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是個吃貨,又是葉子衿招呼他,加上容峘並不在此,這傢伙就顯得隨意多了。“多謝姑娘。”
不用葉子衿再說第二句,他立刻屁顛屁顛站在了桌子旁。
不是他不想坐,實在是因爲牢房中只有一個凳子,再沒有多餘能坐的地方,他也只能站着。
越清王府送來的滷肉分量很足,估計是考慮到了搖光他們的分量。
葉子衿吃的是白米飯,喝着排骨湯,美食當前,什麼煩惱就全都被拋在了腦後。她在御膳房忙了半天,根本沒有來得及吃半口飯,因此,她是真的餓了。
於是,吃相上就顯得急了一些,頗有些狼吞虎嚥的架勢。
葉子衿做出的滷肉味道本來就香,那香味飄散在四周,可憐守在外面的獄卒看聞得口水都要下來了。他孃的,小丫頭哪是過來坐牢,分明就是牢獄一日遊呀。
等葉子衿幾個將飯食全都消滅光了以後,越清王府的丫頭又送了茶水和堅果、水果放在桌子上,“奴婢等到黃昏之際還會過來送晚飯。姑娘想吃什麼,讓人說一聲。”
“晚上吃點兒粥吧。”葉子衿嘆口氣回答,好歹她又想起了自己目前的處境了。
也不知道該死的容峘什麼時候才能將她撈出去,那傢伙可能說大話,吹牛吹大了,根本救不了她。
不過她到底犯了什麼事,就這麼倒黴催地被送到了這兒?
“你們知道我犯了什麼事情嗎?”爲了弄明白,她乾脆問天機等人。
四個婢女全都搖了搖頭,上午的時候她們幾個全都跟在葉子衿身邊忙碌,根本沒有注意到哪裡犯了忌諱。
開陽聽了笑了起來,他站在牢門外笑呵呵地回答,“姑娘犯得忌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當今太后娘娘的乳名中含有姑娘做的一道菜,如果單單因爲犯忌做了一道菜倒也罷了,偏偏姑娘最後還吩咐宮女用火烤,還給起了那樣一個菜名,唉!”
雖然開陽沒有點名是哪道菜,葉子衿還是一下聽明白了。然後她立刻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敢情她忙活了半天,還是被人算計了。
今天她臨時只改了一道菜,菜名爲醉鵝,醉與罪字音相同,加上最後她還囑咐宮女用火燒,同等於將太后判了罪,並且放了一把火燒了。
這個罪名背不起呀?
“既然那玩意犯了忌諱,爲什麼宮中還會有那玩意?”葉子衿不滿地問,她總算明白了關鍵時刻,洪公公爲什麼不在現場了,八成洪公公被人用調虎離山之計給挪了地方,而容峘看過菜單,原本的菜單上並沒有什麼犯忌的地方,因此容峘也就沒有給她多講宮中的忌諱。
這下麻煩大了!
“因爲是乳名,因此宮中知道這個忌諱的人很少,而且按照南靖國的習俗,大多數人都會將那玩意叫做鴻雁,誰知道姑娘偏偏就叫了那玩意的本名,還給起了那樣一個菜名。”開陽忍住笑回答。
“太后平時並沒有太多的講究,可能是姑娘起的菜名實在犯了衝。”天機摸着下巴猜測。
不管上位者發怒是爲了什麼,反正葉子衿欺上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了。
葉子衿開始深深地憂鬱起來,要是萬一容峘這一次搞不定的話,她的小命是不是就要交待在這兒呢?
