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空空的生了一副俊雅單純飄逸浪漫的皮囊,骨子裡卻被這個家歷練的深沉陰險奸詐實際。
一身婚紗罩身的裴愉則撒嬌的吊在他的脖子上,輕吻着他的脣道,“下輩子一塊兒許給我吧,乖乖老公,我也要下輩子!”
東方淺明顯的皺眉,他不是吝嗇下輩子,而是爲這“乖乖老公”的稱呼皺眉,對冷薔薔已經唯命是從做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兒子,更是被壓在老爺東方一涵的手掌下翻不出跟斗,此時,勉爲其難,“如果結婚之後,你聽我的話,我就給你下輩子!”
商人,絕不做賠本的買賣!也只有東方褚是個付出多於收穫的異類!
裴愉則心無城府,愉快的答應,“好!呵呵……”
這場婚禮由裴家和東方家聯合置辦,比我和東方褚當時的排場大了三倍,地點在海邊浴場——一個唯美浪漫別出心裁的沙灘婚禮。
在觀禮席的第一排,我竟然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老夫人於可嵐,她一身深調的藍色深V修身禮服裙,精緻的墊肩設計,復古高雅,綴着亮片,宛若雪花晶瑩剔透,白髮高挽,端莊的坐在那裡,沉澱着一種令人驚歎的高貴。她身邊陪着的是冷硬管家姚娣。
於可嵐的位子,就在冷薔薔旁邊,兩人時而交談幾句。
禮成時,我拿着酒杯走過去打招呼,冷薔薔則有些錯愕,忍不住問於可嵐,“媽,你早就見過陌萊了嗎?”
“媽?!”我將這個字放在牙根上碾碎,心中一股怒火衝了上來。
那個大潭山的豪宅就是當年顯赫一方的冷宅,而於可嵐所謂的一兒一女其實是冷靖遠和冷薔薔。
怪不得東方褚與姚娣對視的眼神中充滿了敵意,只因爲東方家與冷家多年來的對峙所致,從三十多年前,東方一涵被冷薔薔騙婚威脅開始,這仇恨就深種了。
而我在那個宅子裡看到的照片上的人,其實並不是我,而是我媽——陌青!真是慶幸沒有把那照片的事告訴東方褚。
陌青的眼神我早已經不記得了,童年的一切就像是噩夢,她在最美的時候,只給了讓她傷心的男人,而留給我這個女兒的只是傷心和絕望,整日蓬頭垢面,宛若瘋子一般,頹然凋敗,除了對着年幼的我和阿依達咆哮,就是用毒品發泄。
她將自己的一生都放在了愛情中燃燒,直到灰飛煙滅,那麼純粹,那麼癡傻。
於可嵐在公園門口被我救,也正好知道我會經過那。不是我的手機被竊聽,就是我的手提包被放在裴家衣帽間的時候,被冷索按了竊聽器。也難怪她這個老太婆要和我做忘年之交,難怪她的話語和行爲那麼怪異,難怪姚娣叫我“萊小姐”——因爲我是她的親生孫女!
“陌萊!”於可嵐歉疚的看着我,“對不起,我……其實我……”
我抿脣退了一步,暗笑自己傻,陷入別人布好的局還自以爲做了件助人爲樂的好事。
“萊小姐,老夫人不是有意的,她是真的很想見你一面!”姚娣拉住我的手肘。
憤怒的甩開她,“我叫陌萊,別叫我萊小姐,還有,以後我們做陌生人比較好!”
她戒備的環顧四周,拉着我走向海邊,匆促的邊走邊說,“你總該爲老夫人考慮,是前些日子二小姐告訴她認識你的事,也才知道你就是她的親孫女。如果你稍有仁慈之心,應該能體諒她的一番苦心,冷家需要你,需要一個合適的繼承人!”
我掙扎着想甩開她的手,可沒想到她一隻手像是鉗子,扯住我不放,“我不想做冷家的繼承人,放開我,我叫凱文過來,你就不好收場了。”
“萊小姐,老夫人是一番苦心!”
“她的苦心和我無關!”我咄咄直視着她,“放手!”
“萊小姐,老夫人真的很可憐,偌大的家產她支撐到現在,你不會讓她死不瞑目吧?”
“她還有冷靖遠和冷薔薔,更有東方淺那個外孫,用不着非要找我!”
“他們只顧了爭奪東方財團,冷家的一切早已經荒廢了,公司奄奄一息,無人搭理,冷薔薔以爲佔有了東方財團纔是正途,大少爺對於冷家的一切早已經失去了信心,已經二十多年,老夫人獨自支撐,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你!”
“你高估我了,我無心去做什麼繼承人!”
“想想你母親的慘淡,老夫人其實很喜歡她的,你有善心搭救一個孤寡老人,爲何放着自己的奶奶不管不顧呢?”說完,她鬆了手,“你可以不姓冷,可以不叫大少爺父親,可你無法剔除你體內屬於冷家的血!”
於可嵐喜歡陌青嗎?她的照片還掛在那,或許,那曾經是她和冷靖遠住過的房間吧!但是,爲什麼陌青會那樣自暴自棄?
遠遠的東方褚帶着凱文向着這邊走過來,姚娣拍了拍我的肩,“好好考慮吧,如果想好了,給老夫人打電話,現在裴氏正準備吞併冷家的產業,到時候,冷家就真的不存在了。裴恆野心勃勃,一旦決心已定就不會再收手,但是,裴也絕對會站在你這邊!”
