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衍植,認得此人嗎?”
張靜一直呼其名,死死的盯着孔衍植。
孔衍植仔細看這幾人,可這幾個面目全非之人,怎麼認得。
張靜一上前,扯住一人的衣襟,一把將他的腦袋拎起來,展現在孔衍植的面前。
孔衍植仔細一看,卻是大驚。
眼前這個人……這個人是……
“劉中義……”
孔衍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劉家乃是大族,也正因爲如此,纔有資格和孔家結親。
這樣的名門望族,可謂是累世爲官,因而,劉中砥被孔衍植招爲了東牀快婿。
而這劉中義,卻是劉中砥的親兄弟。
據聞少小就聰明,很快便高中了秀才,此後,又中舉人。
將來要中進士,雖不敢說易如反掌,卻有極大的希望。
可現在,這個劉中義卻在此,已是血肉模糊。
孔衍植因爲是姻親,所以見過不少次,還有一次劉中義曾在孔府長住。
可現在,眼前曾是風流倜儻的劉中義,卻已是面目全非。
這渾身上下,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好的皮肉。
劉中義似乎也認出了孔衍植,於是大呼:“孔公,救我,救我……”
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傳出。
而孔衍植有的只是恐懼,他戰慄着,咬緊着牙關。
張靜一卻已到他面前:“這幾個人,你能認出了吧,一個是你女婿的兄弟,一個是他的父親,還有,是他的堂弟。”
“現在……你想看看他們的供狀嗎?要不要看看他們招認了什麼?”
“什……什麼……”孔衍植眼裡只有恐懼。
“你可知道,朝廷是如何對付叛黨的嗎?那些遼將,何等的驕橫,擁兵自重,又如何?不過幾日時間,個個像切瓜切菜一般,直接剁了,那又如何?他們又能翻起什麼浪來?”
張靜一冷笑:“可你捫心自問,你是個什麼東西,你擁了多少兵馬,手下有多少的家丁?今日傳喚你,本是給你一丁點的體面,現在你敢在我面前放肆,你真以爲……你身上這衍聖公的頭銜,能救下你?你不開口,卻也不打緊,不開口的人多了。這天底下,就沒幾個人在這裡供認不諱的,終究是不老實而已,像這些狗東西一樣……”
張靜一手指着劉中義幾人:“像他們一般,狠狠在這裡待幾日,我保管就算是他們的親爹謀反,他們也要供認不諱,想教他們說什麼便說什麼?你不說……自然有的是的人來說,可你一介罪臣,來了這裡,竟還敢在我面前擺譜,你是以爲我張靜一是開義莊還是開善堂的?”
孔衍植聽到這一聲聲的厲喝,已是嚇得魂飛魄散。
張靜一死死的盯着他,只是他覺得可笑。
“你說你有幾根硬骨頭,這很好,我這裡,專治的就是你這等硬骨頭。自然在此,有人將你的骨頭拆下來,一點點的碾碎,到了那時,你一定會後悔,爹孃將你生下來。”
孔衍植被這氣勢嚇壞了,只剩下瑟瑟發抖。
張靜一道:“噢,對了,劉家人招供了你孔府不少雞鳴狗盜之事,這些事……都不小,你以爲你在曲阜圈山佔地,行霸一方的事,無人知曉?你以爲你仗勢欺人,敲詐勒索的人無人知道?你以爲那些被你打死的佃戶,他們已經死了,張不了口,就可民不舉官不究?你以爲有哪些人在護着你,一羣無用的讀書人而已,不過是一羣一面跪着,一面對着皇帝揮舞拳頭展現風骨的狗屁玩意。一羣口裡說什麼淡泊名利,實際上卻是處處求官,不知廉恥的傢伙。你指望他們……能搭救你?”
張靜一大笑道:“實話告訴你吧,三日之前,一隊校尉已去了孔府,你猜,他們是去幹什麼?”
