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用英語迴應,大步走過來,繞到我面前,清冷霸道的氣勢像是一片陰霾,壓迫過來,視線盯在我的臉上像是能穿透我的身體,“姓冷就算了,何必如此冷冰冰的?”
我垂首,儘量讓假髮遮擋着臉,“很抱歉,我真的有點累了!”
本想側身繞過他,卻被一條手臂攬住,他的聲音驟然劇變,成了平時交談的溫柔,滲透着刻骨的傷心和絕望,“萊,是你嗎?爲什麼要裝作陌生人?爲什麼用英語跟我說話?”
聲音低沉,顫抖的厲害,他在害怕——害怕冷玥真的是我,氣息漸漸變得短促,眼底盈動着無盡的憤慨,“能讓裴恆和裴也同時在意的女人怕是沒有幾個,你以爲你能騙得了我?你眼裡的傷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雙手落在了我的肩上,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即將崩潰,身體的重量都落在我的肩頭,強迫我直視他,我沒有勇氣去看那雙滿含深情的眼眸。
“什麼?”佯裝疑惑的看着他,裝作聽不懂,聲音卻已經沙啞。
他像是怕嚇到我,矛盾的收斂了憤怒,“萊,你不是在巴黎嗎?怎麼忽然出現在這兒?不要告訴我,你給我打了電話,又淡定的站在這裡……不要告訴我,你就是冷玥,你和冷靖遠是什麼關係?說啊,到底什麼關係?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明知道我愛你的,怎麼可以騙我?”
他質問着,已經紅了眼眶,“萊,你考慮過我們的婚姻嗎?爲什麼你要做冷家的繼承人?爲什麼?我們的孩子……你考慮過嗎?冷家曾經如何對待我們一家,你不知道嗎?是……你當然不知道,我的逃亡,我的仇恨,你無法理解……你這自私的笨女人!你拿我的愛當什麼?爲什麼如此殘忍?”
我搖頭,強硬而客氣的用英語迴應,“很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趔趄着退了一步,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魁梧的身型差點跌倒,我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他又忽然含笑,卻極不自然,“對不起,我認錯人了,我把你當成了我的妻子!我怎麼會認錯人呢……我怎麼會認錯人?陌萊在巴黎……陌萊還在巴黎,是的,她在巴黎……”這個一向自制力超強的男人,在我面前失控的呢喃着,不可置信的自言自語,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
我的脊背一片冰冷,頭腦空白,他認出我了嗎?
看着他這樣子,心裡劇痛。
褚,對不起,對不起,過了今天我們就回到以前。
他聽不到我心裡的吶喊,只是在努力的自言自語說着,“我最愛的陌萊在巴黎,在巴黎!”深呼吸,調整着心情。
沉痛,讓我麻木當場,我覺得自己如此殘忍。
冷靖遠及時走過來,慈愛的用英文解釋,“女兒,你從小在國外長大,可能還不知道,這位是東方財團的當家人,東方褚!”
“哦!原來是東方先生!”我匆忙點頭致意。
冷靖遠環住我的肩,客氣的對東方褚道,“褚,這是我女兒冷玥,她正在努力學中文,不過,對正常的交談還有些吃力,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的失禮!”
“冷氏當家人嘛,難免孤傲,以後努力學習說中國話吧。冷玥小姐,希望你能把冷氏這塊爛泥扶起來,祝你好運!”他的脣角抽搐,迅速恢復了清冷的笑,轉身,匆忙離開。
看着他的背影,我能感覺到他對冷家的仇恨有多濃烈。
冷靖遠拉着我走向一邊,“女兒,過來,我帶你認識幾個長輩,商場上總是要打個招呼的!”
“他認出我了嗎?他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我像是在問冷靖遠,也像是捫心自問。
“不會的,你的聲音變化的很好,他不會認出的!”冷靖遠示意我安心,卻凝着眉宇疼惜的看着我,他擡手幫我弄了下頭髮,“女兒,放心,東方褚不會離開你的,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乖!”
我聽不進他的話,只是回想剛纔東方褚的眼神,他喊“萊”時,是那麼癡情,那種溫柔無法壓制,而看待陌生的冷玥,卻是如此仇恨……這種仇恨積壓了這麼多年,如果他知道我真的是冷玥,怕只有分別吧!
裴也的離開,讓我懼怕——懼怕東方褚也會離開我。
裴恆遠遠的站在那,和幾個人交談着,拿着酒杯對我似笑非笑的舉了舉,幸災樂禍的神情。
“看到我痛苦,你很高興?你以爲他們離開我,我就和你在一起嗎?”我的歇斯底里發泄在口形上。
他的臉色驟然蒼白,沉痛的看着我,用一隻手悄然給我打了手勢,“我愛你。”
對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手橫在脖子上,“我寧願死,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瘋子,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他搖頭苦笑,只當我是開玩笑,隨後,慢慢的對我攤開手掌,重又握緊。
哼哼……是在對我說,我逃不出他的掌控嗎?