她不想死呀,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還沒有過夠了,再說了,她還沒有給哥哥、姐姐攢夠嫁妝,就這麼因爲一道菜就玩完了,實在是太憋屈,太委屈了。
搖光幾個見她雙手託着下巴,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姑娘放心,王爺肯定會想法子救姑娘出去。”玉衡輕輕地開口。
“對,王爺一定能救姑娘出去。”天機也肯定地附和一聲。
轟,外面忽然響了炸雷,大家全都被嚇了一跳。
“都這月份了,怎麼還有響雷?”天機嘀咕一聲。
開陽幾個則擔憂地看了外面一眼,牢獄之中,密不通風,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不大一會兒,獄卒過來,好心地告訴他們,外面下了大雨,葉子衿沒有事情可做,坐着看了一會兒書,不得勁,然後乾脆又躺在了牀上睡一覺。
“王爺如何?”等葉子衿睡着了,開陽才冷冷地問。
一個影子從黑暗中閃了出來,“王爺還跪在院子中。”
開陽聽了,臉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宮中,太后和皇上雖然分屬兩個院子,每日裡這個時辰,太后還會小憩片刻。但今日中,無論是太后,還是皇上,全都沒有了休息的心思。
母子站在各自的屋子裡,都是一臉的不耐煩。
“外面的雨有沒有變的小一些?”太后問了身邊的宮女無數遍這個問題。
“回稟太后,雨勢沒有見小。”宮女也回答了無數遍。
聞言,太后的臉色變得更加黑沉了一些。
屋子中的宮女們見狀,更加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每一個人敢弄出半點兒聲響出來。
皇上沒有問雨勢如何,他一個人坐在御書房中不聲不響地批閱奏摺,德公公站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伺候,主僕兩個全都選擇忽視外面的雨。
老天似乎故意和容峘作對,屋後的雷陣雨過去,居然接着下起了小雨。
雨勢變小,但雨在空中依舊織成了密密的雨簾。
容峘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雨簾中,雨水順着他立體分明的臉龐,從額頭一直流到下巴,然後又順着衣襟往下流去。皇上和太后不發話,所有的宮女和太監全都避開了這一處大殿,整個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雨天的天色黑得早,漸漸的,他的嘴脣開始發白,皮膚在雨水的浸泡下,也呈現出了一種病態的白皙。
中午不歡而散的大臣們,各自人雖然到了家中,心卻依舊還留在宮中,所有人都在密切地關注着宮中的動靜。
越清王的執着,讓很多人想到了當年。
當年邊境傳來密報,說陸家被韃子圍着一個多月,已經投敵。龍顏震怒之下,賢妃,那個明媚賢惠溫柔的美人,也是這樣不顧身體虛弱跪在了院子中,接着是越清王直直地跪着。
如今,越清王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告訴京城內所有的人,他想娶小廚子爲正妃的心意到底有多強。
“看到了沒有?”定國公在府中指着冷纖雪發怒,“蠢不可及,你離開定國公府吧。”
“父親。”冷纖雪的父母驚恐地跪在了定國公面前。
“我錯了?我沒錯。我什麼都沒有錯,我喜歡他有什麼錯?那個丫頭哪點兒好,不過是個鄉下賤丫頭,王爺只是一時被她迷惑罷了。”冷纖雪的臉色有些瘋狂。
定國公聞言過去狠狠地給了她一腳,“聽到了沒有,這就是你們教導出來的好閨女。一時迷惑?你認爲天下女人誰能迷惑到越清王,還是說越清王在你的心目之中就是一個酒襄飯袋?”
“爹,雪兒只是一時糊塗罷了,你就饒過她一次吧。”冷纖雪的母親撲了過去,護住了口中吐血的冷纖雪。
冷纖雪倔強地盯着定國公,半點兒認錯的態度也沒有。
定國公見狀,心頭的怒火更旺了。“好一個一時糊塗,你們知不知道,她給定國公府惹下了多大的麻煩?只要越清王從宮中出來,勢必和定國公水火不容。”
“不,不會的。”冷纖雪搖着頭不願意相信這個結果。
定國公府是她的孃家,越清王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會對定國公府有太大的敵意。
“帶下去,連夜將她送回老宅子那邊,沒有我的吩咐,決不允許她離開莊子半步,如若有人陰奉陽違,直接按照家法處置。”定國公臉色一片頹唐,他後悔了,是他對冷家的女兒太過憐惜,才讓冷纖雪和冷嬪養成了那樣的性子。
“不,我不走。”冷纖雪臉色變得瘋狂起來。她走了,越清王怎麼辦?
