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她與潛龍閣有關,秦玥看她是越來越不順眼了。不管爲着什麼跟潛龍閣結的大梁子,總是因爲她纔給秦家遭來這麼多的禍事。
真正的惹禍精是她纔對,可笑卻讓蘇氏背了黑禍。
然而這些話她也只是在心裡腹誹而已,遠沒有到可以拿到檯面上來說的時候,面上更是不能表露一點半點兒。
殊不知,這年頭是很重孝道的。一個孫女兒膽敢指責祖母的不是,鐵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趁着衆人都在逗弄嬰孩的時候,秦玥將陳醫師請到旁邊,對她鄭重行了一禮。
陳醫師忙側身讓過。
她只是沈王府的下人,哪當得被賜了郡主封號的貴人的禮。
秦玥卻執意行了禮,話也說得無比誠懇:“救命之恩,無以回報。以後但凡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秦玥絕不是那等忘恩負義之人!”一邊說一邊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陳醫師。
陳醫師猶豫了一瞬,收下了。
殊不知,在以後的以後,爲了兌現這句諾言,她付出了怎樣慘痛的代價。可是即便如此,如果時光倒流,她也還是要做那樣的選擇。
因爲,她實在別無選擇。
陳醫師隨即嘆了口氣,悄悄對秦玥說道:“奴婢雖是救了您母親和弟弟的性命,可三太太的身體,實在損傷得厲害,以後可得好好調養。至於小少爺,更要好好照顧,他並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康健。”
其實不用她說,秦玥心底也明白。
這年頭的醫術並不發達,高齡產婦分娩時母子平安的並不多,難得大人孩子都保全了,已經是萬幸。至於調養身體,以秦國公府的家底,什麼珍稀藥材弄不到手?斷不會讓三房的主母和孩子因爲缺醫少藥養不好身體。
可是聽陳醫師說話的口氣,小弟弟的身體彷彿不甚樂觀,難道有什麼隱疾?
正要再問得詳細一些,陳醫師已經雙手一揖,準備告辭了。
臨走時老太太又賞了她不少好東西,還派了車送她回沈府。
秦國公自那日醒來後,身子一日比一日健朗,眼下又添了三房的喜事,因此整個秦國公府,上到主子,下到做雜役的下人,個個臉上放光,連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江氏整整昏睡了兩天兩夜,才慢慢醒轉,以爲一切是在做夢,哪知一伸手就摸到嬰兒滑潤的臉,不由流下兩行清淚。
當時她都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才讓接生的婆子保孩子,所以她也不怪老太太有過捨棄她的心思。
幸虧有玥兒……
江氏想着女兒,女兒就像風一樣的飛了進來,“母親,瞧我給你採的鮮花,多漂亮啊!”
旁邊的倚翠忙伸手接了,插在牀頭的美人玉瓶裡,整個屋子頓時瀰漫了花香,那鮮豔欲滴的顏色更是襯得整個屋子都亮堂鮮活了起來。
江氏眼眶溼潤,半哭半笑地招手讓女兒坐到身邊,懷裡的嬰兒動來動去,無師自通地咀嚼着自己的小手指,看起來像在吃棒棒糖。
瞧着這樣的畫面,秦玥很是感觸,想起來卻又有些後怕。如果自己回來得再晚一點,母親……
秦玥輕輕甩頭,甩去心頭那不敢去想的結果,心裡的疑惑卻在增大,不由問道:“母親,女兒記得,離您臨盆還有段日子呢,怎會這麼快就發作了?”
“哎——”江氏先是嘆了口氣,臉色頓時由晴轉陰,隱隱涌出憤怒之色,“是青李!是青李那個臭丫頭!”
“青李?”秦玥驚訝得很。
青李原先是老太太院裡的人,後來因爲自己受傷,老太太賞了她來皓月閣照顧自己就沒有再要回去。
她是個聰明的丫頭,也頗懂得人情世故。雖然是老太太院裡的人,可在皓月閣裡一直規規矩矩地聽從吳嬤嬤的安排做事,還沒出過差錯。
不待她發問,江氏就說了,“我本來想着還有半個來月,就是你十歲的生辰了。這是你第一個整歲生辰,所以就想好好辦一辦。哪知剛進了你的院子,就聽到一聲慘叫和悶哼,我以爲你出了事,當時就慌了神,然後就被青李那個臭丫頭給撞了……”
慘叫?悶哼?
自己一大早去朱雀大街陪老王妃送燕淵,是瞞着母親的。母親肯定以爲自己還在皓月閣呢,所以才一大早就過來。按說,青李不是這麼莽撞的人啊?再說了,母親身邊也從來沒離過人,偏偏就這麼巧,被她撞了!
看來,是有人裝鬼了!
心裡想歸想,秦玥可不好在此時對江氏說實話,便將話題扯了開去,問着小弟弟取小名的事兒。
提及小兒子,江氏很快忘記了先前的不快,立即眉開顏笑起來,“還沒取呢,不如由你這個做姐姐的,給弟弟取一個吧。”
“哼!這小傢伙兒,折騰得母親都快丟了半條命了,以後可得安生一些,嗯——那就叫他……‘安安’吧,怎麼樣?”
“好啊,這名字好啊!”江氏邊說邊笑,順手拍了拍小兒子的小身體,“可不是折了我半條命麼?以後要是不安生,看我怎麼收拾他!”
秦玥陪着逗弄了一會兒小安安,看母親彷彿有些累了,就讓奶孃抱了小安安下去,伺候江氏睡下,纔出了院門。
一路很快回到皓月閣,見青李直挺挺地跪在院子裡。
青櫻上前小聲說道:“老太太先前交待下來,說這丫頭既然進了皓月閣,那就是皓月閣的人了,她犯了錯,自然得由你這個做主子的懲治,還說千萬不要顧忌她的面子,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秦玥看了眼跪在不遠處的青李。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丫射進來,斑駁點點的光落在她瘦弱的背上,看起來有些可憐。
青李是家生子,她的老子娘都還在秦國公府做事,犯了這麼大的錯,自知不可饒恕,見了五小姐進院子,忙膝行着爬過來,顧不着擦試臉上的淚,拽住她的雙腿不住地磕頭,“五小姐,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您饒了奴婢吧!”
秦玥站住了,面沉如水地盯着她看,任她把頭磕得“咚咚”響,半天也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