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張虎的御馬監提督太監,磕磕巴巴地道:“奴婢……奴婢……聽消息是……遭遇了敵襲……而且這些賊子很不簡單……他們個個都是騎着精良的戰馬……莫說是一千多的勇士營,便是神兵天將,他也抵擋不住啊。”
魏忠賢眼裡已掠過了殺機:“立即……立即派人去沿途所過的州縣,當地的知府、知縣,以及上下諸官,一個都不要遺漏,立即給咱拿下。”
接着他又道:“再調一支心腹的人馬,火速去接應……”
他說到這裡,已有些絕望了。
當傳出勇士營被全殲的消息,魏忠賢幾乎可以確定……陛下可能已經完蛋了。
這些人有備而來。
而且如這御馬監提督太監張虎所言,面對這樣精良的騎兵,就是天兵天將,怕也抵擋不住。
而據他所知,陛下身邊的護衛人馬,真正的戰兵,可能不會超過四百人。
這一次陛下能倖免嗎?
更可怕的是……
這絕不可能是一次冒失的舉動。
因爲這一切,都實在計劃得太過周密了。
天知道這背後涉及到了什麼人。
殺死陛下,顯然也只是計劃中的一個環節。
那麼其後的環節呢?
還有多少是衝着宮中或者是京城來的?
否則,若只是單純的殺死陛下,這般的大張旗鼓,不計後果,是不可能的。
魏忠賢眼裡瞳孔收縮。
他很清楚,起初從前的時候,陛下和他是能夠壓制住朝野的。
只不過……自從開始出現了新政之後,情勢纔開始慢慢的失控起來。
有一些人,不只是希望陛下死,而且還希望大明回到原來的軌道。
“京城……也要小心,廠衛的緹騎都要出動,全部都要上街,不要再在明處了。”魏忠賢道:“現在要做的,是震懾住宵小之徒,讓他們知道……咱們還在呢,這京城不是他們可以放肆的地方。”
說着,魏忠賢又嘆了口氣,才又道:“陛下現在生死未卜,咱這做奴婢的,恨不得立即飛到他的身邊去,與他同生共死,只是……哎……當初陛下留咱在京城,就是想要防範不測,咱這是想走,也不能走啊。你們……這時候都要打起精神,現在是多事之秋,若是有什麼異動,不需知會咱,先拿了人再說,都長一點腦子吧,你們真以爲自己能在宮裡混着日子?以爲兩耳不聞窗外事,便可以高枕無憂嗎?哼……到時你們這些人,死都不知怎麼死呢!”
衆太監們個個唯唯諾諾,紛紛點頭。
…………
而京城裡頭,也已開始流言四起。
有不少人家,家裡是有父兄伴駕去的,這時驚聞噩耗,頓時不少府邸都亂了。
那些沒有伴駕的人,則是在心裡慶幸。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太嚇人了。
起初陛下在歸德府殺的人頭滾滾,本就讓人生寒。
轉眼之間,又出現了陛下遭遇不測的消息。
此時的大明,內憂外患,如此多的噩耗,已讓人心神不寧。
京城之中的議論紛紛,讓張家也變得緊張起來。
好在新縣這邊,有盧象升在,總還能勉強穩住,不至人心惶惶。
可事情已經發生,誰也無法避免。
京城之中,籠罩的,卻是一股莫名的焦慮氣息。
許多人……或許對於天啓皇帝沒有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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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傢伙名聲不好,是個昏君,做事也不靠譜。
而且縱容宦官飛揚跋扈。
可是,現在突然遇此噩耗,很多人依舊還是愁眉苦臉。
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
現在這局勢,反而讓人覺得害怕起來。
誰也不知明日起來時,會發生什麼,傳出什麼消息。
一時之間,人心大亂。
京城之內,又開始盛傳起此次造反的乃是關寧軍。
消息一出,又是譁然。
當然,絕大多數人還是說這定是流寇作亂。
可若是關寧軍,那麼就可怕了。
這可是邊軍,若是邊軍反了,山海關距離京城,並沒有多少的距離,那麼到時……京城還安全嗎?