瘋狂的女人惹不得,冷纖雪一伸手將髮髻上的簪子取下來,然後對準了自己的胸口,“你們不要逼我。”
冷夫人嚇得花容失色,連聲哭着哄着她,“雪兒,你別嚇唬娘。趕緊放下手裡的簪子,一切都好商量。”
聽她這樣說,冷纖雪頓時大聲哭起來。
“想死沒有人會攔着你。刺不下去,就滾去老宅子。”定國公是從風雨中出來的武將,哪會受一個小姑娘威脅,哪怕那個小姑娘是他的親孫女。
冷纖雪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定國公。
定國公眼中則是不容置疑,沒有半步退讓的意思。
冷纖雪頓時心灰意冷,她一咬牙,尖銳的簪子就對着心口紮了下去。
“不要呀,雪兒。”冷夫人驚叫起來,她想過去攔下冷纖雪,卻被丈夫拉住了。
定國公冷冷地看着冷纖雪,半點兒動容也沒有,就在其他人膽戰心驚地以爲接下來要看到血濺三尺的場面,“當”的一聲,冷纖雪手中的簪子卻直接掉在了地上。
衆人看過去,門口進來一道修長的身影。
“將人拉下去連夜送走,好生看管。”定國公的語氣中帶上了濃濃的厭惡之意。
冷夫人心疼冷纖雪,連忙求情,“父親,就算要送她走,也不在乎這一夜,總得讓她收拾一下行禮......”
“立刻送走。”這一次,定國公沒有給任何人的面子,“誰也不許送。”
冷夫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接着是憤恨的表情。她的女兒,爲什麼她不能送自己的女兒。
“放開我,娘,救救我。”冷纖雪被幾個粗壯婆子抓在手中,根本掙脫不了,她急了,忍不住大叫起來。
定國公揮揮手,冷纖雪立刻被人帶了下去。
隨着人出去,冷纖雪呼救的聲音也越來越弱了。
“爹,越清王不過是一個皇子,難不成......”冷纖雪的父親忍不住開口,他心疼自己的女兒呀。
後來的冷家老二,也就是剛剛出手救下冷纖雪的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大哥,別忘記了。越清王四年前如何對待韃子的。在所有的皇子中,即便是太子和八皇子,無論是文韜還是武略,也要比他遜色很多。”
“那有怎樣?”冷騰冷笑着說,“他再有能耐,也得皇上看好他才行。”
“你認爲越清王需要別人看好他?”冷塵搖了搖頭繼續說,“你信不信,越清王單憑一己之力,就能讓整個定國公府遭受大難。”
“二弟,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越清王強不假,但我們定國公府也不弱。”冷騰根本沒有將容峘放在心上。“何況他能不能活過今夜還難說了。”
定國公一言不發聽兩個兒子爭辯,心裡的天平慢慢地偏向了老二冷塵。
後代太過於安逸,導致了老大冷騰的目光狹隘,自高自大。這樣的性子,對於定國公府的發展,百無一利。
“真是因爲無法確定越清王能不能撐過這一次,所以纔會在事態擴大之前送走她,否則的話,你現在見到的閨女只能是一具屍體了。”定國公冷冷地開口,“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你們記住了,三公之家誰也不許站隊。”
“是,父親。”冷騰和冷塵兄弟兩個恭敬地答應了一聲。
冷夫人不滿,卻不敢亂開口,女兒已經被送走了,她要是再失寵,在府中就沒有什麼說話權了。
容峘很固執,當然這份固執,皇宮中的人全都領教過。
等宮中四處掛起了燈籠以後,雨還是沒有停下來,容峘跪在雨中動也沒有動。
皇上耳邊充斥着滴滴答答的雨聲,心情終於變得浮躁起來,“混賬東西,淮河一帶水患連連,居然就瞞報下來,真當朕是傻子嗎?”
