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李辛爾的堅持,還有朝臣的反對,墨青帝的心事沒有達成,還生了一肚子氣。
他現在一直在糾結一件事情。
要不要,去見一見“她”呢?
心中有了這個念頭,就一直盤旋在腦海中揮散不去。
既期待又害怕。
以前心心念念最想見的人,做夢都想。
現在卻忐忑不安,不敢前去。
朱成這個太監總管,最近也很失落。
原因無二,他覺得陛下不像以前一樣,那麼信任他了。
以前,陛下最信任的人就是他,陛下的所有秘密,情緒,他都清楚,陛下也從不瞞着他。
可是現在呢,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陛下有了很多心事,有時發愁,有時高興,可他都不清楚,是什麼導致的。
而且,陛下最近總是把他支出去,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難道陛下是討厭他了,可是又不像。
陛下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厭惡他的感覺,只是有很多事情瞞着他。
就算這樣,他也很難受。
他一個閹人,在宮裡待了大半輩子了,最親近的人,最熟悉的人,也就是陛下。
不敢僭越,可內心裡,陛下不僅是他的主子,也是親人。
哎,朱成嘆氣道。
不遠處的小內侍看到了,心裡泛起嘀咕,最近,朱公公經常嘆氣呢。
難道是陛下那有什麼不妥?
朱公公是陛下身邊最親近的人,是最瞭解陛下的,還有什麼事能讓陛下發愁?肯定是陛下的事情。
小內侍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想着一會就要出去找人把消息傳出去。
大殿中,墨青帝也嘆氣。
他究竟該不該去。
左思右想,也做不出決定。
最終,他終於有了想法,去太后那裡一趟。
說走就走。
“朱成。”墨青帝揚聲叫道。
還在那裡嘆氣的朱成聞聲,趕緊走了進去。
“陛下。”
“起駕去太后那裡。”
“是。”
趕緊讓小內侍去叫龍輦。
龍輦來了,墨青帝坐上。一大堆太監宮女跟着,往寧太后的慈清宮去。
寧太后對朝堂之上的事情也略有耳聞。
聽到衆大臣聯合起來,逼迫墨青帝對天牢之中的二人處以極刑時,很是驚訝。但也沒有詢問什麼。
芳姑姑卻還罵了幾句。
意思就是那麼幾句,陛下有什麼難事的時候,沒見大臣們積極,這事情倒是都積極的狠。
說起來,剛知道碧顏的罪刑時。芳姑姑很是生氣,可是也知道沈家與墨青帝的淵源,生氣過後,便有些懷疑。
她在宮中這麼多年,也不是白白過來的,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情沒見過。
剛開始發現碧顏假扮藥童,她沒有怎麼生氣,因爲她不覺得碧顏有什麼壞心思,心中還暗諷大皇子母子小題大做。
因爲原來的主子,前皇后的緣故。土生土長的古人,對於其她嬪妃,竟也有了厭惡之感,覺得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極好的。
對於錢家把女兒送進宮做了嬪妃,她都是厭惡的。
覺得錢家不像沈家那樣對主子那麼忠心。
明知道主子最討厭這些,竟然還把女兒送進宮,給主子的兒子做小。
這樣一比較,就更喜歡沈家了。
她的喜好簡單,所以對碧顏打心眼裡有些喜歡,只不過她性子冷淡了這麼多年。也不是馬上就能表現得熱絡的,所以,見過碧顏的幾面,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樣子。
後來事情變的嚴峻。竟還出了巫蠱之事。
寧太后勃然大怒,這個時候,她依然覺得那姑娘是被冤枉的。
原因無二,她憑直覺,覺得沈三姑娘不是這樣的人,她總是在這姑娘身上恍惚看到主子的身影。而且。她也覺得沈家沒有這樣做得理由。
可是,她畢竟只是個下人,無法站出來說情。
事情繼續發展,被捉到的人一個一個死去。
她才察覺,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只是不知道,這個陰謀到底是誰設的。
她覺得不是大皇子母子。
可又不知道是誰。
這事件,一步一步的,就像要把沈家那個姑娘,非要置於死地不可。
她雖然沒有在寧太后面前爲碧顏說情,可隱隱約約的也表明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她覺得人是被冤枉的。
寧太后只是沉默了很久,沒有斥責,也沒有贊同她的說法。
所以,她也不知道太后心中的想法。
只是希望,太后的想法,能因此改變一些。
正想着事情,芳姑姑就被身旁小宮女的聲音喚了回來。
“姑姑,陛下馬上就到咱們這裡了。”
芳姑姑忙打起精神,剛出去走了幾步。
“皇上駕到。”朱成的聲音已傳到。
芳姑姑剛走出殿門,就迎上來墨青帝。
“奴婢見過陛下。”
“芳姑姑免禮,母后在裡面嗎?”
