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白牧野微微停頓了一下。
俊美的面容上似乎一閃而過懊惱的神色，彷彿對當時發生的事頗爲不悅。
“……不知道怎麼，就把蘇妍給睡了。”
聽到這話，唐栩栩微不可察地抽了下眼角，下意識多看了眼前的男人兩眼。
她知道白牧野和白晏禮關係不睦，但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之間隔着這樣大的‘仇恨’和嫌隙。
撇了撇嘴角，白牧野隨手彈了彈指間的菸灰。
口吻顯得懶散而漫不經心。
對自己犯下的錯事顯然並沒有什麼反省的意思，語氣涼薄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我哥回來後，聽到蘇妍在我的房間裡哭，當場就把我從牀上拽起來狠揍了一頓……我胸口的兩根肋骨，就是那個時候被他揍斷的……呵呵！爲了一個女人，下手還真是狠……”
說話間，白牧野的眼底閃過一絲戾色，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似乎還低聲爆了句粗口。
唐栩栩沒有聽清他後面的話，只在聽到他說白晏禮爲了蘇妍打斷自己弟弟的兩根肋骨時，爍了下眸光，彷彿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有跡可循。
那些她曾經模模糊糊抓不到頭緒的念頭，終於找到了最初始的那根線頭。
白牧野低啞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是在播放一部狗血的家庭倫理劇。
“因爲這件事，蘇妍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度患上了抑鬱症……趁着我哥不注意，一個人爬上樓頂，等我哥趕到的時候，幾乎是當着我哥的面從樓上跳了下去！”
“不過，沒摔死……”
“似乎是摔到了一輛車的車頂上，磕破到了腦袋，所以摔成了一個植物人。”
“我因爲在那之前就被趕出了國，所以具體情況我也不太瞭解，是過了挺久之後才知道……家裡公司的資金鍊出了問題，我爸爲了逼我哥聯姻，瞞着我哥帶走了蘇妍，還拿蘇妍的安危要挾了我哥……”
……
前面的那番話，唐栩栩面無表情，只是無動於衷地當成一個故事來聽。
直到白牧野說到這一句，唐栩栩才下意識陡然擡起了手，‘啪’的一下碰翻了桌面上的高腳杯，霎時灑了一桌子的酒水！
卻是連身上的衣服被紅酒弄髒了都沒有察覺。
只直直地盯着前面的餐桌，像是要在桌面上盯出一個窟窿來，可又像是沒有焦距一般。
白牧野擡起眼瞼，微剔眉梢，看着唐栩栩那張精緻而美豔的小臉。
看着她的臉色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了下來，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緊緊地攥成一個拳頭，似乎用了極大的力，纔沒有突然發作。
見狀，白牧野夾緊了指間的眼底，長長地抽了一口。
雖然他不是當事人。
但也知道……這樣的真相對唐栩栩來說有多殘忍。
其實白晏禮跟蘇妍怎麼樣都好，那是他們之間的事，頂多是辜負了唐栩栩，對她不負責任。
唯獨他因爲受了父親的脅迫才向唐栩栩求婚這一點，意味着這場婚姻根本就是一個醜陋的謊言、一個虛僞的笑話……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時光，她對他的情深意濃，簡直是她一生之中最大的恥辱！
哪怕當時在訂婚宴上，眼睜睜地看着司少哲抱着洛寧雪離開，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未婚夫拋棄，都不及此刻來得荒謬而剜心！
看着唐栩栩這個樣子，白牧野目光微沉。
他知道他也許不該往下說，但有些事她遲早都會知道，與其一次次地剝開結痂的傷疤，往她最痛的傷口上撒鹽，還不如一次性讓她看個明白，也好徹底死心。
“我也是偶然聽到我爸跟我哥私下談話才知道的，當時你們還沒結婚，蘇妍還在我爸的手裡……我爸答應繼續維持蘇妍生命力的條件，是讓我哥跟你結婚，而如果我哥想要見到蘇妍，就必須先跟你生一個孩子……”
血淋淋的真相，一點點攤開在面前。
如此骯髒。
唐栩栩死死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地刺入皮肉，滲出星星點點的血跡，卻似乎感覺不到痛一樣。
因爲沒有什麼肉體上的痛苦，能夠掩蓋那種生生將心臟搗爛得血肉模糊的痛感，彷彿全身的脈絡都一寸寸地斷裂，被切割成了一道道流血的傷口。
她沒有開口阻止白牧野，沒有讓他住嘴，不要再往下說。
因爲她突然很想知道……
一個人，最痛……可以痛到什麼地步。
一顆心被狠狠撕碎，到底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白牧野看着她，口吻微滯，似是於心不忍。
長久的沉寂後，卻聽唐栩栩涼涼地開口，追問道。
“還有嗎？”
白牧野摁滅了菸蒂，忍不住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栩栩……”
“繼續說，”
唐栩栩漠然地打斷他，精緻的妝容掩飾了臉色的蒼白，一雙美麗的眼睛帶着幾分陰霾，不復最初的明豔亮麗，“我沒有那麼脆弱……我也不會爲了不值得的人，尋死覓活。”
說這話的時候，唐栩栩的語氣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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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得甚至出乎了白牧野的意料。
但他聽得出來，那是一種心死成灰的平靜，就好像死水無瀾一樣。
微抿薄脣，白牧野淡淡扯起嘴角，跟着輕哂了一聲。
“還有就是……我哥找到蘇妍、從我爸的手裡把蘇妍救出來的那一晚，就是你們結婚的當天晚上。”
“另外，今天我哥之所以不能回來……是因爲他去了別的城市。”
“我爸知道我哥組建了醫療小組，一直在嘗試着喚醒蘇妍，爲了不讓蘇妍的存在影響到你們的感情，從而破壞兩家公司的姻親關係……所以找了個機會帶走了蘇妍！”
“我哥知道後，擔心我爸對蘇妍不利，就立刻追了過去……”
……
說話間，白牧野的手機忽然‘叮咚’響了一下，像是收到了什麼訊息。
垂下眼瞼，白牧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繼而挑了挑眉梢，俯身將手機屏幕遞到了唐栩栩的面前。
“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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