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尤談完後,莫長歌席地而坐,將士們駐紮在數米外的白楊林中,離他甚遠。
冷冽的涼風席捲官道,吹起漫天沙土,他慢悠悠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物件,還未上色的泥人像小巧且可愛,捏在手裡軟乎乎的。
手指輕輕摩擦着泥像,不知道她眼下在京中過得如何?可有思念自個兒?
不過,想到臨走時,靈兒氣急敗壞的樣子,莫長歌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把她逗得炸毛,想必她這幾日在心裡邊沒少說自己壞話吧?
還別說,白靈兒的反映真被莫長歌給猜中了。
自他走後,她的臉色就沒好過,最初,是氣他,可之後,便是惱他。
人都走了,還不忘佔她便宜,吃她豆腐,實在是可恨。
她蹲在靈泉邊上,狠狠戳着泥人的面部,嘴裡還罵咧咧地道:“臭二呆,以爲送我一個泥人,就能讓我原諒你?哼,沒那麼簡單,你丫有本事就別回來,不然,哼,有你好果子吃。”
“主人,你那麼氣二呆,幹嘛還整天對着他的泥像說話啊?”白白叼着根蘿蔔溜到她腳邊一屁.股坐下,一邊用爪子拔去葉子,一邊問道。
戳着泥像的手微微一頓:“不衝着它發火,我不得憋死嗎?”
好歹這泥像和那傢伙長得有幾分相似,對它發泄,總好過一個人生悶氣。
“哦,我還以爲主人會把它扔掉呢。”白白有些困惑,如果是它,有誰惹自己不開心,它是絕對不會收下那人的禮物,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這麼想着,它頓時瞭然,該不會主人是在睹物思人,又不好意思承認吧?
它咧了咧嘴,表情有些猥瑣,曖昧的目光,讓白靈兒不禁感到心慌,把泥人揣在衣襟裡,轉過頭來:“白白,誰準你吃蘿蔔的?”
媽蛋,她有同意過嗎?
“唔,我餓嘛。”白白麻利地將蘿蔔藏到身後,還拖着往後邊退了幾步,深怕她會把食物搶走。
“地裡還有大白菜,而且,前幾天你才吃過人蔘。”稍微不注意,它就擅自摘菜,完全忘了,它的懲罰期還沒過呢,“老實說,你以前是不是也幹過這種事?”
比如趁她睡着的時候,偷偷吃空間裡的藥材。
“絕對沒有,主人你可不能冤枉我。”它是有想過啦,可它還沒行動呢,白白據理力爭,委屈得都快哭了。
“好啦,我隨口問問,瞧把你嚇的。”白靈兒急忙安慰它。
“哼。”白白傲嬌地撇開頭,它纔不要大度的原諒主人。
知道自己把小夥伴惹毛了,靈兒有些內疚,討好似的戳着白白的腦袋,一個勁給它說好話。
付出五隻蘿蔔的籌碼,終於把白白哄開心,白靈兒這才離開空間,打算去京城裡轉轉,看看城中現在的情形。
王氏一聽說她要出門,急忙提着菜籃子,想跟着一起去。
家裡囤着的糧食剩下沒多少,她得去採購一些回來。
“寶兒呢?你要去
嗎?成天悶在家裡做衣裳,會把人悶壞的。”反正要出門,不如一家人結伴出去,就當京城一日遊了。
寶兒停下了繡花樣的手,搖搖頭:“姐,你和娘去吧,我想把花繡完。”
劉大哥不在家裡,她沒心情外出,就想在家裡待着。
見狀,白靈兒遺憾地聳了聳肩,帶着娘和兩個弟弟出門大采購去了。
明兒穿着海藍色的小棉襖,連蹦帶跳地,一雙大眼睛時不時好奇地望着四周,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白靈兒牢牢牽着他的小手,臉上堆滿了笑:“明兒,喜歡外邊嗎?”
“嗯嗯。”明兒可愛地點點腦袋。
“今後有機會,大姐多帶你出來走走,不過先說好,不許到處亂跑,要緊緊跟在姐姐身邊,否則,姐姐以後就不帶你出門了。”她一本正經地威脅道。
說起來,明兒長這麼大,在京城走動的次數卻不多,一方面是因爲年紀還太小,爹孃都不放心帶他出去,另一方面,卻是他的身份。
白靈兒在知道自家弟弟是皇長孫後,就決定要把他藏在家裡,防止被人發現,可來京城這麼久,預想中的危險狀況從未出現過,她這才安心把弟弟帶出門。
弟弟可愛又活潑,老關在家裡怎麼能行?
