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晏並沒有後天回去, 他進了屋就和老爺子辭行了。
老爺子很鐵不成鋼地說道:“你急什麼?他好好和你告白了嗎?他有認真追你嗎?送花啊請吃飯啊看電影啊約會啊這些他做了嗎?沒名沒分地和他在一起也就算了,現在還黏着人家跑,人家前腳纔出門, 你後腳就要跟回去, 之前傅彥成的例子你忘記了?”
蔚乘風有認真追他嗎?
陳晏回憶良久。
一個人心裡若是喜歡上一個人, 就會覺得他哪裡都好, 回憶起來都是甜蜜的。
他發自內心地衝老爺子笑了笑:
“相比於鮮花紅酒燭光晚餐, 我更喜歡他陪我晨練陪我做飯陪我發牢騷。他不是衝着成爲戀人而追的,我感覺得到,他是衝着一輩子的伴侶追我的。他和傅彥成不一樣。”
唐老爺子哼了一聲, 不贊同道:“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情方面, 誰主動, 誰就處於弱勢, 一開始就處於弱勢,你會越來越沒有地位, 別說我老頭子講話不客氣,你們以後吵架的時候,他一句話就把你抵住了你信不信。”
陳晏搖頭:“這種日子我過了十年,我能分辨出來蔚乘風是不是這樣的人。他對我很好。”
唐老爺子一口唾沫差點噴到他臉上:“男人啊,要麼你圖他錢, 要麼圖他權, 就是不能圖他對你好!他今天對你好, 改天可以對別人好!到時候你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陳晏笑了笑:“我不要權, 也不缺錢, 我就圖他對我好。好一日是一日,好一年是一年, 萬一能好一輩子呢?再說了,我們就算沒走到最後,中間這一段時間我夠幸福就好了。再說,你和外婆不也一直很好?”
說到這裡,他整個人彷彿都在發着光,衝老爺子字正腔圓地說:
“我已經賭輸過一次,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受,我不怕再賭第二次。”
唐老爺子沉默良久,最後彆扭地哼了一聲:“說不過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唐老爺子從頭到尾沒有說贊同他們,但是他態度擺得已經很清楚了,他很支持,在一起可以,但是他要處於上風。
不過感情的事,哪裡就能真個分清你我,來個一較高下呢?
不過他能表示支持,陳晏已經很感激了,更何況,他知道外公都是爲自己好,當下抿脣笑了一下:“多謝外公。”
老爺子別過頭,揹着他擺擺手:“好了趕緊走趕緊走,別在我跟前礙眼。”
陳晏抱歉得衝老爺子鞠了一躬,說好了要陪他三個月,結果現在就要走。不過他雖然內疚,卻並沒有遲疑,很快就收拾好東西出發了。
老爺子在他出門的時候喊了一下管家:“你送他回去,別人我不放心。”
管家開車一向是最穩的,幾十年的駕齡從沒闖過紅燈,從沒超過車,也沒越過道。能慢從來不快。
老爺子這樣說,大概是當年他父母的事,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
陳晏嗓子一哽,當下手中的行李抱住老爺子,眼淚在眼睛裡直打轉。
他說:“外公,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唐老爺子哼了哼,說:“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硬的很。”
陳晏走了之後,唐老爺子坐在沙發上呆坐良久。
一直在樓上的唐進儒走下來,挑着眉毛笑話他:
“人家沒在一起的時候着急的是你,現在在一起了,挑刺的也是你,唉我說,老爺子你怎麼這麼難講話?這樣我以後娶了媳婦兒我還不得心疼死?”
唐老爺子沒好氣得瞪他:“此一時彼一時,之前我着急那是不想小晏錯過他,現在是他倆進度太快了!你看看剛纔在小花園裡……”
他支吾了半天,到底沒說出來小花園裡什麼,只是長嘆了口氣:“太容易得到的,總是不懂得珍惜,路走不長的。
他們啊,現在就是腎上腺素過度分泌,頭腦發熱,激情一直燃一直燃,現在是卿卿我我,你儂我儂,那等激情燃盡了呢?
