊腳啊身上的零部件壞了百分之三十以上。
洛雅閉上了眼睛,腦海裡轉來轉去都是凌軒受傷昏迷的樣子,半晌才澀着聲音問,“爲什麼覺得他是故意的?”
洛庭均終於嘆了口氣,“丫頭啊,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問了呢,那個時候他天天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飄來飄去,不吃不喝拼命幹活接任務,把自己整個往死裡整,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他不想活了。”
洛雅有些發怔,原以爲忘了的早就過去了的東西慢慢的在腦海裡鮮明起來,“是嗎?可是,他不是也決心忘了我,跟葉瑜好好過日子了嗎?”
別欺負她沒記性,這些她都知道的。
“他是想啊,葉瑜那件事是他們凌家甩不掉的包袱,但不等於他願意揹負就一定做得到啊。”洛庭均娓娓道來,“想和做得到是兩回事,這麼些年來你試圖忘記他忘記你的愛情,你做到了嗎?”
“我本來以爲做到了,在知道這一切之前。”洛雅有些泄氣,“爺爺,其實我可以和唐澈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的,你爲什麼一定要讓凌軒來攪亂我的生活呢?我和他……已經過去了?”
“你心裡真要能過得去我和你爸爸也就不會幫凌軒一把了。”洛庭均瞪了孫女兒一眼,這個傻瓜,“他的確是少不更事的時候做錯了事,對不起你,可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愛你。唐澈是不錯,可前提是他愛你,你們相處了這麼久,他爲了你犧牲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那個雪乃*子我見過,和唐澈在一起很登對,我是過來人,要說阿澈不喜歡那個女孩子根本是扯淡,他現在爲了你們的情義忍耐着,將來如果有個萬一忍耐不住了呢?你到時候打算怎麼樣?再嘗試一次失敗的婚姻?讓唐澈跟着你一樣再痛苦一次?既然是好朋友,就該爲彼此着想,你也爲他想想——阿澈是個怎樣情義千秋的人你知道的,你忍心讓他爲你忍耐一輩子?”
洛雅不言語。
洛庭均繼續說教,“之前,你不想聽,我和你爸爸也覺得該給你時間,你和唐澈決定結婚,我們本來覺得也算是完美的一對,但見過*子,再看看你們,爺爺我不想看到你重蹈你爸媽當年的覆轍。你爸媽當年也是一樣,都覺得情義千秋了過一輩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後來還不是沒經過愛情的魔力分了?再說凌軒,這些年,他的所作所爲,我們都看在眼裡,你真以爲那小子什麼也不做一心悔恨的對待葉瑜幫她求醫問藥尋求將來他們能夠分得了?”要不說凌軒這小子腹黑呢?苦肉計使到十足十,爲了不就是破鏡重圓麼?
洛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震驚,失聲道,“爺爺,你說什麼?難道這些年來凌軒他……”他一直在設計,讓葉瑜心甘情願的離開麼?
難道說,不跟她聯繫,不是爲了斷絕彼此,而是爲了更快的實現自己的目的,不爲感情所左右;受傷,也是……
“那他爲什麼會受傷?難道說他是故意的?”洛雅此時此刻絕對不相信,凌軒是爲了求死。
洛庭均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而在門口作壁上觀聽壁角的洛斐然終於忍不住扶額,“丫丫,就算凌軒真的費盡心機,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吧。任務又不是他們能自己挑的,危險係數擺在那裡,那次任務,他們8個人就沒一個完整回來的,不過凌軒的傷最重罷了。”
洛雅回過頭來,一點也不意外老爸的突然出現,心裡也有些恍然。其實,要說這一切都是凌軒的算計,她也覺得很牽強。他是軍人,雖然當兵的當官的都是勾心鬥角滴水不漏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箇中好手,但,她也不信,凌軒能夠算計到那個份上。
那個時候,他大概真的覺得生不如死,那次的任務,那麼大的危險係數,他也許覺得,就這樣死了也不錯。
只是後來……他順水推舟罷了。
“那後來呢?”既然是順水推舟,總是會有下文的吧。
洛斐然淡淡一笑,“你怎麼不去問他呢?這些話,你們自己交流,會來的更好吧。當年,你們什麼都不說就這樣一刀兩斷,那現在是不是也該自己去了解一下?”