京城大街小巷,依舊冷清,尤其是城門口,更是有大批士兵站崗,城門旁貼着告示,近期京城戒嚴,未經朝廷准許,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而外地人,亦不許進城。
靈兒看了看告示,心裡感到奇怪。
這麼多天過去了,皇上不僅沒接觸禁令,反而還變本加厲地將京城徹底封鎖?爲什麼?朝廷調查七靈丹失竊的事,已有好些日子,若有線索,就該順着線索去查,若沒有線索,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麼來,這樣的禁令除了引起老百姓的騷動與擔憂,還有別的意義嗎?
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
“靈兒,咱們快走吧。”王氏看着城門口嚴陣以待的士兵,雙腿就忍不住哆嗦。
她是個平頭老百姓,對披盔戴甲的將士有着敬畏和恐懼。
“哦。”白靈兒將目光從告示上收了回來,帶着娘逛街去了。
臨街的鋪子倒是開了好幾間,只是生意十分冷清,靈兒來到米鋪時,掌櫃正在打瞌睡。
她敲了敲櫃檯的檯面,笑道:“老闆,你們這兒還做生意嗎?”
“做做做。”掌櫃趕緊擦了把嘴角的哈喇子,掛着殷勤的笑容,準備招呼客人。
二十斤大米用布袋裝好,交了定金後,下午,工人就會用木板車把貨送上門。
白靈兒又去菜市場轉了轉,可惜,那些住在京城外,每天挑着扁擔進城賣菜的農夫,如今卻連個人影也見不着,家裡得買些食物屯着,沒辦法,靈兒只得到商鋪裡去買,價格比菜市場的貴幾個銅板,她進店時,剛巧撞見一名婦人與掌櫃吵架,聽了一陣,才弄明白,原來是婦人嫌豬肉太貴,想讓掌櫃少點兒,掌櫃不肯答應,兩人才吵起來。
王氏在詢問過價格後,嚇得拽住靈兒就想走。
“半兩銀子一斤?這不是搶錢嗎?咱不買了!”
“娘,寶兒得喝些魚湯補補身子,再說了,咱們逛了一天,就這兒有賣肉的,不買就買不着啦。”靈兒雖然也覺得價格太高,但孕婦的吃穿用度可不能省。
鯽魚湯很有營養,買幾條回去給寶兒燉湯喝,值!
王氏有些猶豫,往日一條兩三斤的魚,才半兩銀子,如今卻貴了整整一倍,分明是趁機宰客。
靈兒好說歹說才把她說服,挑了兩條鯽魚,宰殺後裝進布袋子,帶着回家。
回去的路上,王氏心裡那口氣始終順不了:“照這樣下去,咱們以後還敢吃好的嗎?”
“娘,你想吃什麼,儘管吃,咱不缺錢。”白靈兒趕忙安慰她。
“那些錢都是你和你爹還有小劉辛辛苦苦賺回來的,有錢也不能這麼用啊,剛纔你沒聽見嗎?那家的豬肉要十文錢一兩!今後說什麼我也不去他那兒照顧生意,存心宰人嘛。”王氏碎碎念着,心疼得要命。
誰家賺錢容易?那些錢,將來是要留給靈兒做嫁妝,留給兩個兒子成家的。
白靈兒只得苦笑,他們家條件還算不錯,尚且如此,京城裡那些家境貧寒的百姓,只怕會過得更加艱難。
皇上這樣做,真的可以嗎?
甩甩頭,這事,還真不是她能去想的。
剛回到黃玉齋,還沒歇口氣,小蓮就從院子裡急匆匆跑過來:“小小姐,外邊兒有位說是店裡夥計的人,要見你。”
“我去瞧瞧。”白靈兒立馬擱下茶杯出了門。
門外,幽靜的青石板路上,張海信正愁容滿面地來回踱步。
“你怎麼找這兒來了?”靈兒有些吃驚,自打上回在酒樓分別,她就沒再見到過這個夥計。
“老闆,在下是來向你辭行的。”張海信覺得沒臉見她,躬下身,好半天也沒起來。
“辭行?”怎麼回事?“你先別急,有什麼事我們進屋再說。”
她好不容易纔找到個合心意的夥計,可不想輕易散夥。
把人請到廳中,小蓮急忙泡好茶水送上來,等到她退下後,白靈兒才問起了原因。
“爲什麼?是工錢太低?還是因爲別的?”
教書先生苦笑一聲:“我家的糊塗賬,老闆也是知道的,我不想瞞你,我娘子她如今回家了,我們想着去別處重頭來過,畢竟,那些事知道的人太多,我們實在沒臉再在京城住下去。”
白靈兒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她皺了下眉:“能再考慮一下嗎?京城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大家也許早就忘了你們家發生過什麼,再說,這裡是你的故鄉,離開這兒,去別的地方討生活,會很辛苦的,一個陌生的城市,不認識的鄉鄰們,還有……”
“白老闆,”張海信沉聲打算了她,面上流露出絲絲痛苦,“請您不要再說了。”
這些,何嘗不是他所擔心的?所猶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