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貪財,宮中盡人皆知,萬曆元年到如今,幾次抄家所得的錢財都沒有按照規矩入宮,反倒進了馮保的私囊。(.)
錢財小事,不管是兩位太后還是萬曆皇帝都對這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說這馮保授意在滄州設卡收稅似乎也有這個可能。“大伴那邊……不至於,張件伴你去問問吧!也不要說是朕的意思,就私下提提就是。”
萬曆皇帝皺着眉頭琢磨了會,開口吩咐道,他臉色也頗爲古怪,萬曆皇帝和張誠想的差不多,馮保這樣的人物,不會做這般小氣的事情。
聽到萬曆皇帝的吩咐,張誠連忙領命,不過眉角卻不爲人注意的抽了下,如果是宮中其他人牽扯到這樁事,恐怕小皇帝就要拍桌子吼着重辦了,可說是馮保,卻立刻安靜許多,自家何時能有這般的權勢地位。
張誠剛走到門邊,外面的趙金亮打起簾子,萬曆皇帝卻在身後開口問道:“是大伴手底下的奴婢嗎?”“回萬歲爺的話,辦差的奴婢們聽到和馮公公那邊有干係,就不敢繼續查了。”他回答的淡淡,萬曆皇帝也只是“哦”了一聲。
六月初九的朝會,萬曆皇帝剛剛落座,邊上的宦官扯着嗓子唱禮完畢,戶部尚書馬自強就舉步出列,跪下陳奏道:
“陛下,前日天下田畝清丈完畢,總計天下田七百零十萬三千九百七十六頃,此一項,比孝宗敬皇帝時增加三百萬頃,田畝充沛,今後國庫自然充盈,天下收入用度從容,興旺太平,能有此豐功偉績,這都是陛下聖明天縱,臣爲陛下賀!”
田賦是大明帝國的經濟基礎,張居正執政後開始在天下間清丈,今年已經萬曆八年年中,理出了這樣的結果,的確是豐功偉績。
稅基增加近一倍,那每年收上來的稅賦自然也是增加一倍,實際上這幾年來,國庫越來越充盈,朝廷的手頭蔥鬆許多。
萬曆皇帝對財賦之事最爲着緊,儘管早幾日前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可臉上的笑意還是抑制不住。
文淵閣中的諸位大臣見到此情此景少不得要湊個趣,都是齊齊的稱頌說道:“全仗陛下聖明,纔有此盛世偉業!!”萬曆皇帝笑着點頭-,伸手虛扶了下,開口說道:“衆-位愛卿辛苦,此次清丈之事,脎自有封賞。”“臣謝-過陛下天恩!”
下面衆人又是謝恩,這程序走過,衆人入列,張四維看了看上的張居正,沉吟了下出列開口說道:“陛下,兵部昨日接到遼東的報捷文書,賊酋王兀堂的大隊被遼饋兵馬擊潰,追擊三百里,大勝而……”
話說了一半,那邊剛剛起身的戶部尚書馬自強又是跪了下去,他六十多歲的人了,白鬚白飄揚,可嗓音卻高的很,又在那裡說道:
“陛下,清丈田畝之事陛下聖明天縱自不必說,張閣老主持推行,運籌帷幄,這纔有清丈大善之舉,臣爲張閣老請功,張閣老當居功。”
文淵閣中的目光都是投注在戶部尚書馬自強的身上,衆人心中都是暗罵,朝堂中馬自強年紀秦大,又是馬上要告老還鄉的人,奉承張居正居然這般熱切。
可這些大佬不是恨馬尚書熱切,而是恨他搶了先,清丈田畝,幾乎將天下間各省的官員洗了一通,剩下的都是張閣老的徒黨,這倒也罷了,可將稅基增加一倍,國庫收入也就跟着增加近一倍,這可就是不世功勳。
張居正內閣輔,身爲帝師,又得到李太后博信任,再有這等不世功勳,朝中更沒有其他人插針的餘地,不去奉承更待何時。
馬g強請功的話剛說完,萬曆皇帝看了看身邊的張居正,他張嘴剛要說話,屋中羣臣卻都是跪下,齊聲說道:“陛下,此等大功,張閣老當居位,臣等爲張閣老請功!!?”
