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的目光盯在樑柔身上一瞬後,移開。沒等樑柔鬆口氣,老管家突然開口,“樑醫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您說對不對?”
樑柔也不知道元家的人到底都是什麼毛病,連一個管家老頭說話也要走這種‘我很深奧你自己參悟’的路線。只是對於樑柔來說,學着他們這樣‘高深’是沒有必要的,她並沒有閃避,只是實話實說:“我不可能不管元宵,尤其是在這樣水深火熱的地方。”
一句話倒是把老管家說的微愣。
樑柔還真是不打算給元家人留什麼面子,元宵就是元天霖的女兒,哪怕曾經跟元彰在外流落多年,但那都是過去式,而且,當初元宵離開時才五歲,根本不是她一個小孩子能做出決定的時候。無非就是大人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最終讓孩子來承擔後果。要是元彰,也許樑柔還能袖手旁觀,但並不是,元宵在自己家裡能被人打到骨裂,對方還是同父異母的親哥哥,讓樑柔說,元家人也不用要什麼面子了。
這樣的‘家’,實在沒什麼值得維護。
元宵的臥室在二樓,耳房這邊跟主樓有一道小門連通,老管家領着樑柔六猴兒從這扇門穿過之後,迎面就遇上兩個人。
有一個‘元龍’。
應該是是跟元龍長相一模一樣的元虎,兄弟倆是雙胞胎,所以長相相同,只是氣質上微微有些差別。雙胞胎呢,親近的人能一眼看出不同,但樑柔並不與他們親近,觀察的方式,主要是靠衣服。來元家的路上才見過元龍,一身白衫,此時元虎穿了一身黑,倒是很好辨認。
只是在看到元虎身邊站着的人時,樑柔腳下的步伐自然而然的遲疑了下來。
景杉穿着醫生袍,筆直的站在元虎身邊,比起元虎的粗壯勇猛,景杉簡直如青竹一般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樑柔沒有開口,只是目光警惕。
元虎看到樑柔,笑的有些深沉,說道:“樑醫生一個人怕是不能勝任,這不!我專門去把樑醫生的得力搭檔請來,所謂雙劍合璧、天下無敵!樑醫生之前的成功案例,可都是跟景醫生合作完成的,那麼現在也不能拆夥,對不對?”
這話說完,元虎還不忘把景杉往前推了下。
景杉目光一直停留在樑柔身上,很認真,也很執着。
還真沒想到元龍會來這麼一手,樑柔腦袋裡想着對策。拿樑柔之前的成功案例來說,在臨海市內經手的全部案子,都是跟景杉有合作的。說實在的,當初樑柔覺得有景杉從旁協助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畢竟她剛回臨海市的時候,自信心尚且不足,有人陪着,也算是壯膽。
但這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景杉跟樑柔捆綁在了一起,不管是感情還是事業,景杉都將自己牢牢的貼在樑柔身上,想要劃清界限,談何容易。
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樑柔無力,只能望向老管家。
她現在不可能說出不信任景杉的話,因爲就工作來說,景杉確實是她一直的搭檔,過去的成功案例,景杉也是不能被去除的角色。如果此時樑柔否定了景杉,那麼就等於否定了過去她自己所有的經歷。
景杉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能一次又一次讓樑柔無法拒絕。
求婚的時候,景杉背後是全醫院的醫生護士,還有趙湘以及李秀麗,這些人形成的壓力,逼得樑柔屈服。到如今,景杉又拿着曾經那麼多的時光,經歷來做壓力,讓樑柔根本不可能否定他。
無可否認曾經樑柔跟景杉是最默契的拍檔,而感情上的事,樑柔有口難言。她不可能讓元家的人知道安安的來歷,這不是等於把把柄往人家的手裡送麼。
