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卿的精神面貌不錯。
茶几上的茶水，也已經沸騰了。
薛長卿親自倒茶。
卻沒有楚雲的份。
他的年齡，比楚雲的爺爺還要大。
論輩分，也是爺爺輩。
哪有爺爺給孫子倒茶的道理？
楚雲也很懂事。
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微笑道：“天天來您這兒蹭茶喝，也不是很合適。”
說罷，他從兜裡掏出一塊茶餅，說道：“我重金採購的，比您現在喝的還要極品。”
“我不怎麼收禮。”薛長卿淡淡搖頭說道。
“我送的，您也不肯收？”楚雲笑着問道。
“你的可以收。”薛長卿微微點頭。“也不會有人覺得我收你的禮品，是以權謀私。”
楚雲笑了笑。把茶餅放下，然後主動開口問道：“爲什麼非得要挑撥李家兄弟？李星辰，是您開戰的信號嗎？是想先毀掉李北牧的左膀右臂嗎？”
“只是找一個理由開戰。我年紀大了。總不至於讓別人覺得我火氣還很大。”薛長卿說道。“至於你推理的那些理由，也算有。”
楚雲點點頭：“看來你們這場大戰，已經迫在眉睫了。”
“你來見我，就是打聽這麼點內幕？”薛長卿問道。
“我就是很困惑。李星辰找我聯手，是他的意思，還是您的意思。”楚雲問道。
“對你而言，有什麼區別嗎？”薛長卿問道。“我的意思，你就答應了？”
“不會答應。”楚雲搖頭。
“所以對你而言，沒什麼本質區別。”薛長卿說道。“那又何必多此一問？”
“人總會有好奇心的。”楚雲笑了笑，聳肩道。“更何況，還是這麼大的事兒。”
“喝茶。”薛長卿舉杯，抿了一口。
茶壺裡，已經在煮新茶了。
楚雲送來的茶。
香氣四溢，沁人心脾。
光是用鼻子聞，就知道這茶不錯。起碼比薛老杯子裡的茶水好喝。
“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品質嗎？”薛長卿放下茶杯，說道。
“有錢的確可以爲所欲爲。”楚雲說道。“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
薛長卿停頓了一下，反問道：“說說你的真正來意吧。”
“我爺爺是被您打敗的？”楚雲毫無徵兆地問道。
竟是連薛長卿，也被問怔住了。
“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你。”薛長卿搖頭說道。“當初，你爺爺的呼聲比我更高。但從出身來說，我更正統。也更名正言順。”
“而最終。你爺爺出局了。我成了第一人。”
薛長卿深深看了楚雲一眼：“如果結果論的話。我的確打敗了你爺爺。”
“但如果有隱情的話——”楚雲眯眼說道。“是不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想知道什麼隱情？”薛長卿問道。
“我想知道您肯說的一切。”楚雲問道。“您會說嗎？”
“我沒什麼可說的。”薛長卿淡淡搖頭。“現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包括李北牧重回紅牆。包括紅牆現在暗潮涌動，風雨飄搖？”楚雲問道。
“歷史總是一個輪迴。合久必分。”薛長卿說道。“不能因爲出現了一兩個搞破壞的人，就懷疑整個秩序出現了漏洞和破綻。這對很多人都不公平。”
楚雲聞言，微微點頭說道：“的確不公平。”
略一停頓，楚雲反問道：“那對我爺爺，對我們楚家。就公平嗎？”
“不公平。”
薛長卿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輕輕搖了搖頭。
眼神迷離。彷彿陷入了沉思。
那段歲月，太遙遠了。
也太漫長了。
薛長卿極少會去回憶。
尤其是年齡大了。更沒有精力去憶往昔。
此刻。
當身爲楚家人的楚雲提起這些。
薛長卿終於忍不住回憶起來。
但在很短暫的一段回憶之後。
他便揮散了腦海中的記憶。
那並不是一段過於愉快的記憶。甚至有些讓薛長卿不太喜歡。
茶室內的氣氛，頗有些僵硬。
楚雲也察覺到了薛長卿詭譎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剛纔一番話，大概是觸動了薛長卿的內心。讓他的思緒，涌現了氾濫。
喝完了新茶。
楚雲站起身道：“薛老，不打擾您了。我先走了。”
“你都問完了？”薛長卿擡眸掃視了楚雲一眼。
“本來就是給您送一塊茶餅而已。也沒打算問太多。”楚雲笑了笑。“不過您也沒讓我白走一趟。我的確是獲得了一些信息。甚至，一些有關我們楚家的內幕。”
更甚至。
是一些楚雲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內幕。
“走吧。”薛長卿淡淡點頭。安靜地品茶。