等着瞧吧,我能,我一定能!
* * *
半個小時後,保鏢走到我身邊,悄聲低語,“姚娣管家剛纔打電話過來,說事情已經辦妥,在機場匯合!”
我迅速道別了於可嵐和冷靖遠。
正準備離開酒會,冷素素卻突然擋住了我的去路,“冷玥是嗎?蠻漂亮的?知道我是誰吧?別瞪着一雙媚眼勾引我的男人,警告你,東方褚是我的!”
我不能遲到,不能被這個女人誤了時機,迅速推開她,提着禮服的裙襬,在一羣人的驚訝聲中,衝出了大廳。
於可嵐指派給我的專車上,已經將行禮和護照都準備好,保鏢見我跑過來,迅速拉開車門。
我正要上車時,裴恆的聲音突兀的在背後響起,“這麼快就離開了嗎?沒有說句道別的話,似乎不太禮貌吧!”
他也知道沒有道別的話不太禮貌嗎?
可他都不讓裴也和我說句話,就這樣逼迫他離開了我……
七年,我曾經對裴也說,“已經晚了”“我們不可能”,可他真的轉身離去時,我的心卻痛的離譜。
這簡單的一句話,像是我和裴恆緣分的終結,但是,何處是終結?
一年前的那場激情讓我孕育了裴宸,隨後的婚禮,讓我以爲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經結束,可到底哪裡纔是終點?!
我沒有回頭,也沒有給他任何道別,因爲我還會回來,一定會回來,我的保證是對我腹中的胎兒說的,我不會讓他做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我會留住東方褚,我會和他幸福相守。
坐進車子,關上車門,“開車!”
轉頭,從後車窗看出去,裴恆愣愣的站在那,神情錯愕,而他身後不遠處,便是東方褚!
他立在那裡,看上去憂鬱而孤寂,魁梧挺拔的身形在停車場幽暗的燈光下,宛若一首悲涼的詩。
褚,我的離開,是因爲想更靠近你,你會明白的!
從此,我不想與冷家有任何牽扯,也不想與裴恆有任何牽扯。
車外的風灌進來,揚起我摘下發套時傾瀉下來的長髮,就像是與東方褚初識之後,在白色的遊艇上,我一直迎風前行,去向一個未知的未來。
但是,我永遠記得,進入東方家的第一天,大夫人苗夢握住我的手,對我說,“你是褚的唯一,是他唯一帶進家門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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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記得他那句霸道十足的話,“我不會放你走!這輩子,你只能做我東方褚的妻子!”
* * *
機場中,姚娣將包裹着風衣的裴宸交到我手上,他睡的很沉。
“因爲怕宸少爺哭鬧,進入嬰兒房的人給他用了一點催眠藥,大概兩個小時後就能醒過來。”
“好,謝謝你!”
“如果不是裴也少爺,我不會這麼順利的把小少爺帶出來,裴家的保鏢都是頂尖高手。”她微笑給我一個簡單的擁抱,“小姐,快走吧,我會照顧好老夫人和東方褚的,一路保重!”
“嗯!”我咬住脣,壓住即將流出的淚,轉身一手抱着裴宸,一手拖着行李走向登機口。
她又叫住我,“小姐,其實,大少爺很愛你的母親,只是……你的母親自己逃開了,是不辭而別,大少爺找了很多年……”
我不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或許,姚娣說的是真的,不然,這麼多年,冷靖遠何必將陌青的照片擺在自己的臥室?
可,愛情裡,孰是孰非,誰能辨清?
* * *
很快便抵達巴黎。
我抱着裴宸忽然出現,讓阿依達措手不及,但她了悟的笑了笑,“臨走時怪怪的,原來是怪我瞞着你裴宸的事……”
“媽,我沒有怪過你,只是因爲裴恆這樣對我,有點傷心。”
她疼惜而緊張的看着我,“女兒,你這樣帶走裴宸,想過後果有多嚴重嗎?裴家一旦宣告了裴宸的失蹤,就等於是通緝你,你從酒會上突然消失,東方褚不會疑心嗎?”
我將裴宸交到了她手上,“媽,我知道你有辦法,東方褚會疑心,也很快就會找來,只要我好好的在這兒,他就消除疑慮了,我還是陌萊!只是……我不想讓他知道裴宸在這兒!裴恆肯定也會帶人追過來,我要儘快離開這裡,等東方褚來了之後,你告訴他我的去向,你在法國還有別的朋友嗎?”
她遲疑着對我說,“裴宸我先找保姆照顧,在佈雷斯特我還有一個朋友,你可以去那!”
“好,你給我寫下地址來,我馬上就走!”
“萊,你這樣勞頓,對胎兒不好!”她擔心的看着我。
“但是,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只要逃過這一劫,逃過裴恆的視線,我就自由了!”我興奮的憧憬着着和東方褚在一起的幸福美好,“我和褚可以放心的在一起了,呵呵……我不要再回去澳門,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快快樂樂的生活,如果褚能接受裴宸,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