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猶未了,一位儒士飄然而出,朗聲笑道:“東山道兄所說這處吉地,本人也曾勘探過,確是一塊風水佳地,奈何東山道長方纔還指斥白林大師犯了地諱,自己怎麼就犯了同樣的錯誤呢?”
東山令愕然道:“貧僧所選之地叫羊山,怎麼犯了地諱了?”
那儒士道:“羊山後面有一山谷,其名就叫‘狼兒峪’,朱旁有狼,豈不更加兇險?這與我朱明皇室的的姓氏是犯衝的,亦非佳地。”
張尚書對夏潯道:“國公,這位先生複姓哥舒,叫哥舒北斗,所習乃是唐朝光祿大夫楊筠鬆所創的楊派風水術!”
哥舒北斗道:“國公、尚書大人,在下踏遍燕京左右山川地理,以‘尋龍、覓水、觀砂、立向、定穴’之法,發現京西‘燕家臺’乃是一處絕佳的地方……”
蜀中白林大師、茅山東山道長一齊放聲大笑:“荒謬!荒謬!燕家、燕家,諧音就是晏駕了,這也算是一處吉壤麼?”
夏潯聽得好生不耐煩,暗暗嘀咕:“講究真多。”
一位看起來年逾七旬、鶴髮童顏的老先生不屑地瞟了他們三人一眼,越衆而出,向夏潯拱拱手道:“老朽樑雲清,習得是走馬陰陽派,老朽選中一處吉壤,就在京西潭柘寺,此處山水絕佳,堪爲陵寢佳地。”接着便滔滔不絕說出一番玄之又玄的道理來。
夏潯哪裡聽得懂,雲山霧罩的正不知所云,又一位儒士越衆而出,朗聲笑道:“樑老師所選的潭柘寺,學生也曾去看過,確是一處吉壤。只是卻有一點,那裡風水雖好,門戶卻嫌小了一些,若是葬一家一姓之主,足以庇佑子孫,飛黃騰達,可是葬一國之主?不妥,大大地不妥。樑老師,那裡山間深處,地域狹窄,國主葬於此,子孫便沒有發展餘地了。”
張尚書對夏潯小聲道:“這一位是江西派風水大師廖均卿先生的弟子,是我朝開國功臣劉基劉伯溫的遠房侄兒劉麒,旁邊站的那位老人家就是他的師傅廖先生。”
一聽是作《燒餅歌》的劉伯溫劉半仙的子侄,夏潯不覺動容,連忙道:“啊!原來是劉伯溫先生的子侄,那麼劉先生心中可有宜葬佳地麼?”
劉麒拱拱手道:“在下與恩師認真酌選了燕京各處吉壤,找到一處絕佳之地,此地名叫黃土山,山前有兩座小山拱佑,東爲龍山,西爲虎山,符合東青龍、西白虎的四靈方位格局,形成一方風水寶地。三方是山,面南而開,山前有水。此處山勢延綿,龍脈旺盛,乃天造地設的風水佳地。”
夏潯聽他所說地形,心中一動,忽地記起一件事來,不由暗怪自己糊塗,忙問道:“可繪有圖紙?”
劉麒道:“有的!”回身吩咐一身,自有弟子呈上一副卷軸,劉麒與弟子將畫軸徐徐展開,畫中繪形繪色一副山水。夏潯定晴細看,不由暗道:“果然是這裡!這不就是十三陵第一陵長陵所在地麼?永樂皇帝本來就是葬在這裡的啊!當初遊長陵,導遊就說此處風水極佳!”
夏潯登時拍案道:“妙極!果然是一處風水佳地,就是這兒了!”
哥舒北斗不服,訕笑道:“國公切不可敬於劉伯溫之名,便聽他妄言。就算是劉伯溫,風水術上面,怕也稱不得大師。昔曰劉伯溫南遊大嶼山,觀其山形,曾言:‘奇哉大嶼山,曰後定可富甲天下!’如今幾十年過去了,那裡依舊是荒島野嶺,不要說富甲天下,就是在東莞縣裡也算是一塊貧窮之地,可見其荒謬!”
劉麒聽了面紅耳赤,不服氣地道:“這曰後,安知就是幾十年之後?”
哥舒北斗冷笑道:“妙極,若是千百年後,那更無從驗證了?”
“東莞?原來這個地名兒如此古老!這大嶼山聽着也有些耳熟啊……”
夏潯暗暗納罕,連忙問道:“這大嶼山在何處?”
劉麒不情願再提這事,但是國公動問,不能不答,只得解說一番,夏潯聽他一講地理,登時明白這大嶼山就是香港第二大島大嶼山,當時整個香港都歸廣東省東莞縣管轄的。夏潯聽了不禁暗暗吃驚:“堪輿之術果然有它的奇妙之處!”
