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並不看他遞過來的東西,只冷笑道:“無親無故,我可不想平白收人東西,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陳晏並不意外,他俯下身,將盒子輕輕放在門前,起身微微一笑,“送不送是我的事,至於收不收,那是您的事,這東西,我總不能留一輩子,那樣的話,您也不想吧。”
傅母眼神一變,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陳晏又笑着低頭拍了拍袖口,“如果您不想收,那阿姨清掃院子的時候,就麻煩您費費神,把它掃走吧。”
傅母聽了這話,咬緊了脣,看着陳晏近乎灑脫的動作,最後也沒說什麼。
該說的都說完了,陳晏退幾步,恭敬地向她鞠躬,傅母連連側過了身體,不想受他的禮,陳晏卻彷彿沒看見,一鞠到底,而後站起身,挺直了腰背,和她道別:
“阿姨,剛纔我冒犯的地方,還請你海涵,我這就離開了,我們,就此別過。”
他說完這話,目光復雜地看了看那圍的四四方方的小院,又盯着那牆頂上的朱瓦飛角看了一陣,突然出其不意地說了句:
“阿姨,或許您可以嘗試着出去走一走。”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看傅母的反應,轉身大步離去。他來時步履沉重,走時卻像是踩了一陣風。
傅母一直目送着他離開,直到他轉彎消失不見,一直挺着的腰背才鬆懈下來。
她蹲下身,撿起陳晏留下的禮物,關上門進屋,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細細看了起來。
包裝盒看上去非常典雅,盒身是和舊書籍一色的暗黃色,一副銅鏡前獨坐的仕女圖幾乎佔了整個盒身,周邊是細細雕琢的刺繡花紋,好看極了。
傅母眼睫輕顫了起來,用手撫摸了盒身良久,最後慢慢打開外面裹着的絲帶,揭開盒蓋——
入目是一根精雕細琢的髮簪靜靜躺在雪白的絲綢上,整體陳一朵盛開的牡丹形狀,紅翠相映,光澤柔和,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傅母愣了一瞬,輕輕拿起它,仔細打量着,上面鑲嵌的珠玉很是漂亮,晶瑩剔透,飽滿潤澤。
而美中不足的是,中間鑲串它們用的銅線顏色有幾處暗沉的地方,看上去有些舊了。
“……這禮物,我買了近十年了。”
傅母怔了許久,匆匆把簪子放下,包裝盒原封不動的包好,收了起來。
……
陳晏到小旅館退房的時候,老闆有些驚訝,
“小夥子你現在就走啊?不多玩兩天?告訴你,過兩天我家那皮孩子從學校回來,他對這一塊兒熟得很,有些好玩的地方啊,那是隻有本地人才知道的!”
陳晏咧着嘴,“不用了阿叔,我這次來是來有事的,現在事情辦完了,這就回去了。謝謝您哈!”
老闆細細打量了他一眼,哈哈笑起來,“看來小夥子你的事辦得很圓滿啊,現在精神多了,嗨,你剛來的時候啊,小夥子好看是好看,就是沒有人氣!”
陳晏尷尬地笑了笑:“是嘛,哈哈。”
老闆也乾脆,“得,你是做大事的人,這個小城啊,就不留你了,現在給你退房啊。”
陳晏忙說:“剛沒說清,是從明天退房,我明天五點多的車,一大早的,不想麻煩您,就現在來退了。”
“好嘞!”
陳晏結完賬,快要上樓的時候,想了想,又問他:“老闆,您的桑葚,能賣我一點嗎?”
……
這天晚上,忙了一天,精疲力竭的傅彥成慢慢走回家。
他現在看上去要憔悴許多,陳晏不在家,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他做起來手生,半天沒個頭緒,後來索性所有衣服送到乾洗店,這幾天全吃外賣。
反正每年都有一週這樣的日子,他就算不習慣,也在逼着自己去適應。
而這還不算他最煩惱的事情。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結婚的消息被人透露出去了,他一開始並不知道,後來有人打電話跟他道喜,問他什麼時候辦酒席,他才知道這個消息。
而他想澄清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現在一面盼着陳晏回來,這樣他的生活就不會一團糟,一面又擔心他回來,聽到消息自己要怎麼解釋。
還好,他還有幾天纔回來。
傅彥成一邊頭腦脹得發痛,一邊自我安慰着,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上樓,拿鑰匙,他一邊開門,一邊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