幾個奏摺頓時被他扔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德公公心知肚明,皇上爲什麼而憤怒,但他善於察言觀色,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提及外面的越清王。“欺上瞞下的官員自古就有,在皇上大力整治下,這樣貪腐的官員已經少了很多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皇上火氣很大,目光卻是看着外面。
“皇上,要傳膳嗎?”德公公恭敬地問。
“傳吧。”皇上揮揮手。
德公公立刻下去吩咐人安排了。
慈寧宮中,太后也在用膳。中午吃了葉子衿做出的飯菜,這會兒再吃燉菜,太后一點兒胃口也沒有,“燉得太爛了些。”
吃了兩口,她就放下了筷子,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怎麼還是那麼倔強呢?”
“王爺一向孝順,當年賢妃故去,讓王爺受到的打擊不小。他一個人在定州,難得遇上一個對上胃口的人,難免就上心了一些。”太后身邊的嬤嬤小聲回答。
“是呀,這孩子和賢妃一樣,重情。可那性子呀,也是特別倔強,犯起倔強,就是九頭牛也難以拉回來呀。”太后再一次嘆口氣,“外面的這雨怎麼還停不下來呢?”
“瞧這雨勢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了。”嬤嬤細聲回答。
慈寧宮頓時變得安靜下來,只有燭光在不停地搖曳着。
皇上吃得也少,幾乎粥只是碰上了嘴,然後他就放下了。
“六弟,何苦呢?”太子撐着一把油紙傘蹲在了容峘身邊。
容峘臉上沒有半分神色,依舊直直地跪着。
太子手中的傘慢慢地往容峘頭頂上傾斜,“不管怎麼樣,還是先吃點兒東西,將肚子填飽了再說。”
他的話音一落,一個太監趕緊過來,將手裡的食盒遞給了太子,並且用手中的傘爲太子撐着。
容峘似乎沒有聽到太子的話,依舊緊緊地閉上了嘴巴和眼睛。
“太子哥哥先到了。”就在太子準備再一次勸說容峘的時候,八皇子也撐着傘過來了,他的手中同樣提盒一個食盒。
“六哥,家中的廚子做出的飯食雖然不能和小丫頭比,不過,也算是勉強能入口,你好歹也吃幾口。”八皇子也學着太子的模樣蹲在了容峘身邊。
容峘依舊沒有搭理他。
過了好一會兒,太子和八皇子對視一眼以後,一起嘆口氣,讓太監提着食盒走了。
容峘無心搭理他們,他們就算說得再多,也無濟於事。
皇上很快就知道了太子和八皇子去看望容峘,當然他們無功而返,皇上同樣知道得很清楚。
容峘如此倔強,皇上心中的怒火更旺了。
傅嬪的運氣好,今日本來是她被翻了牌子,她早早地就將自己打扮的噴香,等待着皇上的召見。可惜,到了晚上的時候,德公公派了小太監過來通知她,皇上要連夜批閱奏摺,無法過來。
“藉口,全都是藉口。”傅嬪當着小太監的面笑語盈盈,體貼地誇讚皇上是一心爲國操勞,等小太監轉身走了,她就開始發了脾氣,抓起一個杯子就摔碎了。
屋子裡的宮女們被嚇得半點兒聲音也不敢出,都低着頭小心翼翼候着。
“收拾乾淨吧。”忽然,傅嬪笑了起來。
宮女們趕緊將地上的碎片收拾乾淨了,傅嬪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直接上牀睡下來了。
牢獄之中,葉子衿過的日子要比容峘舒服多了。
晚上的時候,越清王府果然按照她要求送來了米粥,配上幾碟小菜,包子、花捲和點心,一樣不少。估計天牢中的犯人,就數她過得最滋潤了。
周大人的臉色不好看,他看不得人好,哪怕葉子衿的身份很特殊,哪怕葉子衿有越清王府的人照料,他看着心裡還是不舒服。而且,他答應過那個人,要給葉子衿一些顏色看看的。
可是現在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那個小丫頭吃香喝辣的。
真的做不了任何小動作,他很清楚,京城內這一夜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夜。..