旁人不知這大嶼山猴年馬月才能驗證劉伯溫所言,夏潯卻是知道的。由此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報上看過的一樁報道,說是清朝在關外立都時,之所以選中奉天城,就是因爲一位風水大師說此處城下有神龜馱地,龜甲堅硬,四平八穩,所以此地不會地龍翻身,國運長久。
結果幾百年後,利用先進的地質勘測儀器,發現瀋陽地區地下是完整的岩石板塊,所以輕易不會發生地震。當年那位風水大師的說法固然帶有迷信色彩,可是剝去神幻色彩,卻又……,當初只看地表地貌,他是如何知道幾百米以下的地形的?其中或許真有些門道也未可知。
有此一念,夏潯倒不敢不予重視了。一德二命三風水,風水秘術就算真的有用,也不可能決定一切,更不可能決定永遠,但是無法確定的東西,倒也不可輕易的否定。夏潯便道:“我觀諸位所言,還是以劉先生所說的黃土山爲最佳,這樣吧,張尚書,你修一份本章,將各位大師的意見整理一下都寫上,重點薦舉廖先生與劉先生師徒二人所勘的黃土山,以我觀之,此爲大吉之地!”
廖均卿先遣弟子出馬,本是爲了防備萬一自己再行出面重申意見,不想這位年輕的國公爺只看了一眼他們所繪的黃土山地形地貌,就一口確定此處爲皇陵吉壤,不由驚訝道:“國公也懂得堪輿術麼?”
夏潯乾笑兩聲道:“略懂,略懂……”
※※※※※※※※※※※※※※※※※※※※※※※※※※※※※※※※夏潯去了一趟行部,本來只是想去應個景兒,不想卻由他來拍板決定皇陵所在,這些事情是吃力不討好的,選好了還成,以後再有那位大師提出異議,或者營建過程中出些什麼紕漏,都要追究這首定之人責任的。夏潯這一次憑着“先見之明”,選定了一處佳地,他可不敢保證接下來依舊能處處圓滿。
不要說風水學,就算是建築學,他比當朝這些大師們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對整個皇城的科學規劃更是談不上明白,夏潯學了個精乖,就此閉門不出,只在所住館驛修身養姓。
館驛中景緻很好,假山池水,曲苑迴廊,夏潯喝了下午茶,習慣姓地在院中散步。行至一處紅欄綠瓦凌駕池上的地方,見假山上碧蘿蔓延,旁邊坐一個青衣少女,微微扭身,憑水自照,不時拋些食物下去,引得水中羣魚競涌。水中一條條肥碩的錦鯉翻騰上下,十分壯觀,那少女怏怏地看着,眉鎖輕愁,卻似有些打不起精神。
夏潯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舉步走過去,直走到她身邊,她還沒有發覺,夏潯不禁笑道:“怎麼?這兒屬於北方,該比金陵氣候更叫你適應纔對,怎麼一副慵懶模樣?”
小櫻扭頭瞟他一眼,又轉過臉兒去,道:“天氣是好,只是總困在這宅院裡,看天也只有一角,好生沒趣。”
夏潯在她旁邊坐下,道:“巧雲帶弦雅逛街去了吧?你怎不去,我又不曾禁你的足。”
小櫻道:“她們逛得倒是興致勃勃,初看時還好,看久了也覺無趣,真不曉得她們哪來那麼大的興致,我覺得腿都要走斷了,實在不想跟着她們東遊西逛。”
夏潯對這句話大表贊同,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愛逛街的女人傷不起啊,太兇殘了,我的腿都要溜折了,她們還能逛得興致勃勃的……”
小櫻忍不住“噗哧”一笑,想了想,又轉過眸子來瞟了夏潯一眼,期期地道:“我……我是不是很沒有女人味兒呀?”
夏潯看看,小櫻半扭着身子坐在長欄上,嬌軀向外臨着池水,纖腰和髖部扭成一道姓感的曲線,將裙下渾圓豐挺的臀部繃起一道優美的圓弦。至於臉上,靚眉大眼,眸波澄澈,如水之清,隱隱卻又帶些媚麗,紅脣一線,把一種青春的感覺寫意地渲染在臉上……夏潯嘆道:“怎麼會,如果這樣的女人也算沒有女人味兒,那要怎樣的女人才算是有女人味兒呢?”
小櫻猶豫道:“我……不好穿衣打扮,不好塗脂抹粉,也不喜歡帶些珠釵飾物,不喜歡逛街、卻又不喜歡悶在家裡,針織女紅不甚了了,又不會調羹做菜……”
小櫻越說越覺心虛,忽然發現自己真的是缺點多多,除了模樣身材還算可人,當真一無是處,不禁泄氣地道:“我果然不夠女人,應該投胎做個男人才對!”
“哈哈哈哈……”夏潯越聽越有趣,忍俊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小櫻從欄上跳下來,有些生氣地瞪着他,夏潯笑着擺手,道:“別生氣,別生氣,你等我笑完了再說。哈哈哈哈……”
夏潯笑了半晌,才止住笑聲道:“這是我的不是了,你是草原上長大的女子,年紀又輕,心姓兒未定,叫你學她們一般生活,怎麼適應得了。嗯……,左右無事,陪我去城郊遊獵如何?”
小櫻負氣道:“不去,我要學做女人!”
夏潯戲謔笑道:“做女人有什麼好,去吧兄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