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老九哽咽着,說不出話來,看着眼前一張張熟悉的臉,他的心中只覺得一陣堵,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爲了他,這羣兄弟不惜搶劫押運車,冒着死罪來營救自己。
他想說話,但是喉嚨裡就像是吞了一大塊鉛一般,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停滯了。
“什麼都別說,先離開這裡吧!”董天笑了笑,不過老九卻發現,他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對勁,這笑容下彷彿隱藏這一絲焦慮和不安。
也只有他才能發現董天臉上的變化,其他人都在他身後,又怎麼能發現他臉上的表情呢?
老九也知道情況不容樂觀,他重重的點了點頭,握住了董天伸過來的手。兩隻手一接觸,一股大力立刻將他從地上拉起,將他重新從幽暗的押運車車廂內拉了出來,重見天日。
纔出車廂,一股血腥氣息和灼燒的燒焦味立刻就鑽入到了老九的鼻腔內。他幾乎要被這股嗆鼻的味道給薰到,眉頭一皺,眼角又擠出幾點淚來。
“快走,已經超過計劃的時間了!”董天低吼一聲,所有人都心中一震,幾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訕訕的點了點頭。
董天早在動手之前,就將所有的利弊權衡解釋給衆人聽。
行動伊始,十分的順利,所有的步驟也按着計劃中的設想,一步步進行。每一步都顯得完美,沒有任何偏差。射擊押運車輪胎,將車子打翻,甚至連押運車停下的地點,都比想象中還要完美。簡直是上天安排好了一般,停在衆人身前。
可是計劃雖然是完美的,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有一樣東西無論是誰,無論他多麼聰慧機智也不可能猜出來的。
那便是人心。
他們能想到車裡僅剩的三個摔得七葷八素的武警,會誓死反抗,但沒有人會想到,這三人會拖住這麼長的時間。
八把槍瞄準了窗口,只要有人從裡面出來,立刻就會被射成篩子,車裡的人知道,車外的人也知道。死亡隨時會降臨,這種壓力之下,很容易讓人做出衝動甚至瘋狂的事情。
所以當葉子衝出車窗的一剎那,所有人都以爲他瘋了。
他確實瘋了,所以他一瞬間就中了八顆子彈,他手裡還拿着兩件防彈衣,護住了上半身。
六顆子彈打在防彈衣上,一顆子彈打在頭盔上。但是剩下一顆,卻穿過了防彈衣之間的那一絲縫隙,從肩膀鎖骨處射入,在後背上穿出一個碗大的穿孔。
赤紅的鮮血、刺目的骨渣和讓人作嘔的人體組織飛濺,葉子睜圓了眼睛,瞪着董天,緩緩的倒了下去。
那是一張普通的面孔,皮膚黝黑,臉上古井不波,但是那雙眼睛,卻和狼一般。
葉子想要提醒準備突圍的大軍和小文,但是他張了張嘴,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倒下去前的一剎那明白過來,子彈不但帶走了他的生命,還將他的氣管和聲帶破壞殆盡。
衆人一愣神,就連董天也被葉子這般送死的行爲嚇了一跳。
人都是怕死的,對死的畏懼,對生命的畏懼,使得人們不會輕易選擇死亡。
就是這一愣神的時間,兩道身影伴隨着兩聲槍響的怒吼,飛快的從車廂內竄了出來。彈槍的槍聲就像是兩道平地驚雷,巨響在每個人的心頭一震,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趴在了地上。
這兩槍,大軍小文兩人根本就沒指望能造成什麼傷害,這兩槍兩人爲的就是壓制衆人。
就連董天的眼皮也不禁跳了跳,不過他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子彈已經從他手中的小手槍中飛了出去。
董天知道他已經擊中了一人,再加上兩人的防彈衣都在葉子手上,這一槍必定能傷害到其中一人。但是他的臉色依舊不好看,因爲那兩人,已經以側翻的押運車爲掩體,躲到了車身後邊。
等到好不容易將兩人解決,但計劃中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衆人慌亂中只能按照原本計劃,胡亂的抹去了顯眼的痕跡,再在每個人身上補了幾槍,也沒時間檢查這幾個武警到底是死是活。
老九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側翻的押運車車窗上趴着一人。車輪後邊躺着兩人,汩汩流出的鮮血,幾乎匯聚成了一條小河,緩緩蔓延開去……
“天門那羣人,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龍爺閉着眼睛,坐在那張他最喜歡的太師椅上,一隻手撐着下巴。梨木的椅子散發着一股清香,他十分喜歡。
“事情辦成了,不過還是出了點問題。”張弛本就站在龍爺身前不遠,此時摘下耳中的微型耳麥,衝着他點了點頭,回答道。
“哦?出了問題?”龍爺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瞳子中射出一道精光,他的眉頭皺了皺,很是不解。按理說,天門九狼都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而頭狼董天更是魯老鬼的得力助手,做這種殺人越貨的勾當,又怎麼會失手?