沒有人懷疑越清王的能力,想必宮中那位對越清王也有愧疚之心,所以最後的結果不言而喻。
就算心理變態,周大人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選擇在這種節骨眼上對葉子衿開刀。可惜了,居然錯過了整整越清王妃的機會呀。
細密的小雨中,容峘倔強的身體挺得依舊很直,他的眼神還是那麼犀利,帶着淡淡的嘲笑,懸掛在廊檐下的燈籠,將他的臉色照的很難看。
守衛在院子四周的御林軍沒有人敢離開半步,這一夜御書房的燈火一直亮到了天明。
“葉子衿,你還有心情睡覺?你居然在這種地方睡得這麼死?”第二日,葉子衿是在李玲瓏的尖叫聲中醒來的。
“吵死了。”葉子衿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
天機拍拍手,很快有人給葉子衿送來了洗漱的溫水,葉子衿胡亂接過帕子將臉洗乾淨,又用細鹽漱了口,然後纔看着李玲瓏,“你怎麼到這兒來?這兒又不好玩。”
“好玩個屁,誰到這種地方找你玩?”李玲瓏在葉家村待了一段時間,跟着村民們學到了不少粗口。只要不在王府內,她時不時就會冒出幾句粗話來。
“昨日好像沒有看到你?”葉子衿斜睨眼睛盯着她看。
“昨日臣子都不許帶女眷,平西王府也不例外。”李玲瓏沒好氣地回答,“要是我在,你也不會出這麼大岔子。”
“不怕賊盯着,就怕賊惦記着。”葉子衿懶洋洋地回答,“就算你在,別人也能想到別的法子算計我。”
“哪個王八蛋幹得好事,要是讓本郡主抓住了,本郡主非要他好看。”李玲瓏插着腰開罵。
葉子衿似笑非笑看着她不說話。
“算了,知道了。唉,我知道即使我在宮裡也無濟於事。後宮中的事情向來如此,就連六哥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我又能有什麼法子?”李玲瓏嘆口氣說,“我讓府裡的廚子給你做了一些吃的,放心好了,他們進步許多,不光是燉菜。”
“總算還有點兒良心。”葉子衿點點頭,李玲瓏霸佔了她坐着的椅子,可憐她只能站着吃飯了。
天機幾個卻是和容峘一樣,都是極其護短的人。
他們見椅子被李玲瓏霸佔了,天機出去轉了一圈,就拎着一把椅子過來了。
於是葉子衿也坐了下來。
她這邊剛安穩,越清王府的婢女就提着食盒過來了。
經過昨天,獄卒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他不用天機和開陽吩咐,直接就閃人了。
“你倒是舒服了。”越清王府的廚子都是高手,最近又得到葉子衿的指點,廚子的手藝突飛猛進。因此,李玲瓏帶來的食物就顯得差了一些。
李玲瓏毫不客氣捏了一塊千層餅啃起來。
她一邊吃,一邊還憤恨不平地訓斥葉子衿,“吃得這麼好,睡得香,六哥是生怕你受半點兒委屈。你卻沒心沒肺,一點兒也不關心六哥。你知不知道昨天從你入獄開始,六哥就一直跪在院子裡,昨日午後的雨下得那麼大,他身體弱,也不知道會不會生病,能不能堅持住。”
葉子衿一愣,容峘爲了她一直跪在雨中?
是爲她求情嗎?難怪他說過,一切都有他了。
“你還吃得下?壞心眼的女人,六哥從昨日到現在半口水都沒有喝了,你卻像豬一樣能吃。”李玲瓏見自己說了那麼多煽情的話,葉子衿居然還在沒事人似的吃,氣得她立刻拍案而起。
憤怒的眼神可以直接將葉子衿給吃了。
“聽沒聽過,就算要死,也得做個飽死鬼。”葉子衿懶洋洋地回答,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裡的千層餅,“何況我自己對美食的追求一直沒有止境,要是死的時候,還餓着肚子,我多虧呀。說起來,你也甭對我吹鬍子瞪眼睛,要不是你在葉家村鼓動我到京城來玩,我一個窮鄉僻壤的小丫頭會跑到這兒來找罪受?”