她將一個名片塞到我手中,又說,“只有兩天時間,希望你能儘快決定!”
我木然拿着名片,看着她轉身離開,東方褚奔過來,將我攬在懷中,拉住我被姚娣抓紅的手腕心疼不已,“萊,她找你麻煩了?”
“沒事,只是我剛纔對於可嵐說了幾句話,惹她生氣,姚娣說了我兩句。”
握緊了手中的名片,心中的憐憫與仇恨混雜,陌青,我該幫冷家嗎?你和冷靖遠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萊,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海風太冷?”他幫我拉了拉肩上的披肩,“走吧,大家都去宴會廳了,我們去吃點東西。”
“褚,你恨冷家嗎?”那天在從氹仔島返回的車上,他不告訴我和冷家的過結,也是不想讓我捲進那些黑暗的爭鬥中吧!
“恨,在瑞士的時候,冷薔薔曾經派殺手想殺了我和媽,好獨佔東方財團,幸虧爸安排周密,她纔沒有得逞,那時候我和媽整天躲來躲去,從我記事起,一直到大學畢業,都沒有過過一天安靜日子。”他苦笑,“從爸和冷薔薔結婚之後,我和冷家的仇就結下了!”
“褚……你……你會和我離婚嗎?”
如果他知道我是冷靖遠的女兒,這得來不易的幸福,怕是要付諸東流了!
“傻瓜,說什麼傻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離婚!”他溫柔的環住我的腰,輕笑着嘲諷我,“怎麼忽然患得患失?是怕你去了瑞士我會出牆吧?”
我揚了揚脣角,心裡卻沉重的像是塞滿石頭。
* * *
宴會廳裡高雅的舞曲動盪着,一對對衣着光鮮的男女在舞池中旋轉,身着新娘禮服的裴愉和她親愛的哥哥裴恆,無疑是最惹眼的一對兒。
凱文正要在東方褚身邊入座,卻被葛絲薇拉住,“凱文,陪我跳舞吧!”
凱文苦笑,“我有點餓,可以先吃點東西嗎?”他是躲避不及吧,可憐的男人!
葛絲薇只能在我身邊坐下,“你快點吃,我等你。”說着,兀自拿了盤子,挑選自己喜歡的美食,熱絡的和我聊天,“陌萊,你去瑞士我真的捨不得,昨天裴恆終於選中一個保姆,看樣子還蠻順眼的,她養了兩個小孩,有照顧孩子的經驗,我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這就好!”我也放心了,卻不知道爲什麼要“放心”,裴宸不是我該擔心的。
她又和我閒聊了一陣八卦,見凱文吃的差不多,便拉着他衝向了舞池。
天天去東方財團報道的馮茹雪,拖着華美的粉色真絲禮服裙走過來,對我客氣的笑,“陌萊姐,不介意我和褚哥哥跳支舞吧?”
我正好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當然不介意!”東方褚沒有貼陌萊專屬的標籤,她非要來勾引,我就算銅牆鐵壁,擋也擋不住。
東方褚本想拒絕,但被強行拖走了。
轉頭看向於可嵐,她也正看着我,眼神淡淡的,滿含慈愛,我忙轉回頭,卻如坐鍼氈,拿起酒杯,坐去了一個安靜的角落,
幾杯酒不知不覺間喝光,卻仍是不知道該不該幫冷家,滿腦子都是陌青的那張照片,越發讓我頭暈腦脹。身邊站了一個藍色禮服的人,內襯着刺繡的白色襯衫,說不出的出挑豔麗,敢這樣打扮的男人,除了裴也,沒有別人!
“去跳舞吧,這麼漂亮的美女沒有人邀請,不覺的丟面子嗎?愁眉苦臉可是會長皺紋的!”
他總是能用一句話趕走我的沉鬱,手伸向他,走向舞池,卻看到裴恆對裴愉說了兩句,便鬆開她的手,直走過來,“裴也,我有話對陌萊說!”
我慌忙轉身躲,他不由分說的強行拉過我,半拖半拽的走向了舞池。
裴也只是聳了聳肩,什麼都沒說。
如今的我,像是個出鞘的靈魂,俯瞰着我和裴也的一切,只覺得寒心,先前的五年,他只是利用我與裴恆對峙,我們人前扮情侶,人後他忽而朋友,忽而敵人。葛絲薇說他在家害相思,如今有機會讓他緩解相思之苦,他卻絲毫不爭取。想起無數次被關在酒吧休息室惡懲的日子,他就那樣淡然的等在外面,等着事情結束,若他真的相思又如何連一支舞都不爭取?
走進舞池,裴恆卻只是看着我,低沉的壓着氣息,默然無語。
“不是有話說嗎?幹嘛不說了?”
他應該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失控殺了我,這雙曾經暗含溫柔的眼眸,此時看上去,只讓我忌憚,雖然情意綿綿,解讀來,卻只是一種畸形的愛戀罷了,我不知道他的心裡裝了什麼,或許與我一起的七年間,他都因爲這個陰影才這樣與我糾纏不休。
這樣的僵持讓我覺得窒息,長嘆一口氣,忍不住問,“你要收購冷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