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三日?”天啓皇帝再次確認道。
天啓皇帝一想到內奸,已是恨得牙癢癢,現如今張靜一拍着胸脯保證,倒是讓他激動起來。
“當真三日!”張靜一極認真地道。
“好。”天啓皇帝露出了笑容,道:“若是當真拿住了,朕記你一大功。”
魏忠賢站在一旁,酸溜溜的,卻道:“陛下……奴婢以爲……還是要防範於未然……奴婢想着未雨綢繆,廠衛這邊……”
他的意思是,張靜一的話未必靠譜,他這邊……也不可鬆懈。
天啓皇帝點點頭:“這是當務之急的大事,廠衛這邊,誰先拿住,都是喜事,聽好了,朕要將這內奸斬草除根!”
於是魏忠賢鬆了口氣,他覺得張靜一是來截胡的,這不是擺明着……說廠衛沒用嗎?
我三個月的事,你還想三日辦成?
黃立極和孫承宗畢竟是閣臣,並不會干預這件事,不過他們也深知內奸的危害。
現在時間要緊,張靜一沒有怠慢,立即便告辭出宮。
於是他心急火燎地趕回了百戶所,隨即便將百戶所的兩個兄弟招了來。
這鄧健見了張靜一,高興地道:“三弟,你不知道吧?”
張靜一卻是拉下臉來,一臉肅然地道:“不許嬉皮笑臉,若是有私事,回家再說!現在在當值,只有公,沒有私!”
鄧健心下一凜,雖然覺得很沒面子,不過沒面子的事多了,他也就習慣了,便立即振振有詞地道:“是。”
張靜一心裡想,這樣也是爲了你們好啊,若是咱們三兄弟帶頭壞了規矩,往後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們將來還拿什麼約束自己的部下呢?
看張靜一極認真的樣子,鄧健和王程此時都站得筆直的,一副隨時待命的模樣。
張靜一滿意了,便道:“這裡有一件大案,若是拿下了,便是大功一件,從此以後,便可在衛裡橫着走了。”
大案……
說起這個,百戶所其實並不牽涉什麼大案的,更像是錦衣衛的派出機構,若是真有什麼大案,自然有精銳的緹騎在指揮使或者是指揮使同知、僉事的佈置之下進行偵緝海捕,百戶所至多抽調人手從旁協助而已。
張靜一又道:“我們要拿捕的這個人,關係十分重大,我不妨直接給你們透露一些,這個人……與動搖我大明國本,和我大明生死存亡息息相關。人拿住了,就是滔天大功,只怕連陛下都要親自見你們,可若是這過程之中稍有一絲不密,出了什麼差錯,便要飲恨終身了。”
鄧健和王程聽到了這裡,面容都不由肅穆起來,心下已是一驚。
雖然張靜一私下裡稱兄道弟的時候會和他們開一些玩笑。
可他們是瞭解張靜一的,在公務方面,張靜一絕不開任何的玩笑。
動搖大明國本的人……這個人……犯得是什麼罪?
難道是衛中流傳的奸細,和外頭的爆炸有關?
可即便和這個有關,至多說是關係重大,可說到動搖國本,卻有些過頭了。
在他們心目中,動搖國本的人,那至少也該是建奴韃子,或者至少也該是個建奴酋長之子,傳說中的黃帶子那樣的級別。
可張靜一這樣說了,他們卻不敢怠慢了。
只見張靜一又道:“現在給我拿竹斜街的輿圖來。”
張靜一短短的幾句話,鄧健和王程都已經足夠明白事情的重要了,他們誰也不敢怠慢,匆匆去取了輿圖來。
這竹斜街,在京城較爲熱鬧的地方,張靜一細細地看着這輿圖中關於竹斜街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宅邸。
他現在要抓的,是個狡猾無比之人,這個人有多狡猾呢?在歷史上,他曾躲過無數次的追蹤。
而且此人的身份,極爲敏感,只要能拿住……
那麼……可足以讓天啓皇帝告慰先帝了。
張靜一慢悠悠地道:“若是有一個人,他原本藏匿在這竹斜街的某一處宅邸,此人乃是細作,現在朝廷大捷,他一定會慌張,也知道炸了火藥之後,事情有敗露的極大風險,而朝廷接下來也一定會覈查內奸,那麼……他會跑去哪裡藏匿呢?”
