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十二連營,只屯精兵十萬,專候輔國公陪同貼木兒帝國使節閱兵
這一天,蓋蘇耶丁也期待了很久了,他是貼木兒麾下勇將,追隨貼木兒東征西討、屢立戰功,是一名智勇兼備的將領,貼木兒派他做副使,正是看了這一點。▲:新世紀▲▲說▲罓▲儘管閱軍很大程度上帶有表演性質,可是軍隊武器的配備上、行伍軍紀的訓練上,以蓋蘇耶丁的眼光,自然能評估出大明軍隊的戰鬥力,這一點瞞不了他這樣身經百戰、見識過無數國家戰法戰術的大行家。
三月初,早春天氣,江河剛剛解凍,大地方纔復甦,柳枝頭才吐出一點新芽,演武閱兵在德州校場隆重開始了。
參加軍演的有從京師的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精心挑選出來的士兵,有從戍守邊防的將士抽調出來的武士,也有從山東、河北、河南各地抽調的戰士,還有廣西、雲南、四川調來的“土狼兵”、白桿兵以及山東地方的民壯團練兵隊伍。
這些,俱都是精況,站在高高的觀武臺上,蓋蘇耶丁親眼見識到了大明軍隊騎兵包抄、步兵突擊,步騎合擊、冷熱兵器配合作戰的種種戰術戰法,那步調如一的行止、軍容嚴整的氣勢,讓此前一直心懷輕蔑的貼木兒帝國三位使節大吃一驚。
“啪啪啪,轟!轟!”
沙場上槍聲炮聲不絕於耳,濃煙隨風而起,瀰漫了大半個天空,前方做靶子的一派木偶人已經被打得稀爛。
這樣犀利的火器,蓋蘇耶丁還是頭一回看到,神機營成立以後,火器匠作已經在傳統火器的基礎上又陸續發明了多種火器,五花八門,遠攻近戰,達數十種之多。
神機營通過實戰演習,挑選出了一些威力較大、運輸、操作、使用也便利的,做爲了常規作戰武器,虎威炮、騎兵專用的火龍槍、大明朝的卡秋莎火箭炮“一窩蜂”、火龍車、擡槍火說……
火嫵隊一隊射擊,二隊裝備、二隊裝彈的三段式射擊,讓槍彈如急風暴雨,雨驟不絕,配合着虎威炮震耳欲聾的咆哮,蓋蘇耶丁不由瞿然變色,他當然看得出這樣的火器殺傷力何等可怕,甚至那槍炮聲發出的巨響,都是決定戰場勝負的關鍵因素。
蓋蘇耶丁腦海裡已然出現了這樣一副畫面:他率領着成千上萬的貼木兒鐵騎,拔出鋒利的彎刀,騎着雄駿的阿拉伯戰馬,像一陣狂風捲過來,突然前方彈石如雨,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那些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巨響的戰馬登時亂作一團,自相踐踏,幹軍萬馬未等衝到敵人近前……便自相蹈踏,死亡無數。
蓋蘇耶丁撫着鬍鬚,暗暗轉着心思:“欲與大再爲敵,必須得讓我們的戰馬適應這樣的轟鳴聲才行……”
“呼”
一陣沖天的火焰瀰漫了前方十餘丈遠的空間,蓋蘇耶丁的手僵滯在鬍鬚上:“這……怎麼和魔鬼的希臘火一般可怕?遇到這樣的火焰戰車……該當如何抵擋?唔……”如果野外作戰,這樣的戰車行動不便,完全可以利用騎兵優勢拖垮他們。不風……我們一旦進攻,大明就是守方,倚仗着堅固、高大的城池,如果再加上這樣的噴火車……”
蓋蘇耶丁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一時之間,他還想不出用什麼樣的武器來應對這樣的先進武器。
隨後,土狼兵、白桿兵表演了步兵勁弩齊射、長槍步兵刺殺拒敵的訓練項目,蓋蘇耶丁的眉頭皺得更緊,方纔他已經見識過大明的騎兵了,單就騎兵來講,無論是馬術還是戰馬本身,都比他們這個馬上民族要略遜一籌。
這是正常的,一個農耕民族的騎兵隊伍,如果騎兵的整體素質比他們遊牧民族更高,那就真的太逆天了,可是如果配合着這種勁弩和長槍兵,完全可以抵消他們貼木兒帝國戰無不勝的騎兵的厲害,不只是輕騎兵,如果大明軍隊在長槍兵勁弩兵和騎兵間再配備幾門重炮,恐怕重騎兵也……
蓋蘇耶丁和烏蘭巴日交換了一下眼神,俱都心凜然
阿爾都沙是個臣,不通武藝,站在臺上只能是外行看熱鬧了,眼看着明軍盛大的軍威,阿爾都沙不禁對蓋蘇耶丁用他們的語言感嘆着道:“明軍衣甲鮮明,軍容齊整,如此威勢,在可汗所面對過的敵人,是前所未有的。”
蓋蘇耶丁聽了頓時心頭一凜,他方纔也看到了,卻並未深思,此時阿爾都沙的一句感慨卻觸發了他的感想,他注意到,這些明軍,近十萬的明軍,高矮胖瘦都是幾乎差不多的,這意味着什麼?這意味着大明有着充足的兵源,這些演武的軍隊不是隨意從哪兒就調撥過來的一支軍隊,而是從不同的軍隊選拔出來的。
