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寧歡身子的僵硬，指尖顫慄得愈發厲害。
韓慕崢卻反而勾起嘴角，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不是一直都想擺脫我嗎？這麼長的時間……躲躲藏藏，是不是很累？既然這樣……那不如殺了我。殺了我……就沒人再到處找你，你就徹底自由了，不是嗎？”
男人神色冷峻，目光深沉。
一副很清醒的樣子，呼吸間透着淡淡的菸草味兒，並沒有半分酒精的氣息。
然而從他口裡說出來的話，卻瘋魔得近乎失去了理智。
至少那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會說的話。
寧歡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在她印象裡……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尊貴無儔，對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從不在意她的感受，自然也從沒把她放在心上。
她一直以爲，他之所以不肯對她放手，一直要將她囚禁在身邊……不過是因爲她‘太不聽話’。
不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對他俯首帖耳，予取予求。
反而一遍遍地找機會、一次次地逃離他。
這讓他身爲一個男人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挑釁，更因此而激起了他強烈的佔有慾。
所以她逃一次，他就抓一次……如此循環往復，樂此不疲。
就像是貓捉老鼠那樣，逗弄着她玩兒，彷彿也成了一種別開生面的樂趣。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個男人的偏執，恐怕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爲了得到她，他竟然不惜賭上自己的命。
他是瘋了嗎？
感覺到男人裹在手背上的五指愈漸用力，一寸寸地收緊，像是要強迫她按下扳機一樣。
一時間，寧歡的手指顫得厲害極了！
她劇烈地收縮着瞳孔，似是受了極大的刺激，再也維持不了冷靜和鎮定。
“韓慕崢……你就非要這樣嗎？非要逼我殺了你……”
聽出寧歡聲音中的顫抖，韓慕崢微垂眼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溫和。
他擡起手，輕輕撫上女人白皙的小臉。
口吻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帶着微沙的啞意，宛如情人間最繾綣的呢喃。
“你也可以選擇不殺我……乖乖回到我的身邊，別再管其他男人的死活，嗯？”
莫微羽看得出來。
這大概已經是這個男人，用他最大的耐心和最好的脾氣，在跟寧歡商量了。
儘管這樣的‘商量’並沒有給寧歡太多的選擇空間和餘地，依舊蠻橫而強勢，霸道而無理。
但至少，對他而言……已然是他所能給出的極限。
甚至，還帶着那麼幾分乞求的意味兒。
只是下一秒——
不等寧歡開口回些什麼，就見她突然用盡全力，一把掙開了韓慕崢的禁錮，繼而連着往後退開了兩步，把槍口死死地抵在了自己的下頜上！
見狀，莫微羽面色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喊了一聲！
“歡歡！”
如果說剛纔有霍霆琛的作保，她還能稍稍放心，不那麼擔心韓慕崢真的會對寧歡開槍。
那麼現在……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她很清楚寧歡此刻的心情和處境，眼下的局面幾乎已經僵死了……如果在他們三個人當中一定有一個人要死，寧歡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犧牲自己！
她就是這樣的人，隱忍的時候比誰都隱忍，決絕的時候比誰都乾脆利落！
不知怎的，莫微羽跟她交情不深，卻似乎很能看懂她。
大概那天看到寧歡趕過來救她，爲了幫她逃走不惜打開天然氣的氣閥加大火勢……她就知道這個女孩子內心並不怯懦，甚至比大多數人都敢於孤注一擲！
念及此，莫微羽不禁面露急色，立刻轉頭看向韓慕崢！
冷聲質問道。
“歡歡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她？她只是想救人而已……你一定要逼她？一定要逼死她纔開心嗎？！”
韓慕崢顯然也沒想到寧歡會從自己手裡掙脫，更沒想到她會把槍口對準自己。
聽到莫微羽這樣質問，韓慕崢凝眸看向寧歡。
神色間似乎怔了一怔。
在看到寧歡眼底的決然後，男人才像是突然間如夢初醒一般，徹徹底底地明白過來。
明白她不愛他的事實。
哪怕只是一點點，都沒有……是他自以爲是，一廂情願。
自始至終，都只是他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頹然地合上眼瞼，韓慕崢終究還是放了手，冷冷地從刀削般的薄脣中吐出幾個淡漠的字節。
“……別再讓我看見你。”
她不肯妥協。
也就只能是他妥協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總不能讓她恨他一輩子，或者……真的把她逼死在這裡吧？
一句話，韓慕崢說得沒頭沒尾，但誰都知道，他是說給寧歡聽。
寧歡自然也聽到了。
坦白說，她從沒想過韓慕崢會妥協，剛剛那一瞬……她也並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做好了扣下扳機的準備！
畢竟，這個唯我獨尊的男人，從來只有他讓別人屈服。
而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屈從退讓。
眼下，恐怕還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
所以，聽到韓慕崢這麼說……有那麼一剎那，寧歡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像是很不真實一樣。
直到莫微羽快步走上前來，飛快地奪走了她手裡的槍，把裡面的子彈全都取了出來，從窗外全都丟了出去！
寧歡才逐漸回過神來，擡眸看了韓慕崢一眼。
“……好。”
低低應了一聲，明明是件開心的事情，嗓子卻莫名泛起了幾分乾澀。
沒在房間裡多做逗留，寧歡俯身解開溫祁佑身上的鎖鏈和繩索，便就扶着他走了出去。
而從頭到尾，韓慕崢只是坐在沙發上冷眼看着他們。
一字不發，也沒再阻攔半分。
沒想到事情最終會以這樣的局面收場，莫微羽只覺得一顆心七上八下，不是那麼踏實……尤其韓慕崢最後看寧歡的那個眼神，怎麼看，都不像是就此作罷的樣子。
推着霍霆琛離開，莫微羽微一遲疑，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霆琛，以你對韓少的瞭解，你覺得……他真的會對寧歡放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