王程和鄧健面面相覷。
張靜一不禁無語。
他現在已經有了在東林軍校裡專門設置一個特別行動教導中隊的想法了,用於專門培養特務,畢竟……現在的錦衣衛實在太不專業,急需要專業的人員進行補充。
張靜一之所以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潛伏在竹斜街,還是因爲上一世土地開發的緣故,當時京城裡有一箇舊城改造的項目,這項目的原址裡有許多有趣的歷史,其中……就涉及到了一段風流韻事,當然,涉及到這風流韻事的人……卻是一個載入史冊,引發了京城巨大震動的人物。
當然……張靜一已經沒心情去尋找那宅子的舊址了,一方面,時過境遷,畢竟隔了幾百年,想找到那舊址,很難,而且還很容易打草驚蛇。
另一方面,張靜一相信,以此人的精明,一定知道廠衛要有所動作,一定會對京城進行地毯式的搜查,他原來住的宅邸,已經變得不安全。
可一時之間,想要出城,躲過重重的搜檢,卻也不是容易的事。
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潛伏,躲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等風聲過去,而後再從容回遼東去。
張靜一眯着眼,思量着,口裡則道:“我來問你們,若是我讓你們搜索竹斜街一帶,你們一般會疏忽哪些地方?”
鄧健立馬就道:“當然哪裡都不會疏忽。”
張靜一白他一眼:“我的意思是,若是當初當差的你們呢,你們還是尋常校尉的時候呢?”
“這……”
鄧健倒是認真起來,努力的看着輿圖,良久,他點了一處地方:“這裡一般是不搜檢的。”
張靜一低頭一看,這裡被標註的,卻是一個叫‘清閒樓’的地方。
叫這種名字的……
張靜一便道:“這是青樓?”
“看名字就知道了,都有一個清字,當然是青樓了。”
於是張靜一道:“也就是說,若是你們,平日裡是不敢搜查青樓的?”
鄧健搖頭:“並不是!尋常的青樓,當然要搜查的,正好……咳咳……也可趁機討要一些茶水錢。不過這個清閒樓,卻不一樣,這地方,沒有十兩銀子,都沒法進去坐着喝口茶,平日裡能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貴。我們哪裡敢輕易搜查?若是沒頭沒腦的衝進去,發現咱們劉文劉千戶就在裡頭呢?”
“咳咳……”張靜一咳嗽道:“劉千戶是很好的人,你不要這樣說他。”
鄧健立即就像炸開一樣:“好個屁,我親見他經常……”
張靜一眼一瞪,打斷他道:“不要打岔,談正事。”
鄧健便道:“好吧,就算劉千戶沒有出入,這若是恰好,推門進去,看到系褲帶子的是錦衣衛的指揮、同知、僉事呢?又或者是哪個朝廷的大臣亦或者皇親國戚,說不準是他們的兒子,咱們那時候只是尋常的小校尉,人家生氣了,還不直接甩上兩個耳光?錦衣衛說起來是威風,可威風的是上頭的人,咱們終究是小魚小蝦,真出了事,上頭的人商量一下,誰保我們?”
張靜一精神一震,不由道:“這附近只有這麼個清閒樓,是那種得罪不起的地方?”
鄧健又認真地想了想,才道:“再遠一些……只怕得到貢院那兒了,不過是在六七裡之外,隔着兩個坊呢?”
張靜一好奇地道:“你怎麼對這些這麼熟?”
鄧健:“……”
“好吧。”張靜一輕鬆了許多:“鎖定了位置,那就好辦了,你先讓人便裝,找機靈一些的,不要打草驚蛇,只在附近打探一下,看看這兩日,有沒有新近在這清閒樓裡住的客人,而且……是住了就不肯走的,記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鄧健便笑着道:“這個好說,這裡頭的名堂,我都曉得的,你就等着好消息。”
只要將搜查的範圍一步步縮小,幾乎上就可以鎖定目標了。
商議完,鄧健便歡天喜地地去辦公了。
直到半夜才又回到了百戶所,卻是一副氣喘吁吁,縱慾過度的樣子。
見了張靜一,他便道:“好厲害,實在太厲害了。”
“怎麼?”張靜一緊張起來:“你遇到賊人了?”
鄧健搖頭,用一種奇怪的表情道:“我遇到的是心中之賊,不是那細作。”
張靜一呼了一口氣。
心中賊……
怎麼有些耳熟?
TMD,我大明人均哲學家嗎?
張靜一隨即道:“那到底打探出了什麼?”
鄧健便道:“有一人,昨夜入住,便包了一個叫鳳兒的女子,直接繳了一個月的錢,說是要常住一些日子!此人姓李,叫李正龍……好像是做什麼官人的……據聞……和許多人都有深交,出入他寓所的人,非富即貴,甚至和許多部堂,都有牽連。聽別人說……這人的來頭很大,可到底什麼來路,卻沒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