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九 鋪墊
各種菊花在陽光下爭奇鬥豔,再加上環肥燕瘦的各色美人,穿梭在其中的宮娥那紅黃裙裾,構成這個秋日那賞心悅目看不足的美景。
慧娘等人邊走邊看,漸漸臨近這賞菊宴的中心——九華殿。
“今年這菊花真不錯。”由貼身大宮女綃兒和常媽媽攙扶着的雲皇后停在幾株名爲“天鵝舞”的黃菊花前,讚歎道。
“是啊是啊。”其他衆人趕緊附和。
“娘娘,前面還有更好看的呢。”那綃兒一指前面道。
“是嗎?”雲皇后聽了,又示意衆人往前走。
“……呵呵,什麼人比花嬌,竟說讓本宮愛聽的,本宮已經不年輕了……”
但剛剛轉過這處迴廊,就聽見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然後就看見一行人慢慢由花叢後轉了過來——
爲首的那人一襲千鶴波紋紫金長擺袍,頭戴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豔麗又華貴,嫵媚又風情,在一衆人的簇擁下,帶着那得天獨厚的高傲與矜持,正是吳貴妃!
吳貴妃身後還跟了惠妃和另幾個品級或高或低的妃嬪,除了這些妃子之外,還有就是吳倩娘,以及湘郡王妃、貞娘等幾個命婦。
雲皇后的目光落在這個比她這個皇后娘娘還有派頭的貴妃身上,臉禁不住一陣僵。
而慧娘則是轉頭看走在側前方的洛氏,這就是洛氏讓她來這賞菊宴的目的?
以前本是對方陣營的人,如今出現在這個陣營裡,而且兩個陣營是敵對的。
兩相見了,特別是面對貞娘這個大姐,是夠難堪的!
但是這難堪誰都知道,也誰都理解,她也是身不由已呀……
“見過皇后娘娘(姐姐)。”她這端正想着,那端吳貴妃一衆人則已經上前來向雲皇后行禮。
在衆人的聲音中,唯有一個人稱呼雲皇后爲姐姐——吳貴妃。
這位貴妃娘娘完全不同於雲皇后,一張美麗的臉上的笑容愈發愈發燦爛了,語氣也十分親暱,特別是將“姐姐”二字咬的極重。
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明白她這番作爲的深意,無怪乎是在諷刺雲皇后的老態而已。
雲皇后臉色又僵了僵,很快就又笑了,對衆人揮揮手意識平身。
慧娘等也上前向吳貴妃和一衆娘娘們請安。
只顧了向雲皇后挑釁,吳貴妃開始並未注意慧娘,直到行禮時,這位貴妃娘娘的目光才落到慧娘身上,笑容不由微微一滯。
慧娘則是將頭垂得更低。
吳貴妃遺憾的蹙蹙眉,然後又將目光移向她處了。
“姐姐今日怎麼也有閒情雅緻過來賞菊,要知道姐姐可是素來穩重,從不像我們這般無聊愛湊熱鬧。”行禮完畢後,囂張的吳貴妃又看向雲皇后,繼續挑釁。
“怎麼能沒有閒情雅緻?胡人被趕走了,嶺南的叛亂也平了,如今我大新正是國泰民安,蒸蒸日上,就是沒閒情也有閒情了。”雲皇后聽了則笑着看了吳貴妃道,臉上一抹自豪。
意思很明白,我怎麼沒閒情?這種盛世局面還不是我雲家和華家維持的。
因西部和嶺南的平定,如今在朝堂上,雲華一派,正以後來居上之勢,力壓吳家。
吳貴妃果然就笑不下去了。
兒子與儲君之位擦肩,中宮日漸勢大,前景愈發憂心。
“皇后娘娘,貴妃娘娘,有花無酒多無情趣,我去年釀的那白菊花酒重陽節還沒喝完,不如我讓人拿來,我們對着這滿園奼紫嫣紅的花共飲一杯可好?”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爲你來我往的兩人打圓場,正是那惠妃。
“當然好。”雲皇后點點頭。
“快讓人去拿吧。”吳貴妃也不甘示弱。
惠妃讓人去拿酒,而衆人則是在前面廊廡下坐下來。
雲皇后和吳貴妃分坐最中心的兩位置,然後各自帶來的人也都依着各人的身份分兩處坐了,慧娘自然就坐在了最邊上。
身份的尷尬,位置的清冷,讓慧娘極不自在。
挨着慧孃的時氏不大理慧娘,隔着時氏而坐的洛氏也並未日往日一般做好婆婆,對她極盡照顧,而是一直和時氏說話。
華曼娘正跟一個小妃子說話,雲皇后則在惠妃的極力團和下與吳貴妃虛以委蛇的對飲。
幸好一邊一個小宮女不時的幫慧娘添酒拿點心。
“華二奶奶。”慧娘正垂頭吃着喝着,就感覺到那個小宮女低聲喚自己,一擡頭,才發現那小宮女正向自己指着對面的貞娘。
慧娘看過去,立刻對上貞孃的笑臉。
見她看她,貞娘立刻對她指指一邊。
慧娘一愣,那邊的貞娘卻已經悄悄起身。
慧娘遲疑了一下,也悄悄跟上。
卻不知她剛剛起身,那一直在和時氏說話的洛氏就看了過來,美麗而端莊的臉上劃過一絲冷笑。