於是圍繞着關寧軍,有人說關寧軍已投了建奴。
也有人說……袁崇煥已反。
還有人信誓旦旦,說是關寧軍已投了闖王。
什麼消息都有。
而大量的緹騎開始上街,也加重了這種疑慮。
居然還有人提出,京城可能保不住了,應該立即保護太子,前往南京。
當然,這種提議,是不會有任何人關注的。
南遷根本不可能是朝廷的選項。
許多的鋪面,已經開始關張。
平日裡京城的人流如織,如今卻也變得淒冷起來。
似乎一下子……整個京師已失去了生氣,沒有以往的喧鬧,卻多了幾分讓人覺得詭異的氣氛。
一些童謠,也開始不可避免的滋生了出來。
無非是天下將大亂之類的藏頭詩。
可就在這混亂之中。
天啓皇帝與張靜一人等,已是一路飛馬疾行,急匆匆地往京城趕。
這一路,自是辛苦無比。
尤其是張靜一,他無法想象,馬上一路的顛簸,已讓他的大腿內側的皮膚磨出了血。
當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百官已掉隊了一大半。
天啓皇帝管他們去死。
這羣只知道吃朕喝朕,還貪朕錢財的狗東西。
矛盾已經滋生,或者說,其實已經很難彌合了。
你明知道這些人又懶又貪,而且還懷有其他心思的時候,那麼君臣之間最後一丁點的互信基礎也就蕩然無存。
天啓皇帝……此時倒覺得自己真像是孤家寡人了。
他所能信任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眼看着要抵達京城。
天啓皇帝對張靜一道:“進城之後,立即命你的教導隊,調撥至大明門衛戍。”
張靜一劍眉一挑,詫異地道:“陛下的意思是……”
“倒沒什麼心思。”說着,天啓皇帝嘆了口氣,面容卻是越加肅然,又道:“只是這樣的話,朕會安心一些罷了。那李如楨,一定還有同黨,所以……你當務之急,是立即找出來,朕決不允許再出現任何一個漏網之魚。”
張靜一點頭。
天啓皇帝凝視了張靜一一眼,緊繃着臉道:“朕……身邊已無人可用了。”
說到這裡,天啓皇帝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落寞。
張靜一則是道:“不,不是無人可用,這天下肯爲陛下效力的人,如過江之鯽,只看陛下是否能夠信重罷了。”
天啓皇帝聽罷,先是一愣,看着張靜一無比認真堅定的樣子,便點頭道:“此次你護駕,有大功……朕要重賞。”
張靜一客氣道:“陛下……臣這點算什麼功勞呢,陛下太言重了。”
“那不賞了?”天啓皇帝故意地道:“沒想到你竟有如此高風亮節。”
張靜一臉抽了抽:“還是賞吧,這樣的話,顯得陛下賞罰分明,也算是給其他人立了一個榜樣。”
天啓皇帝一直緊繃的臉,卻禁不住笑了:“哈哈……好,就算是給後來人一個借鑑吧。”
天啓皇帝說着,抖擻起精神,道:“走吧,進京……讓那些人……好好地看一看……朕安然回來了!”
說罷,他繼續催促着戰馬。
一行人繼續朝着京城的方向疾奔。
等到了永定門。
分明可以看到,這裡的防衛增加了許多,到處都是明火執仗的士兵,還有穿着錦衣的緹騎。
眼看着一支兵馬飛奔而來,這城門處,頓時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開始有人驅逐百姓,甚至做好了隨時緊閉城門的準備。
等到天啓皇帝一行人越來越近,當大家意識到,這一羣風塵僕僕之人,竟是陛下帶着人回來了。
一下子,從這城樓之上,立即下來了一個宦官,這宦官一臉大喜,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天啓皇帝的面前,跪下道:“奴婢見過陛下……”
說着,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張靜一,忍不住道:“乾爹。”
這個人……竟是張順。
天啓皇帝坐在馬上,俯瞰着張順,卻是冷冷地道:“你乃尚膳監的掌印太監,怎在這裡?”
張順便連忙道:“九……魏公公覺得京城可能有事要發生,這邊已得到了陛下遇襲的消息,所以魏公公說,要提房宵小之徒,這京城之中,許多人只怕都不可靠,爲了防範未然,所有的城門以及京營駐紮所在,都要派十二監的大小太監們鎮守,免得再出什麼變故。”
說着,張順哽咽道:“奴婢以爲……以爲真要出大事了,心急如焚,昨夜一宿沒睡好。今日……今日見着陛下……陛下您……居然平安回來……還有乾爹……乾爹也平安回來……這……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陛下……奴婢這便護送陛下入城。”
他說着要起身。
天啓皇帝卻是揮舞着馬鞭,雙目之中,掠過一絲冷然,他慢悠悠地道:“誰說朕現在就要入城了?朕堂堂天子,今日回京,難道還要灰溜溜地進城嗎?去傳話,朕活着回來了,京城內外,所有七品以上官吏,都給朕來這永定門,讓他們在此跪好了,奉駕要有奉駕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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