“太后娘娘正在休憩。”芳姑姑回道。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在那裡發呆。
“那朕先坐着等一會。”
說完邁步進來,在殿中坐下,宮女趕緊上了茶水。
“母后這幾日睡得可好?”他這幾天都沒有過來看過,也不清楚。
“很好。”芳姑姑依然言簡意賅。
“那就好。”
墨青帝又撿着小事問了幾句,裡間就傳來了聲音。
寧太后醒了。
歲數大了,也沒那麼多講究,沒有梳妝,就那樣靠在榻上,讓墨青帝進去了。
“皇帝今個來本宮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墨青帝微赧,“兒子這幾日未到母親跟前盡孝,是兒子的過錯。”
寧太后笑了。
“皇帝的正事要緊,我這把老骨頭,有什麼可看的。”說話有些奇怪。
墨青帝想着。母后不會也是因爲,自己遲遲不處理天牢中的那兩個人,所以生氣了吧。
想到這裡,他突然開口。
“母后。兒子有話要說。”面色非常嚴肅。
寧太后見狀,看了一眼芳姑姑。
芳姑姑這才帶着宮女們,都退出去了。
閉上門以後,她自己站到了門口守着。
“說吧,什麼事?”寧太后看着眼前嚴肅的墨青帝。心中也重視起來。
“母后,能告訴我,她,的事情嗎?”
她?
寧太后微微皺眉。
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了墨青帝表達的意思。
她歷來極少在墨青帝面前提起主子的事情,就怕他傷心,墨青帝也從來沒有問起過。
怎麼今天這麼主動,想要知道主子的事情,難道又發生了什麼。
她還記得,上次。墨青帝問起五十年的事情,就爆出了驚人的秘密,說主子是被害死的。
這次,又是什麼?
“主子是一個很溫和的人,對待所有的下人都很好,就算是下人犯了錯,輕易也不會責罰,是一個很寬厚的主子,主子也很聰明,什麼事情都懂得。比許多男子都厲害,若是主子是男兒身,還不知要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主子……”
寧太后一點一點的回憶起來。
墨青帝聽得很認真。
門口。芳姑姑靜靜的站着。
裡面的說話聲,她雖不能完全挺清楚,卻也知道了大概的內容。
寧太后在回憶的時候,她也在回憶。
眸中漸漸地竟有了淚光。
不遠處站着的宮女,看到芳姑姑的神色,驚訝又害怕的低下了頭。
是她看錯了嗎?芳姑姑竟然哭了。
寧太后講了許多。
墨青帝聽着聽着。忽然打斷問了一句。
“她對皇兄好嗎?”
寧太后詫異的看了一眼,不過還是回答了。
“主子對子憶皇子自然很好,就像普通人家的母子一般,沒有那麼多繁複的禮節,也沒有疏遠和距離。子憶皇子和主子的母子關係,很好。”
墨青帝心中微微觸動。
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
“那對我呢?”他沒有自稱朕。
寧太后看了過來。
“主子,懷你的時候,很是艱難,皇帝也知道女子懷孕期間,需要好好靜養,可是,那會,先帝與主子因爲孫妃的緣故,很不愉快,主子的心情也一直不好,不過,主子對你還是很期待的,總是會對着自己的肚子說話,講故事,甚至唱歌,說是什麼胎教。”寧太后想起這些就輕輕笑了起來。
“主子的離開,我本來以爲是意外,不,是大家都以爲是意外,包括先帝。以爲主子是聽到了子憶皇子的噩耗,早產血崩而亡,卻不料,五十年後,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有人策劃的,主子離去前,一直放不下的,就是皇帝你,還一直拜託我,要好好照顧你,主子很愛你。”
雖然以前或多或少的都知道了,可是現在聽寧太后完完整整的講一遍,墨青帝還很是觸動。
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她的錯,要怪,就怪那幕後黑手,是這個黑手,導致他們母子,分開了這麼多年。
好在,上天有眼,讓他有機會,再見他的母親一面。
這一刻,他已經決定了,不用糾結,他要去牢房,見他的母親。
寧太后沒有錯過墨青帝臉上的變化。
“皇帝,爲何今日又問起這些?”