“具體情況暫且不知道,這要等他們回來後才清楚。”張弛臉上也有一絲一縷,他顯然和龍爺想到一塊去了,“不過現在各大媒體已經開始報道,警方也介入了調查……有兩個押運武警還活着。”
殺人越貨,最忌留活口,這兩個武警還活着。也就說明天門九狼的這次行動,確實出了問題。
“先把他們安排到隱秘的地方,暫時不要和他們接觸。”還沒等龍爺開口,一旁的嚴楚建卻已經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直截了當的說道:“本來咱們天龍門就已經在警方的監視之下,現在出了這事,恐怕監察力度會更大。”
“一旦發現我們天龍門和天門的人有接觸,恐怕會引火燒身,龍爺要三思啊!”
嚴楚建每一句話,幾乎都是龍爺心裡想說的。但是他不用說,因爲他知道,嚴楚建一定會想到。
只是他不知道,嚴楚建心中的想法,卻不是爲了天龍門,不是爲了他龍驚濤,而是爲了他自己。他想全身而退,可是這個想法卻只是虛妄,且不說龍爺會不會放他走,就算龍爺放他走,他在江海市得罪的衆多仇家,有又誰會放過他?
所以他纔會找上秦天,因爲他已經隱約猜出了秦天的背後,不是毒梟的身份,而是段言志等一衆警察系統。只有黑白兩道集於一身的秦天,纔是他唯一的出路,只有徹底摧毀天龍門,摧毀整個江海市的地下勢力,他才能安心。
到時候,哪怕就是他投入監獄,至少他的家人,也已經安全了。
禍不及妻兒這句話雖然在道上人盡皆知,但是卻沒有多少人會遵守這個“道義”條約,更多的人信奉另一句話——斬草除根。
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人,至少他不會突然跳起來咬你一口,你給他一把刀他也不會拿着來捅你。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攀附着天龍門這顆大樹的同時,給秦天提供“養分”。等到秦天成長到足夠清掃一切障礙的時候,也就是他與天龍門決裂的時候。
所以他現在還需要天龍門的庇護,需要龍爺的信任。所以他盡心盡力的爲龍爺辦事,爲龍爺着想,他這麼做,只是爲了自己。
“嗯,張弛,你帶他們去青靈區的那些地下酒吧。那裡比較亂,就算是條子排查,要把青靈區查清楚,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明白的。”龍爺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嚴楚建說得沒錯,他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青靈區,幾乎所有的勢力都將手伸到了這個開發中的區域,其中勢力錯綜複雜,堪比諜戰大片……
如果要在這裡藏一個人,就算是江海市發動所有的警力,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也休想弄清楚。
“是,我知道了。”
張弛點了點頭,目光閃爍,看了又衝着嚴楚建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武裝押運車被劫一事,轟動全城,即便是午時沒有注意到這則新聞的人們,也終於在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渠道推送上獲得了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街道上、社區內,無論是哪一個角落,現在人們嘴裡的話題,都是這次劫車案。
秦天本以爲段言志會找他,可是等了一天,也不見段言志的電話打來。只不過,沒等到段言志的電話,卻等來了一條意外的短信息。
屏幕上顯示的信息來源是李峰,這個還躺在潔白的醫院病牀上的小夥,秦天不禁笑了笑,劃開屏幕。
可是屏幕上顯示的短信內容,卻讓秦天的笑容瞬間凝固,短信的內容只有七個字:
李峰在我們手上。
“怎麼了?”高雅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正在廚房忙碌的她,無意間看見秦天抿着嘴,臉色鐵青。握着手機的手臂青筋乍起,她不禁有些緊張的問道。
“沒事。”秦天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一雙眼睛裡卻已經佈滿了怒火和疑惑。
李峰出什麼事了?
這到底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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