萬曆皇帝坐在龍椅上,日光看着前方,他能感覺到身邊的張居正正在看他,臉上立刻浮現出笑意,開口朗聲說道:“張先生這般大功,朕早就想着賞賜,諸位臣工所想正和朕想到了一處,都起來吧,幾日後朕就下旨!!”“陛下聖明!!”下面衆人又是齊聲稱頌,這時張居正才轉身拜下,開口肅聲說道“陛下,清丈田畝有如此結果,非臣一人之功,乃是天下官吏辛勤幾年之力,還請陛下下旨褒獎,以慰衆臣忠謹之心。“張先生說的是,張誠,就照此擬一道旨意吧!”萬曆皇帝微笑着點頭說道,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一直是別人如何做,他也跟着照做,到了此時,卻偷眼看了看邊上的內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張四維的臉色似乎微微暗了下,隨即恢復正常。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散朝之後的萬曆皇帝不再在御書房枯坐,而是去某個地方。
張誠在司禮監值房的時間倒是比以往多了不少,這等宣慰天下的旨意最是好寫,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公文格式,無非換些名目罷了。
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公文上已經有幾十年的功夫,自然一蹴而就,簡單的很,剛剛寫完,內間的馮保就招呼他進去。
清丈田畝有這麼大的成績,國庫會好過許多年,衆人自然是高興,司禮監也是天下中樞之地,太監們心情都愉快許多,張誠進屋子的時候,馮保卻笑着看一份摺子,頗爲的輕鬆自在。“今日老馬在朝上也太下作了些,他三朝元老,地位又是這般,屜然討好諂媚到這樣的地步,真是丟臉。
張誠笑了笑,開口說道:
“市井間有傳言,說馬大人的兒子今年在工部那邊做儈事中,按說今年該晉一級,可吏部李大人那邊按住不放,這纔要張閣老那邊出面。
馮保嗤笑一聲,隨意說道:“都是張閣老的人,還在那裡彼此勾心鬥角的,還不是他兩個人當年在翰林院的那些舊怨……”張誠跟着笑了笑,馮保卻又是說道:
“所謂市井中的消息,是治安司查出來的吧,這衙門做得倒是好,還有銀子送宮裡來,東廠、錦衣衛不知道敗壞下去多少銀子,事情也未見做了什麼!”
說到治安司,張誠卻謹慎了些,治安司雖說好用,可卻也是萬曆使喚廠衛不方便才設立,大家沉就以對,可心裡怎麼想實在不好說,索性是轉了話頭說道:
“馮公公,前幾日王通那邊上呈了一封奏摺,說滄州那邊要在運河上設卡子,仿天津衛那邊對過往船隻收稅,不知道東廠有沒有呈報上來?”
話說到三分,大家都是聰明人,吞到就明白了,沒想到馮保卻是一愣,f\}口說道:
“滄州胡高,那邊設卡子,亂了去天津衛的商船,滄州又不會落下什麼銀子,荒唐,見錢眼開的糊塗人,以爲王通只是設了卡子才做的那般大一一r一一一”“不瞞馮公公說i1宮裡有消息說,和公公您這邊有些牽扯。張誠低聲說道,那邊馮保緩緩擡頭,突然笑了,開口說道:
“真沒想到,這樁事不算什麼,可讓外面以爲咱家眼裡還看着這點小釕,臉面實在是丟不起,張公公,派人快馬去滄州,把地方上的官也換了,既然能扯到咱家身上,估計宮裡宮外的也有幾個場面上的人物,你就不必管了。”
六月十一這天,司禮監和內閣飛快的走了手續,傳旨的人離開了京師直奔滄州,一個知州而已,朝廷上下都不看在眼裡的。
張誠夾着一疊摺子剛走進司禮監的宅院,卻看到穿着紅袍的鄒義奎在牆角躬身,張誠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你如今也是六科郎掌司,治安司養的那些鬼祟習慣也要改改,司禮監值房整日不見你人影,要是其他人說起來,咱家臉上也無光。”
對張誠的訓斥,鄒義芙着又把腰彎下去一點,開口說道:
“義父大人教訓的是,不過司禮監那邊兒子要是管多了,馮公公那邊也不高興,還是避避嫌的好,昨日下午,馮公公把東廠掌刑千戶馮友寧叫了過來,扇了幾個耳光,大罵了一頓。”張誠搖頭笑了笑,低聲說道:“馮友寧都有了個伯爵的身份,居然還這樣小家子氣,這事要是他攛掇的,倒也對得上。”
“昨日晚上,戶部左侍郎徐青山去張閣老那邊請罪,張閣老沒出來見他,進了院子着人傳了句話就道了出來,錦衣衛的呈報上說,徐青山回去之後大哭了一場。”“怎麼不哭,老馬還有兩個月就養老去了,那位置本是他的,這麼折騰,怕是飛嘍!”聽着鄒義的講述,張誠的興致倒是高起來,鄒義笑着說道:“義父大人說的是,剛纔治安司那邊傳了個消息進來,說戶部右侍郎張學顏接了馬尚書的請貼,約他晚上去秦樓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