沒辦法,樑柔只能默認。
老管家看看景杉,根本就沒有問樑柔,就示意景杉跟着他一起上樓。
想來樑柔來這裡之前,元家的人,至少元天霖身邊的這位老管家是對樑柔的事情非常瞭解的。跟在老管家之後,樑柔跟景杉並排上樓。
景杉伸手想要牽樑柔,被她甩開,並狠狠怒瞪。
面對樑柔的排斥,景杉誠心道歉,“我才知道我媽打了你,我替她想你道歉,她自己也知道做錯了事。你要是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好不好?把安安帶上,我媽她想安安了。”
樑柔緊抿着脣,一言不發。
很顯然,景杉已經把安安的事情告訴了趙湘。這原本是景杉的自由,安安的檢測報告出來,他有權利讓趙湘等人知道安安的身世,但樑柔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胸口有一股子火氣。燒的她心肝腸胃肺都一起疼。
這麼多年了,如果當初景杉有勇氣面對,正面的求證他與張曼清一夜情的細節,哪怕是多問幾句,說不準事情就會變的不同。而且,樑柔無論怎麼想,都覺得當初景杉不是沒有印象,他能在安安血型檢測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狂喜,說明他自己也曾懷疑過。但是他趨利避害,知道這事情追查下去只會影響他的聲譽,所以他隱忍,寧願給予了樑柔一次次幫助,也不願意直面真相,與承擔責任。
跟張曼清,景杉整整一起工作了八年的時間
八年,從開始實習,到後來安安出生,一直到樑柔進入中心醫院了,張曼清才離開。這麼多年,景杉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在面對咫尺之隔的張曼清,樑柔不敢想。簡直虛僞到了極限,固然每個人有自己的性格,景杉這樣的人大概就是如此的‘穩妥’,絕不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但樑柔真的欣賞不了這樣的人,甚至滿心厭惡。
他此時話中的‘趙湘想安安了’顯然不是一般的意思,安安如今確認身份成了趙湘的親孫女,這個想念,大概是想讓安安認祖歸宗。
不知道是不是形成了慣性,就這麼一句話,樑柔就有覺得景杉在逼她了,那安安的血統來逼迫,夾雜着趙湘的歉意。如果樑柔心裡還記着趙湘的一份情,還想着爲安安找個好的父親家庭,那麼就該妥協。順水推舟,結下這所謂的‘道歉’飯。
可是樑柔並不!人總是會起叛逆心的,景杉這麼一步步的走來,看似溫潤,卻半點都沒有心慈手軟。在知道了安安爲了不讓樑柔結婚能傷害自己之後,樑柔其實沒什麼可顧慮的。也許在景杉看來,安安會到景家,纔是最好的歸宿,但是樑柔並不這樣認爲。
安安的行動就是她的選擇,她愛聶焱。
這份愛,更盛安安對景杉的感情。樑柔並不是古板的人,事實上這麼一路帶着孩子打熬過來,樑柔想的很明白,什麼是對安安最好的?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聶焱都比景杉要好。
更何況,樑柔還知道景杉的父親開設的藥廠,有那樣的背景。
若真是景文淵的藥廠生產的藥劑致使樑辛受傷,那樑柔無論如何,不管是什麼理由,都無法做到原諒他們。
樑柔不理景杉,自從上到三樓,樑柔全副心神都放在探查周圍的人上。上次見到的那個疑似聶兆忠肇事車禍司機的人,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再見一次。元天霖這裡充滿秘密,樑柔一點都沒心情去探究景杉的心思。
今天,樑柔可是帶着任務來的。
不能東張西望,樑柔就要很有技巧的將目光分散到四面八方。
一個又一個到人掃視過去,並沒有熟悉的人,這讓樑柔微微失望。就在她全神貫注的時候,就聽到景杉說:“你在找什麼人?”
