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你明明不相信愛情,可是往往又會對它充滿憧憬……
**
雖然把那段胡亂寫就的文字按着那本雜誌上的地址寄出去了,但我其實並不抱什麼希望,所以沒過多久就把這件事忘了——直到一個月以後的某一天,我放學回家等公車時覺得無聊,因此跑到車站旁的那家書報亭想隨便買點什麼在公車上看——卻讓我無意間看到了這個月最新一期的《萌X》,於是,我想起了“妙文徵友”這件事;然後,我隨手拿起那本雜誌翻找了一下——頗讓人驚訝的是,我那段不知所謂的文字竟然被刊登了出來,而且文後還留有我的寫信地址……
這個意外之喜讓我剛想小小雀躍一下時,卻突然發現那本雜誌竟然對我那段文字作了一點刪減,而且刪減掉的還是所有文字中最重要的一句……
我記得很清楚,後來我明明在文末加了一個括號,裡面寫着“如非美女,請勿來信”的字樣——未經我同意就把這麼重要的說明刪掉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編輯乾的……這麼想着,我忍不住對那本雜誌比了比右手的中指——非常不湊巧,書報亭的老闆娘正巧坐在那本雜誌的方向……而更加不湊巧的是,她當時正在剪剪紙,手裡正好拿着一把剪刀……
幸好我躲避及時,那把飛過來的剪刀只是跟我擦肩而過——否則,恐怕我要從等公車變成等急救車了……
這時,我看到公車正巧進站,連忙落荒而逃般奔了上去……
人真的是一種很矛盾的動物——你明明不相信愛情,可是往往又會對它充滿憧憬……
自從我知道那段文字被刊登了出來後,我就開始像一隻結了網的蜘蛛一樣靜靜等待——一邊過着千篇一律、彷彿從複印機裡複印出來的日子,一邊等待着會有獵物撞進我這感情的圈套……
陸陸續續地,我開始收到幾封陌生人的來信——其中有兩封是BOY寫來的,我就毫不客氣地請它們到垃圾箱裡安了個家。
而在另外三封信中,一封我嫌她的字太難看而且別字頻出,因此我婉言絕之;一封我見她字體尚可,字形娟秀,但文筆平平,因此我巧言混之;另一封卻非常有意思——
“我並不是一個喜歡謙虛的人,只是因爲我常常會驕傲自大;我並不是一個喜歡謊言的人,只是因爲有時候謊言也是出於善意;我並不是一個喜歡深沉的人,只是因爲我自己很活潑可愛;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呆板的人,只是因爲呆板無趣而且容易讓人生厭;我並不是一個十分美麗的人,只是因爲我的美麗你還沒有看見……”
有個性的女孩——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我決定給她回信——不是絕之,也不是混之,而是交之。
於是,我最討厭的英語課便成了我和她通信的時間和地點。
於是,我口袋裡少了十塊錢卻在書包裡多了信紙、信封與郵票。
又是一堂英語課。
猩爺踱着八字步走進教室,然後露出他那人見人嘔的微笑。
清了清喉嚨:“Good morning everybody,class begins.”
這出猩猩教英語的老戲我早已看膩,因此即使是猩爺那缺了門牙而走音跑調的“標準”英語;或者是他長長的,露在鼻孔外的黑毛;以及超厚型猶如菸灰缸般的鏡片……都已經不能引起我的翻腸倒胃或者肚角抽筋。
只不過這時某人打了個“好爽”的飽嗝,卻不禁讓我有點胃酸暗涌。
在充分領悟了***的《論持久戰》後,我便在英語課上開設了游擊戰場;雖沒有刀光劍影,倒也氣氛緊張;而且萬沒有想到竟會有意外的收穫——因爲上課“認真”,我受到表揚。
“真金火煉才知真,蝴蝶脫繭方爲美。
女兒莫羞無顏色,醜鴨能作天鵝飛。
春日百花萬般好,不如傲雪一枝梅。
莫嘆冷清無人識,偶得知己足可慰!
金子只有融化才知真假,蝴蝶只有脫繭纔會美麗,再漂亮的美女挖鼻屎的模樣,都不見得好看……由此可證,美麗絕對不在於表面。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天鵝,只有從醜小鴨變成的天鵝;世界上沒有生來就美麗的蝴蝶,只有從醜陋的毛蟲變就的蝴蝶;世界上也沒有從來不挖鼻屎的美女;只有挖鼻屎的時候不被人看見的美女——你的美麗,我會發現;我的內在,也希望你看見……”
一首亂七八糟的詩再加上幾句似通非通的歪理——這就是我給她的第一封回信了……她叫海風,跟我住在同一個城市,是N高中的學生,和我同級。
我一向以才子自詡,又一向以伯樂自居;我一向被別人笑沒品位,別人又一向被我笑庸俗。
因此,我倒是不那麼介意她的相貌——只要不是跟豬八戒沾親帶故就好。
美女,我認爲不一定要有傾國的相貌,但一定要有吸引人的氣質及獨特的個性……當然,由於這是寫給她的第一封信,因此我多少還是留有餘地的——在信中,我三令五申地闡明自己絕對不會以貌取人,這種高姿態除了能夠讓人產生些許好感之外,也爲將來埋下了很好的伏筆——萬一此女長得實在太像外星人而讓我不得不斷而絕之,那我以性格不合的理由提出斷交也會比較令人信服……
信去的不慢,回的也快。
三天後我收到了她的第二封信。
“你的回答讓我收益良多,你的觀點和我不謀而合。
我會安心做一隻醜小鴨——即使不能變成美麗天鵝。
我會努力吐絲結繭——即使不會破繭成蝶。
而且,我一定會注意——挖鼻屎的時候不會讓人看見……:)”
看到最末一句,我不禁忍俊不住,奈何猩爺正在授課,只得佯裝咳嗽如狂,肺癆病重。
於是——惹來周圍同學側目,更引得猩爺探身關問,卻讓我看到他臉上除了嘴毛便是皺紋。
我做賊心虛,心跳過百,幸虧有點急智推說半夜着涼幾乎不治。
就這樣破浪和海風一來二往成了莫逆之交,隨着相知日深,我愈來愈覺得海風有點與衆不同——既不是矯揉做作的古典溫柔,也不是作風硬派的現代豪放,更不是千金小姐的刁蠻任性、無理取鬧,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只會讓人感到撲面而來的清新……
可惜,我們始終沒有見面,也沒有互相寄過照片,可能我們都覺得那樣做的話反而會破壞彼此在對方心中的完美形象——至少我這麼覺得。
而且,我覺得自己開始在變傻——因爲我竟開始認爲,即使海風長得像豬八戒的妹妹,那也是十分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