他們會不會彼此相看兩相厭?
相反,如果我爲難爲難他們,他們就像並肩作戰一樣,就算苦一點,那也是帶着樂的,以後吵架了,或者激情盡褪,他們惦記着年輕時的這麼點情分,心裡總有口氣撐着,不至於輕易就過不下去了。
所以我當個惡人又怎麼了?一致對外原則嘛!”
唐進儒一直聽他頭頭是道得說這些,表情玩味的說:“老頭子你懂得很多嘛。”
唐老爺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調侃,他說:“我現在只後悔當年蕙茹跟那個臭小子的時候,我怎麼沒多攔攔。”
蕙茹就是陳晏的母親。
他竟然沒有懟回來,唐進儒悄悄笑了一下,又說:“所以你這些年就苦心鑽研,準備發展第二春是嗎?”。
三秒後,客廳裡出現了一幕驚天大戲:“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
——
陳晏回到家之後,看見對面的房子燈是暗的,他掏出手機給蔚乘風打了一個電話:“你現在在哪兒?”
那邊是蔚乘風嬉皮笑臉的聲音:“在家啊,怎麼,想我啦?”
陳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胡說,我看你房裡燈沒有開。”
“什麼燈……等等,你回去了?”
陳晏把手機夾在耳邊,一邊掏鑰匙一邊說:“對啊,我回來了。”
“你不是後天回來嗎?”
陳晏打開燈,放下行李箱,“想回來就回來了。”
“嗯,你開心就好咯。”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蔚乘風突然說:“你說,我現在是你的誰?”
陳晏裝作沒聽到,說:“我要洗漱了啊,拜拜。”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捂住自己有些發燒的臉傻乎乎得笑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太傻,連忙拉下嘴角,面無表情地去打掃了一遍房間,然後拿着浴巾去洗澡了。
洗到一半的時候,他模模糊糊得聽到門鈴想了。
這個點都晚上九點多了,而且也沒什麼人知道他住在這裡,陳晏想了想,覺得可能自己出現幻聽了,便沒在意。
他慢悠悠地又洗了十幾分鍾,才裹着浴巾出去。
然而沒一會兒,他又聽見了門鈴聲。
陳晏疑惑得向門口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發現裹得很嚴實,便走到門口,從貓眼裡看了看,發現沒人。
他頓時警惕了起來。
“誰啊?”他揚聲問。
“你猜?”外面那人怪聲怪氣的,陳晏一時沒聽清。
他想起了電影裡那些入室搶劫的罪犯,警惕得去了廚房,拿了把砍骨刀出來,而後輕輕打開一條門縫,朝四周看了看,一片漆黑。
他又問:“誰在外面?”
突然有個人影從右邊蹦出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陳晏看着突然出現的蔚乘風,心裡提着的一口氣就放下了,冷靜下來才發現,他剛洗的澡,又出了一身汗。
他有氣無力地轉身拿着刀去廚房,“很驚喜,很意外。”
蔚乘風本來都敞開了雙臂,卻沒想一個熱吻沒有,連擁抱也沒有,他訕訕地放下手臂,亦步亦趨得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手裡的刀,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說:“嚇到你了?”
陳晏把菜刀放進廚櫃裡,看着他像條極力討主人歡心的小狗的表情,冷笑了一下,“是啊。”
蔚乘風失落地“哦”了一聲。
哪想陳晏卻突然出其不意地向前衝過去,一下子跳到他懷裡,勾着他的脖子朝他臉頰處重重親了一口,而後低頭看他,微笑着說:
“我很高興,”
蔚乘風被他衝得一個踉蹌,好歹沒有丟臉的接住了,他感覺着臉上還沒有消失的柔軟觸感,看着陳晏笑意盈盈的眼睛,也跟着笑了起來。
“我也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