墨青帝想了想,還是沒有把自己的生母轉世還帶着記憶的話說出來,還有他樣貌不變的先生,鬼身漂浮的皇兄。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若不是他親眼所見,又怎麼會相信。
所以還是等等在告訴母后吧,等他把母親和先生從天牢放出來,就給母后一個驚喜。
寧太后把他當做親子養了這麼多年,他自然是有感情的,雖然知道寧太后只是生母身邊的一個宮女,可這麼多年來,一直對他很好,養恩不比生恩小。
他也真心的把寧太后,當做母后尊敬了。
現在,他的生母出現了,養母也不會拋開。
都是他身邊最重要的人,
既然決定了給寧太后驚喜,現在只好找個藉口搪塞過去了。
“沒有什麼,就是,突然想知道了。”
寧太后雖然有懷疑,當也沒有繼續追問。
墨青帝又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芳姑姑走了進來。
“阿芳,皇帝的話,你聽見了嗎?”
芳姑姑點點頭。
“奴婢聽見了,他說他只是突然想知道,才問的,可是,哀家覺得不是,你能看出來,皇帝這樣做得原因嗎?”
芳姑姑想了一會,忽然道:“奴婢想,會不會,是因爲沈三小姐。”
“沈三小姐?”寧太后不解。
芳姑姑解釋道:“太后難道沒有發現嗎?沈三小姐身上,總能看到一些主子的影子。”
寧太后震驚。
“主子的影子你確定?”
“奴婢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出來,總之奴婢看出來了。”芳姑姑肯定道。
“可就算是你說得這樣,皇帝,他也沒有見過主子,又何談看出這些?”
“可是還有沈家呀,沈張是主子最倚重的人,恐怕是這次的事情,讓陛下傷了心,纔想起主子吧。”
這個理由,寧太后倒是相信了。
只是對於芳姑姑說得,沈三小姐身上,依稀存有主子影子的事情,也上了心。
“阿芳,你留心,盯着點皇帝那邊的行蹤動靜,哀家,想搞清楚這件事。”
芳姑姑點頭,然後馬上起身去執行。
寧太后往日裡,只是不想管事,卻不是真得管不了事,她想知道什麼,也容易得很,宮中,也有不少用得着的人。
芳姑姑離開,她卻陷入了沉思,一直在想沈家三小姐,沈碧顏這個人。
墨青帝還未回乾慶宮,半路,就對朱成說,要去天牢。
墨青帝最近奇怪的舉動,朱成早已習慣了,馬上讓人改道,前往天牢。
墨青帝親自去天牢,這可是大事。
龍輦還未到天牢,消息就傳過來了,把天牢的官員和獄卒都驚得不輕。
天牢是什麼地方,陛下怎麼還親自來了。
下了龍輦,天牢外面,地上就跪了一片。
墨青帝此時哪裡有心情和他們說話,直接讓人都起來,他要進去看望犯人。
獄卒們暗自猜測,是哪個犯人有這麼大的面子,竟然驚動了聖駕。
一進了天牢,他們就知道了。
“沈家的小姐,關在哪裡?”墨青帝問道。
天牢的官員看了過去,一個獄卒馬上站了出來。
“小人知道。”
“前面帶路。”
“是。”
墨青帝又回身讓所有跟着的官員都退下,只帶了朱成,還有一個護衛,跟着那獄卒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