其標準不僅僅是勇武善戰,還要符合高矮胖瘦的要求,所以眼前的這支軍隊固然驍勇,卻未必代表着明軍的最高戰鬥力,他們之所以出現在這兒,是需要符合體型這個統一條件的,依此推算,大明擁有多少善戰的軍隊?再看他們服飾衣甲,都是嶄新鋥亮的,如果大明沒有充足的國力,能隨時提供十萬套全新的戰服和盔甲麼?哪丁心凜凜,從這此表象卜的數據不斷估算着大明真幽的軍事實力,阿爾都沙又道:“方纔,輔國公說這是十萬人馬,對吧?大汗對‘閃電’巴耶塞特一戰時,是動用軍隊最多的一次,騎兵、火槍手和戰象部隊,一共也不過十五萬人,大明僅僅用了一個月,就能動員十萬大將彙集到這裡……”
蓋蘇耶丁再度默然,做爲軍事將領,他比阿爾都沙更清楚,除去必須用來守衛本土的軍隊,大汗能夠動員的最多軍隊上限只有二十萬人左右,再多就得抽調負責農耕和放牧的青壯勞力,那些可是維持國家基本生存需要的力量。
事實上後來貼木兒東征,軍隊數量也就二十萬左右,剩下的幾十萬人是後勤人員和牧民,因爲他還驅趕着數百萬頭牛羊呢。
當那些極具尚武之風的山東民壯也走上場時,眼看着他們整齊的隊伍,和驍勇衝殺的英姿,蓋蘇耶丁的意志終於動搖了,他深思良久,在氣壯山河的喊殺聲,轉過頭,對阿爾都沙嚴肅地說道:“東征大明,將成爲我們的噩夢,大汗戰無不勝的英名,必將葬送在東方……葬送在大明軍隊的手裡!宰相大人,我覺得,我們此番東來唯一的使命,就是勸阻大汗放棄東征!”
阿爾都沙面有驚容,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是的,蓋蘇耶丁將軍,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我們必須勸阻大汗,一定要放棄對大明的野心,否則我們將成爲帝國的罪人!”
烏蘭巴日一聽急了,連忙插嘴道:“宰相大人,將軍大人,大汗縱橫天下,從未逢敵人,我們怎麼可以被明軍的一場演武操練嚇例,我們……”
阿爾都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刮斥道:“我和蓋蘇耶丁將軍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兒!”
扭過頭去,阿爾都沙對蓋蘇耶丁若無其事地道:“這些從東方逃過來的人,只是想借助大汗的力量爲他們復仇而已,真奇怪大汗怎麼會寵信這樣一個傢伙。”
蓋蘇耶丁聳了聳肩。
德州太白居酒樓,烏蘭巴日獨居一桌,桌上一罈酒已經喝去大半,他的兩隻眼睛已經通紅,醉醺醺的仍舊灌個不停。
他沒想到,阿爾都沙那個老混蛋和蓋蘇耶丁這樣一個徒具虛名的將軍,在見識過大明軍威之後,居然打起了退堂鼓,想勸阻貼木兒大帝放棄東征,恥辱啊!
當年,他遠離家鄉,遠赴西域,爲的是什麼?爲的就是離開那個懦弱的父親,尋找一位英明的君王,爲自己的長兄、爲自己飽受欺凌的族人復仇,可是如今……貼木兒大汗是會堅持東征,還是聽從這一一武兩個近臣的話呢?
烏蘭巴耳心全無把握。
另一桌,走過來幾個壯漢,大聲嚷着:“二,好酒好菜只管端上來,快着快着!”
烏蘭巴日紅着眼睛睨了他們一眼,雖然都是便裝,不過看那行止氣度,應該都是軍武官,眼下德州兵營除了本地軍隊,又駐紮了不少外地趕來的軍隊,總數超過十五萬人,這城閒逛的漢子,逾八成都是便服出來的軍官。
烏蘭巴日沒有理會他們,只管端起碗來,錦吧黃門內品手打。又喝了一碗烈酒。
就聽旁邊那桌几個漢子談笑起來:“方犬哥,咱們兩個可有日子沒見了,自皇上靖難起兵,揮軍南下之際,我就奉命守着北平,你老哥卻隨皇上南下了,如今要不是藉着輔國公爺閱兵,咱們還沒機會再碰頭呢,今天可一定得喝個痛快,弟請客,不醉無歸啊。
“哈哈,好好,哥哥聽你的。我說徐兄弟,當初我離開北平的時候,你還是個校,如今都做了總旗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吶。”
“大哥你臊我是不是?你如今都做了百戶了,能比麼?你別看兄弟只是守在北平,似乎很清閒,可李景隆十萬大軍圍城,兄弟也是幾度死裡得生啊,喏,你看看,我脖子上這道疤,嘿!我活下來就是命大。”
又有一人道:“是啊,咱們兄弟幾個誰也不容易啊,昔日追隨皇上的人,哪個現在不是大變樣啊。不過要說變化最大的,就是咱們這位輔國公爺啊,哈哈,我聽說,當初輔國公爺要進王府都進不去,後來在大門口兒扮做是皮裘店裡送狐皮的夥計,逛了徐家的郡主出來,這才進了王府,而人……魚躍龍門,一少登天吶!”
接着便有一人笑道:“馮老三,這事你還別羨慕,人家輔國公那功勞,你沒法兒比。當初輔國公爲什麼要騙門入府啊?因爲……”
這人顯然是知道詳情的,他把夏潯救過燕王滿門老少的事兒細細說了一遍,引來衆人嘖嘖讚歎之聲,而鄰桌的烏蘭巴日早在聽到希日巴日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豎起了耳朵,聽到這裡已是滿腔怒火,一抹殺氣頓時掠過他血紅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