“五妹妹,你還好嗎?”一處掩映的花樹下,貞娘停下步子,看向跟過來的慧娘。
“還好。”慧娘點點頭。
從剛剛見了,貞娘就一直關切的看她,她當然感覺得到,只是她並未迴應。
不管怎麼說,今日的這一切的促成都和貞娘有直接關係。
“好就好……就好……”貞娘有些不知說什麼,愧疚的避開慧孃的目光。
這個妹妹在華家過的當然不好,這是她親眼看
然不好,這是她親眼看見的。
雖不知今日怎麼也跟來了,但情形她是看的清楚的,華家人不喜,這邊人又無法靠近,左右爲難,嚐盡冷遇……
“蘊哥兒和涵哥兒可還好?”兩人相對默然了一陣,慧娘問。
蘊哥兒和涵哥兒自然就是貞娘夏日裡生下的那對雙胞胎,對於這兩個孩子,慧娘還是蠻關切的。
“很好,都會蹬腿了呢……”聽慧娘提起兩個兒子,貞娘立刻笑道。
一時找到了話題,貞娘自然就多說了幾句。
姐妹倆聊了片刻也就回去了。
但沒想到的是等兩姐妹回去的時候,迎接兩人的是衆人矚目,雲皇后、吳貴妃、惠妃……
兩姐妹一愣,也就各自回了位置,衆人也就繼續飲酒。
慧娘坐下,立刻又敏銳的感覺到一道目光射向自己,擡頭看時才發現那目光立刻又從她身上移開,正是洛氏。
慧娘凝凝眉。
看來剛剛這情景與洛氏分不開了。
只是這似乎並不爲過吧,再怎麼說,她與貞娘也是姐妹,一句話不說那纔不正常,這個雲皇后也應該也理解吧。
事實上,雲皇后也未怪她,回了甘泉宮後也並未提此事。
“今日在宮裡沒事吧?”
賞菊宴結束後,一衆人打道回府,慧娘剛進荷風苑,任媽媽就迎了上來。
慧娘搖搖頭,然後坐下來,一邊吃茶,一邊將宮裡發生的事詳細的說與任媽媽。
任媽媽聽了之後,也止不住尋思,“夫人這是要做什麼?”
慧娘搖搖頭。
“算了,也許是想不到好辦法,只讓人難堪一番而已吧,大姑娘的婚事眼見着就放到了,應該也沒心思琢磨害人的勾當吧。”任媽媽又道。
“但願如此吧。”慧娘道。
……
“……你說什麼,這肖氏去宮裡時竟然悄悄的去會寧平侯世子妃?”正心堂裡,華正興蹙眉看着洛氏。
“國公爺,你聽錯了,是在九華殿偶然遇上,衆人一起喝酒,肖氏和寧平侯世子纔去了一邊悄悄說了兩句。”洛氏趕緊道。
華正興沒說話,只是冷哼一聲。
“她們怎麼都是姐妹,血濃於水,見了自己就親近,別說寧平侯世子妃,我看就是吳貴妃,對肖氏也挺喜歡的,這也不怨肖氏,她也爲難。”洛氏又道,還一邊說着,一邊悄悄覷着華正興的臉。
“爲難?我看最該防她,下次千萬不要再將她帶出去,也不要將府上的事情交給她,她畢竟是肖家人。”華正興臉色更沉了。
“知道了知道了。”洛氏口上應着,但神情似乎有些不以爲然。
華正興又想說什,卻不想洛氏很快打斷了她的話,“對了,國公爺,歐陽家的聘禮單子拿過來了,你看看吧。”
華正興也就沒再多說。
看着那低頭看聘禮單子的華正興,洛氏暗暗勾起脣角。
這一切當然只是鋪墊……
時間很快又過了十來日,距離華敏娘出嫁的日子愈發近了,華府也是愈加忙碌。
慧娘這些日子也挺忙,汀蘭還未回來,母親又忙着寧玉娘成婚的事,鋪子的事情她只好親自料理,另外還要幫何姨娘打理華府的事務,幫華敏娘和寧玉娘各調製幾樣香品,除此,還偶爾要被陳老太君叫到小佛堂去陪她做做功課。
她那日也只是一時感慨才坐了下來,卻不想老人竟然覺得她有慧根,哎……
“縣主,用些茶點吧。”正想着,小草掀簾進來。
“怎麼了?”慧娘點點頭,擡眸,目光落在這姑娘的臉上,才發現這姑娘繃着臉,很是不高興。
“夫人那邊的人又叫我一會兒去庫房那邊幫大姑娘整理嫁妝,說前院國公爺在前院請客,人手不夠用。”小草聽了立刻道。
“去吧,反正我這邊也沒什麼事。”慧娘道。
華正興有幾個老朋友回京述職,就着嫁女之時,華正興今日宴請他們。
想必定是人手不足,又來這邊抓人。
“好吧。”小草撅撅嘴,轉身出門了。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慧娘則是擡頭看看外面漸漸朦朧的暮色凝眉,都這會兒了,也不知要整理什麼嫁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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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慧娘會贏得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