洛雅沉默不語,去了解?怎麼了解?她不認爲凌軒會什麼都跟她說。
洛斐然突然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的湊近洛雅的耳邊,“別的我是沒什麼好提供給你八卦的,不過呢,有件事我倒是知道,葉瑜和凌軒離婚的時候還是處女之身。”
於是洛雅華麗麗的嗆到了,一臉無語的看着自己老爹——以前她真沒看出來她老爸還有管人家閨房私事的嗜好啊,整一個變態!
洛斐然在女兒看變態的眼神下爲自己撇清,“別誤會,那個幫葉瑜治療的專家是你曼青阿姨的故舊,那個時候剛好有個檢查,咳咳,於是就順便……”不過,正因爲此,他才卸下對凌軒的諸多不滿,決定幫他一把。
一個男人,有時候情慾完全與愛情無關,他有一段婚姻,妻子雖然不是他愛的但卻是愛他的心甘情願任他予取予求的,他接受了責任,卻拒絕了權利,這樣的男人,或說他對洛雅的情不夠深,洛斐然是不信的——畢竟,凌軒又不是性無能至於他做了什麼結束了這段婚姻,轉變了自己的位置,只要他沒有犯法違紀,沒有傷害他人,沒有不利於和諧社會的建設,哪還管這麼多幹嗎?這世界上的人就是因爲在乎的太多了所以才活得太辛苦了。
有時候,只看結果,不去太計較過程,或者,倒過來,只享受過程而不計較結果的話,那會活得愉快得多。
洛斐然沒有太多的要求,他只要女兒快樂。
洛雅在面紅耳赤一陣之後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像個鬼一樣飄了出去,外面守着的唐澈有點擔心想跟上去,但洛斐然阻止了他,“別去,給她點時間空間自己好好想想,還有你啊,幫她的夠多了,現在是時候讓她獨立面對人生了。你有這個時間去管她不如去想想怎麼追求那個雪乃*子。”
唐澈於是也面紅耳赤了——他身邊的長輩真是一個比一個口無遮攔啊,胸悶!
“別一副胸悶氣短的德行,你既然也願意讓洛雅重新有一個選擇的機會,也就不該錯過自己的幸福。”洛庭均力挺兒子的想法,教唆好友之子,“你現在努力一把,說不定到時候你和洛雅能夠同一天舉行婚禮。”那不是很好麼?
於是在兩位長輩戲謔的目光下,唐澈同學黑着臉回房間計劃如何抱得美人歸去了。
洛雅無意識的飄回了房間,無意識的洗了個澡,無意識的躺到了牀上——然後,發現自己睡不着。
其實不用去問凌軒,她大概也知道在受傷之後凌軒大抵做了什麼。
受傷的時候,大概是自暴自棄放棄人生的。經歷了一場生死,想通了,想把命運重新掌握到自己手裡。只是,他到底是用怎樣的辦法在不傷害葉瑜的情況下讓葉瑜心甘情願的離婚的呢?
怎麼想,她都沒有辦法想出一個答案來。
側過身,擺出一個舒服的姿勢,洛雅覺得自己該好好睡一覺再說,突然之間許多事一下子冒出來,叫囂似的說“其實不是這樣的”,然後真相接踵而來,讓她疲於應付。
疲憊的閉上眼睛,洛雅突然有種預感,她和唐澈這樁婚事大概要成爲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了……
第二天一大早,洛雅頂着熊貓眼去了醫院。
人是爲了她而受傷的,要這麼丟下不管她還真有點心理障礙。不過奇怪的是一向早睡早起標榜標準好男人形象的唐澈居然不在,沒紳士的送她去醫院,洛雅於是自己開車。一路心不在焉開到醫院好幾次差點出交通意外,停完車洛雅都是一身冷汗,心想自己這日子過得真是太舒服了,駕照到手之後似乎就沒怎麼開過車,在美國的時候都是同學的順風車,到了日本幾乎都是唐澈接送。
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好像真沒她之前想的那麼好。
洛雅突然有些無力,自己成長的環境算不上幸福,活了二十幾年的際遇幸福和痛苦並存,但好像自己真的一直活在象牙塔裡,備受保護着,如果有一天沒有人這樣守在自己身邊了,那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