走在前面的老管家,以及跟在身後的六猴兒都不可能發現樑柔的舉動,但景杉就在樑柔身邊,並且他關注樑柔的一舉一動,發現樑柔的眼神在四處飄,氣息也會隨之不穩,所以就問出了聲。
景杉這麼一問,前面的老管家都停下來扭頭過來看樑柔。
樑柔強裝鎮定,冷笑着說,“我沒找什麼人,只是不想看到你。”
景杉顯然被這句話刺傷,“你我”
“閉嘴!”樑柔輕喝。
景杉憋紅了臉。
樑柔跟景杉都是真情實感流露,樑柔是真的厭煩,而景杉,大概也是真實的不知所措。老管家老眼鋒利,猜出這兩人是有感情問題,這才重新回過頭去,繼續前行。
這下子,景杉跟樑柔徹底沒了交流。
只是樑柔也不敢在四處亂看了,身邊的景杉此時對樑柔來說,更像是定時炸彈。
樑柔很謹慎,她不能露出馬腳。
還是上次來的那間房,依舊是坐在輪椅上的元天霖。
一般的病人,都是養病越養越氣色好,元天霖剛好是相反的,一週沒見,樑柔敏感的發現,元天霖的氣色更差,人顯得更加憔悴了些。
六猴兒沒有被准許進入元天霖的臥室,他在門外等着。進來的之後樑柔還有景杉,元天霖應該事先並不知道景杉回來,望下景杉的表情很不善,老管家急忙解釋道,“這是樑醫生的搭檔,聽說之前所有的病例,都是兩人一起完成的。”
隨之元天霖的目光望向樑柔,樑柔已經將聽診器掛在了身上,語氣淡淡地說:“他是你的好兒子元虎請來的醫生,是我的搭檔不假,卻不是我請的。”
話總要說在前面。
景杉不是樑柔請來的,這個鍋,樑柔不背。
說完話,樑柔就已經走到元天霖面前,準備給他做最基本的身體檢查。
景杉站在原地,倒是不敢如樑柔這般鬆弛。老管家看着情況不對,就到元天霖身邊,附耳說了一些話。樑柔猜測無非就是一些介紹景杉情況的。
元天霖聽完之後,哼了聲,倒是辯不清喜怒,只知道他沒有下命令驅趕景杉就是了。
樑柔纔不管那麼多,給元天霖簡單的檢查了之後,就問,“你最近吃的怎麼樣?睡眠怎麼樣?你比我上星期來的事情,情況有惡化。”
腦梗塞這種病,最重要的就是調整,其實就是養。
防止第二次的腦梗塞,第一次是輕微腦梗塞,第二次可就不會有這麼幸運了。
元天霖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沒有好好養着,在腦梗塞恢復期,疲勞、動怒都是有可能引發第二次腦梗的。秉持着對病人負責對態度,樑柔不得不說。尤其是現在,樑柔算是元天霖的私人醫生了,那管的就要更多。
樑柔一扭身,面對老管家問,“元老爺子這一週的生活起居時間表有嗎?拿來問看看。”
老管家一臉無知無覺。
周圍的人也都是面面相覷。
元天霖在這家裡威嚴深重,根本不會有人敢管他啊。樑柔默了一陣,就直接說,“先給我找張白紙,我給你們列他的作息時間表,往後必須按照時間表來,只有作息正常了,其他的事情才能繼續往下進行。要不然,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這樣的病人。”
老管家看了元天霖一眼,得到肯定後,跑去準備紙筆。
樑柔就坐在元天霖不願的地方列作息表,不僅有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睡覺,連吃藥,也是寫的清清楚楚,吃什麼藥,多少計量。因爲上星期元天霖的要求,樑柔這次來,拿到最多的其實是藥。不信任別人,那就樑柔自己拿來。
一顆顆排列整齊的放在小盒子裡,七天,分爲其中顏色,根本沒有藥盒還有標籤。
而且,這七個藥盒都被樑柔鎖在一個小箱子裡,粉紅色的小箱子,是安安小時候玩過家家的,小箱子上有鑰匙,而且因爲聶焱都是買的最好的玩具,導致這鎖特別的精細另類,想要仿製,短時間內不可能。
樑柔把鑰匙拿出來元天霖,小箱子也拿出來放在桌上,這樣元天霖能時時看着,吃藥也要自己開鎖,最大限度的防範了心存不軌的人。
只是鑰匙交給元天霖之前,樑柔說:“我有一個要求!”
元天霖原本聽樑柔安排的詳細周全,表情挺滿意,沒想到樑柔突然提要求,猛然間就又冷了臉!
敢跟他元天霖討價還價的人,還沒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