聽葉子衿提起舊賬,李玲瓏的氣焰總算是下去了。當初在葉家村,她的確燒火挑撥葉子衿到京城來。現在出事,按照先有因後有果的說法,如今葉子衿出事,她的確要負責的。
可這事太大了,她根本負不了這個責任呀。
葉子衿見她選擇當了縮頭烏龜,總算沒有繼續逮着她不放。“太后的乳名,你知道?”
李玲瓏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到底知不知道?”葉子衿火了。
忽然提高的聲量讓心虛的李玲瓏嚇了一跳,“知道一些,不過從沒有放在心上過。太后的性子好,又開明,曾經說過,鵝其實就是一道食材罷了,不用拘謹太多。而且按照南靖國世人的習慣,大家都會將鵝成爲鴻雁,怎麼到了你這兒,還是傻乎乎地叫鵝呢?”
“鴻雁個屁,鵝和鴻雁根本就是兩種食材。我怎麼覺得太后就是故意針對我呢?她對別人就能網開一面,敢情到了我這兒,我就變成了罪人?”
“誰叫你將菜名起了醉鵝,居然還當着那麼多人讓宮女放火燒,太后不發脾氣纔怪了。”李玲瓏的聲音又高了起來。
“呵呵,本來我想做鳳鵝來着了,看樣子以後再也做不成鵝了。”葉子衿嘆口氣說。
“你說的鵝是不是很好吃?”李玲瓏砸着嘴問。
“你說呢?”葉子衿斜睨看着她。
李玲瓏立刻焉巴了,葉子衿親手的菜,別說是葷菜了,就算是最普通的野菜,在她的手中也能變成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可惜了那道火焰醉鵝!
“你是不是會做很多種鵝的做法?”李玲瓏開始跑題。
“多的不敢說,三五十種應該沒有問題。”葉子衿懶洋洋地回答,又將話題往回帶,“你是不是應該問我,出了這麼大的紕漏,當初容峘爲什麼沒有發現?”
“對對,我就是想問問來着。”李玲瓏立刻來了精神。
“因爲菜譜上是沒有醉鵝這道菜的,我要做的是三套鴨。”葉子衿解釋。
“爲什麼叫三套鴨?”李玲瓏感覺到三套鴨什麼的,好像比較好吃,忍不住又開始歪路。
“因爲鴨子肚子裡要塞一隻壯年的野鴨,野鴨肚子裡還要塞一隻當年生的仔乳鴿,加上雞肝、香菇、腿肉和竹筍等,經過多道工序才能完成。”葉子衿耐着性子解釋,“明白呢?”
“明白了。好像很好吃。”李玲瓏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我認識你這麼久,你居然都沒有想起要做給我嚐嚐。”
“好吃的菜多的去了,我哪能什麼都想到。”葉子衿白了她一眼,“相對來說,醉鵝的做法就簡單多了,呵呵,可惜呀,所有的鴨子都讓狗給咬了,三套鴨自然也就做不成了。我都說了,不知者不罪,何況我還是被人算計了,可惜太后和皇上不願意聽我解釋。”
李玲瓏聽了,若有所思地看了葉子衿一眼。
“你吃飽了沒有?吃飽了,趕緊滾,我還要睡覺了。”葉子衿不耐煩地趕人。
李玲瓏......
過河拆橋的人見多了,還從沒有見過這樣性急的過河拆橋地人。
不過她現在也沒有心思和葉子衿打嘴仗,她得進宮走一趟,唉,這一趟不好走呀。
看到李玲瓏老老實實地出了天牢,葉子衿扭頭看着搖光他們問,“你們說,我都點撥到如此地步,郡主這個笨蛋進宮以後,能不能將案子翻過來呢?”