有錢人家的茶餅，的確很不錯。口感芬香，讓人十分的滿意。
楚雲離開紅牆後。
再一次乘車來到了楚家。
他要見二叔。
和二叔聊聊楚家的過往。
最好，能聊一下關於父親的一些往事。
來到楚家時。
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的二叔正在喝茶看電視。狀態十分的悠閒。
楚雲翻了個白眼：“您倒是好雅興。”
“我努力了幾十年，休息幾天你也眼紅？”楚中堂抿了一口茶。“找我有事？”
“我剛剛見了薛長卿。”楚雲直奔主題道。
“我知道。”楚中堂點頭。
“我很低調。很神秘。我以爲我瞞住了所有人。”楚雲嘆了口氣。“想不到您還是知道了。”
“知道的人有很多。不止我一個。”楚中堂提醒楚雲。
“算了。不想這些了。”楚雲一屁股坐下，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二叔，我想和你談談楚家，談談我父親，當然，也想談談我爺爺。”
“你覺得自己瞭解的還不夠多？”楚中堂點了一支菸。
“本來以爲夠多了。”楚雲說道。“現在發現，可能還是太少了。”
“主要想談誰？”楚中堂問道。
“都想談。”楚雲說道。
“我知道的，也未必能滿足你的全部好奇。”楚中堂說道。
“那先談談關鍵的。”楚雲說道。“我爺爺的過往。”
“和薛長卿相關的過往？”楚中堂問道。
“還是二叔懂我。”楚雲笑了笑，點頭。
“薛長卿應該和你提過一些吧？”楚中堂沒吃這一記馬屁。徑直問道。“不然，你也不會忽然想找我談。”
“提了一些。按照薛長卿的意思，爺爺當年是呼聲最高的。而他薛長卿，卻是最名正言順的。最終，他贏了。我爺爺出局了。”楚雲說道。“他說的，就是全部嗎？”
“他隱瞞了一些東西。”楚中堂搖頭說道。
“隱瞞了什麼東西？”楚雲好奇問道。
“隱瞞了你爺爺當年之所以出局。是認爲當年的華夏，迫切需要穩定的發展。而不是內耗，更不是內鬥。”楚中堂說道。
“二叔的意思是。我爺爺，是主動出局的？”楚雲皺眉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楚中堂說道。“但如果你爺爺態度堅決的話。薛長卿未必鬥得過你爺爺。”
“但最終的結局。你爺爺下海經商了。成了一個正兒八經的商海大亨。”楚中堂說道。
楚雲眯眼說道：“薛長卿不想說，是怕在我面前丟臉？”
“他不是一個怕丟臉的人。”楚中堂說道。“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而那一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說，誰也無法瞭解。”
“繼續聊聊我爺爺。”楚雲說道。“總而言之，我爺爺當年很有可能是主動退出。就是爲了華夏的大局考慮。對嗎？”
“我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所說的這一切。但我個人的猜測，和你一樣。”楚中堂說道。
也正因爲此。
爺爺在紅牆內的資源，纔會如此的恐怖。
纔會恐怖到連許多頂流大亨，也不敢對楚家指手畫腳。
因爲，楚家雖然已經離開紅牆數十年。
但根基依舊還在。
影響力，也並沒有徹底消失。
更甚至。
許多正當紅的大人物。曾經還是追隨過老爺子的門生。
他們就算爲了臉面，也不會和楚家過不去。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楚家和薛長卿之間的所謂恩怨，並沒有太激烈。也不是不可以化解。”楚雲分析道。
“所以我會介紹楊老給你認識。讓你儘可能多的瞭解長老會的存在。讓你能在紅牆內，掌握更多的情報。”楚中堂抿脣說道。
楚雲笑了笑：“我沒問您，就是相信您的判斷。”
“你可以問我。我會給你回答。”楚中堂說道。
現在的楚雲，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莽撞的年輕人了。
只要是楚中堂知道的。
只要是楚雲想了解的。
他都會說。
楚雲也需要足夠的信息。
否則，他很難把這條路走到底。
“聊聊我父親吧。”楚雲話鋒一轉，口吻變得深沉起來。“母親曾經暗示過。我父親，可能已經大變樣了。”
“他或許是變了。或許，他一直都是如此。”楚中堂平靜而沉穩地說道。
“您對我父親的瞭解，足夠嗎？”楚雲問道。
“不夠。”楚中堂搖頭說道。“他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深不可測。莫說是我。哪怕是你母親，也未必真的瞭解你父親。”
略一停頓，楚中堂神色沉穩地說道：“這世上，唯一瞭解你父親的，或許只有你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