張靜一凝視着孔衍植。
孔衍植驟然之間,心裡恐懼起來,忙是翻身站起來,死死的盯着張靜一:“什麼意思,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靜一淡淡道:“什麼意思,別人抄的家,你家爲何抄不得?遼將都可,你孔家又算什麼東西?只是……一旦進了你孔府……”
孔衍植聽罷,大驚,他眼睛紅了,忍不住張牙舞爪朝張靜一攻來,口裡道:“你……你……”
只是……他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他這般想要衝上來拼命,在張靜一面前,只是覺得可笑。
於是,孔衍植眼前一花。
啪……
一個耳光打下來。
孔衍植身子迅速的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此時……口裡噴出血,吐出一顆牙來。
孔衍植已是驚恐的無以復加,身上的劇痛,令他痛不欲生。
張靜一厲聲道:“豬狗一般的東西,竟還敢在我面前放肆,今日不給你一點顏色,試一試你這硬骨頭的斤兩,看來……你是不肯服氣了。”
張靜一隨即道:“武長春。”
一旁的武長春抖擻了精神,正待回答。
可在下一刻………孔衍植已起身,而後結結實實的……啪嗒一下……跪在了張靜一的腳下,戰戰兢兢的道:“殿下饒命,饒命啊……”
還沒開始正式動刑。
似乎再無法有恃無恐的孔衍植,居然跪了。
接着一百鼻涕一把淚道:“我說,什麼都願意說……只要殿下……饒我性命……”
張靜一冷笑。
其實……若是這傢伙硬氣一些,真如他所說的有幾根硬骨頭,自己怕還高看他一眼。
不過這傢伙認慫,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事兒很好理解。
因爲這傢伙在歷史上,李自成攻破了京城,他火速就給李自成送了一道極爲阿諛奉承的奏疏。不過……很快,當建奴人入關的時候,孔衍植又火速送了一道奏疏給建奴人。
這樣的人,其實不過是三姓家奴而已,雖是打着禮義廉恥的招牌,卻早不知禮義廉恥爲何物了。
建奴人一道剃頭令,換來無數人的極力抵抗。
以至建奴爲了讓人屈服,四處屠戮。
可是那些拼命抵抗,最後全家盡死的人……又何嘗會想到,本該捍衛華夏衣冠的精神領袖,也即是這孔衍植,會第一個剃頭,並且對剃頭令大加恭維,而至於那些反抗者,自然少不得孔衍植各種污衊。
孔衍植抱着張靜一的大腿:“饒了我吧,殿下……老夫……不,學生……學生願意交代。”
張靜一心裡噴涌着一股怒火,卻沒有急着發作。而是指着這孔衍植道:“將這狗東西,給我帶枷,繼續提審。”
孔衍植此時已是斯文喪盡,披頭散髮,鼻青臉腫着,再加上一副沉重的枷鎖,整個人已和尋常的死囚沒有任何的分別。
張靜一落座,武長春饒有興趣的給他奉茶,諂媚的道:“殿下,請喝。”
“這裡沒你的事了。”
“是。”武長春立即點頭哈腰:“殿下若是還有吩咐,叫一聲,小人就在外頭。”
張靜一不語。
只是張靜一的目光卻是凝視着孔衍植,淡淡道:“說罷,劉中砥爲何事先知道遼將謀反,而你是否知情。”
孔衍植此刻便如脫了毛的鵪鶉一般:“我不知……不知道……”
卻見張靜一死死的看他,那眼神,只微微一瞪,便足以讓孔衍植如跌入冰窖了。
張靜一道:“看來,你這是自己不願成全自己啊……”
張靜一看向孔衍植的目光,變得無比的憐憫。
孔衍植是何等尊貴的人,這輩子,也不曾有人用這般憐憫的目光凝視自己。
他最終……帶着哭腔道:“我略知一二。”
“是誰告訴你的。”
“吾婿。”
“是你與他密謀,還是你乃是主謀。”
“不不不……我不敢的。”孔衍植心驚膽戰道:“我只是從他的話裡,聽到一些弦外之音。”
“什麼弦外之音。”
“說是要去京城。問他爲何去,他說有大事要辦,說是……天要變了,還說……這朝野內外,不知多少人巴望着陛下去死,只要陛下死了,大家纔可鬆一口氣……又說什麼陛下殘暴不仁之類的話。”
張靜一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是嗎?看來你對此很認同。”
“不不不。”孔衍植立即道:“陛下維新之治;乾綱中正,天下萬民,不無仰慕皇恩,臣對陛下……感激涕零……”
張靜一笑的更冷:“既然如此,你爲何不立即向朝廷奏報?”
孔衍植膽顫着,不語。
張靜一道:“看來你還是不肯說實話了。”
孔衍植立即道:“說,我說……饒了我吧……”
說罷,他又嚎啕大哭,緊接着,才期期艾艾的道:“其實……其實我對陛下,也有一些怨言,陛下登基,重用魏忠賢,在山東設立了鎮守太監……孔家的土地,雖不在徵收礦稅和商稅之列,可是……可是……”
“可是你的利益也受損?”
“是…是……”
“所以你記恨陛下,恨不得陛下立即駕崩?”
孔衍植帶着哭腔道:“我……我……我供認一件事……吾婿在此之前,一直與一個叫麓山先生的人走得很近!”
…………
昨天寫完第三章去打了第二針疫苗,誰知道休息一下直接睡到一點多,鬧鐘都沒叫醒,趕緊起來先寫這一章,還是有點困困的,看情況吧,狀態好,等會還有一章,把昨天的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