“指望郡主肯定沒戲。”天機摸着下巴說,“不過王爺做了那麼多,總不會白做了。”
“郡主也是有點兒用處,最起碼,她還可以當一次梯子。”開陽憂心忡忡地插一句。他在擔心容峘的身體,這些年,容峘的身體都是由他來調養,可以說,他是對容峘身體情況最瞭解的人。
一夜加上半天的風雨,晚上早上還沒有吃飯,王爺這是用了損人先損己的方法呀。
李玲瓏出了天牢以後,苦着臉就想往皇宮裡去。
“郡主,王爺讓屬下帶郡主回府。”誰知,半道上,平西王府的侍衛早就在外面候着她了。
“你們先回去,我先要進宮一趟。”李玲瓏沒好氣地訓斥,她這會兒正煩着了,哪有心情應付侍衛。
“父王就是擔心你腦子一熱,被那丫頭忽悠進宮去。”李乘風不知何事冒了出來。
“郡王。”侍衛立刻給李乘風行禮。
“爲什麼?什麼叫忽悠我進宮,我是那種沒有腦子的人嗎?”李玲瓏不高興地白了李乘風一眼。”
“宮中發生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二哥,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喜歡你,卻比較喜歡六哥嗎?”李玲瓏的臉色忽然暗下來。
李乘風......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多年,可以說,這些年他看不慣越清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玲瓏。李乘風覺得自己纔是李玲瓏的親哥,李玲瓏卻對容峘無底線得好,那種好讓他無比得嫉妒,所以他才處處針對容峘。
他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李玲瓏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因爲你太假了。六哥性子看起來很冷淡,好像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對任何人都不會關心。但事實上,他比誰都護短,只要你對他真心好,他就可以回報十二分的善意。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一個人從王府中逃跑出來,在外面遇上了幾個地痞流氓,就是六哥救下我。小的時候,每一次宮宴,你們總是擔心我惹出禍端,可六哥曾經告訴過我,有他在,就不會允許別人欺負我。”李玲瓏因爲激動,語序說的比較混亂。
李乘風卻沉默了。
“六哥可以爲了親情,跪請聖上,可以爲了親情,獨自殺敵。或許他的所作所爲,在你們的眼中,他顯得有些幼稚沒腦子,很衝動,可我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麼叫當擔,什麼纔是真正的親人。今日他爲了自己選擇的王妃,連命都不要了,我還怕什麼?”李玲瓏眼含熱淚看着李乘風,“葉子衿的確在套我,不過她沒有惡意,她也是因爲關心六哥而已。”
“不管你說什麼,你今天必須跟着我回府去。”李乘風臉色黑沉下來。
“如果我跟着你回去,萬一六哥和子衿出了什麼岔子,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他們一個是我敬重的人,一個是我真心想交的朋友。就算進宮出了什麼岔子,我自己承擔就是。二哥,今天你攔不住我的。”說着李玲瓏從袖子中摸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玲瓏?!”李乘風大驚失色。
李玲瓏冷笑不已,“讓開,紫薇,攔住郡王。”
她身邊的小丫頭趕緊張開雙臂攔着李乘風。
李玲瓏拉過一匹馬,直接翻身上馬,然後用力拍了馬屁股。
馬兒吃痛,頓時狂奔起來。
李乘風不敢逼急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騎着馬往宮中的方向去了。
“哎,立刻回府稟報王爺王妃。”李乘風一邊吩咐侍衛,一邊翻身上了另一匹馬,然後追着李玲瓏,也往皇宮放的方向跑去了。
侍衛不敢怠慢,連忙往平西王府跑去。
李玲瓏到了宮門前,她扔掉了身上的匕首,然後接受檢查,通過後,頭也沒有回,就進宮去了。
“玲瓏求見太后娘娘。”到了宮中,她直接去的是慈寧宮。
“太后,玲瓏郡主在外面求見。”嬤嬤傳話。
“告訴那丫頭,如果是爲了越清王而來,就不用見哀家了。”太后淡淡地吩咐。
“是。”嬤嬤爲難地看了太后一眼,見她臉色浮腫,眼圈發黑,心裡嘆口氣,只能出去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