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玄歪着腦袋笑呵呵的看她,也不回話。
蘇葉見他這般吊兒郎當的得意相,強壓着怒火,上前就道:“你這樣有什麼意思?”
有什麼意思?
她是在怪我約林政出來喝酒?
是了。
寧玄晃着身子,揮了揮手,雙目遊離的看着她,道:“我,去和莫家小爺莫澤衡喝酒去了。”
“我、林政、齊銘還有你大姐夫孔君達,”寧玄數着手指頭說給她聽:“我們一起跟莫澤衡喝酒去了。”
蘇葉一震。
“你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寧玄皺眉搖頭,酒後的他說話有些僵硬,一頓一頓的,看着蘇葉道:“我們兄弟幾個湊在一處不容易,喝喝酒而已,你有什麼可着急的,我喝的是不少,但心裡有數……現在好多了……你不用擔心。”
蘇葉凝眉,腦海裡慢慢勾勒出這些和蘇家沾親帶故的男子們,輪番的跟莫澤衡飲酒言歡的場景。
她心裡不由的有些酸。
莫澤衡白日裡雖然來了蘇府,但到底一切都還沒有明朗起來,一切都還在冰下,可是晚上他們這些人就和莫澤衡喝了酒,這算什麼?
無論是誰宴請誰,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家都赴宴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莫澤衡心裡有多興奮。
一屋子,除了莫澤衡之外,全是和蘇家有關係的人,他和蘇家憑白無故的。也能成爲座上賓。這不就等於暗中鼓勵支持?
別人她管不着。也沒有那麼多的交情往來。
可這寧玄是什麼意思?
難道覺得有個酒宴可以奚落林政,就不管是什麼席面也要去赴約?
可他知不知道,今天莫澤衡就來府裡拜訪過了?
他知不知道在這件事上,他無形中也成了一個推手?
蘇葉此時才突然之間發覺,自己對寧玄是不是太過相信和依賴了。
因爲他幫了自己很多,走動的也甚爲頻繁,而他這個人平日裡又沒那麼多教條和規矩可言,他要是想和誰關係親近起來。對方基本上是沒什麼拒絕的機會的,而自己和他的關係的確是很近,而自己這麼覺得了,卻其實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寧玄這個人,和誰關係不近呢?
蘇家二房的蘇子晴蘇子嵐姐妹,哪一個不是讓他哄得團團轉?
想到這裡。
蘇葉心裡不僅沒有不快了,反倒覺得舒服了許多。
憑什麼自己的事情,要讓寧玄也必須背上。
他總歸是沒有義務要幫她剷平一切困難和障礙的。
“你沒什麼就好,”蘇葉道,“早些休息。”
說罷。蘇葉叮囑司棋伺候好寧玄,秋華打着燈籠。隨着蘇葉往棲林苑的方向走去。
看着蘇葉越走越遠的身影,寧玄站在原地立了好久。
司棋也不敢上前說話,在一邊站着心裡很不是滋味。
伺候了自家少爺這麼多年,少爺是怎麼想的,他怎會不知道。
之所以不說明清楚,無非是不想讓蘇九小姐知道她被莫澤衡那個混帳給瞧上了,蘇家九小姐已經很辛苦了,換誰也不想再給她多添一個已經解決了的麻煩,何必讓她心煩。
被莫小少爺看上,還不夠嘔的。
長的標緻又如何,家裡有底子又怎樣,骨子裡到底是個混不吝二混混而已。
九小姐這樣的人,被那樣的人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許久後,寧玄揮了揮手,司棋趕緊過去扶了,主僕二人這才慢慢的往水榭南院走去。
夜色越發凝重。
……
此刻城中那煙花之地,桐州最大的那間花樓前,一駕馬車穩穩的停下。
一男子一身酒氣,卻霸氣十足的邁了下來。
龜公在門前兩眼再次發了光,笑的都快哭了,恨不得跪着去迎。
他心道:乖乖,今天真是吉日,一晚上能招呼這麼多有錢的公子少爺。
“哎喲我的爺,劉大少,您可是好久沒來了……”
噹的一聲,一塊大銀錠丟到了龜公的腳下,劉海鴻一身戾氣看也沒看那龜公一眼,大跨步往裡進:“莫家三爺莫澤衡在哪?”
那龜公撿了銀錠立即跟上,一邊往裡引路一邊笑呵呵的道:“瞧您說的,來這兒都是找姑娘的,您找……”
噌的一聲,一柄長劍已經橫在了龜公的脖頸,劉海鴻身邊的護衛面色如冰,一言不發,手中的劍持的卻是相當準穩。
“爺……”龜公的腿都抖了,廳內的衆人驚的四下尖叫避讓開來,膽小的都竄到了樓外去。
劉海鴻就像沒看見似的,往身邊遞了個眼色,立即有人上前拿出張千兩的銀票在龜公眼前晃了晃,問:“再問一次,莫家三爺在哪?”
龜公顫着手指了指三樓第二間。
不用劉海鴻施令,身後立即有兩個護衛竄上樓梯,一腳將那第二間的門踹了開,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將昏睡不醒的莫澤衡給扛了出來。
劉海鴻冷冷一笑,丟下銀票,帶人往外走。
那護衛這才收了劍,湊到龜公的臉前,聲音很低卻是帶着甚重的殺氣:“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今天晚上的事要是泄露出去半個字,我就敢把你的頭掛到城牆上。”言罷,別有深意的掃了屋內的一圈人,所有人都驚的趕緊閉上了眼,生怕看見不該看見的。
一仗人匆匆來匆匆去,整齊有肅的效率讓人歎爲觀止。
龜公驚恐的回過神來,掃了一眼屋內的衆人,厲聲喝道:“都他媽聽見了沒!別以爲說是隻是我,要是從你們誰的口中透出去風,你們誰也別想逃得過!那是誰?他老子可是原參議府參議!他們家的護院都能把你們祖墳踏平了!都給我仔細着點!不想死就把嘴管住了!”
劉海鴻一仗人卻是又回了醉雲軒。
雅間還是原來的那個雅間。
屋內已經收拾整齊,燃上了新的香。
劉海鴻看着呼呼大睡的莫澤衡。
這一路過來,他被人輾轉換來換去又換回來這個地方,竟然都沒有醒。
他臉色鐵青,吩咐護衛:“去打盆冷水,把我們的莫小爺澆醒。”
護衛應聲而去。
再折回來的時候,不等劉海鴻施令,一盆冷水嘩的一下一滴不剩全澆在了莫澤衡的頭上。
這寒涼冬日。
莫澤衡哮呶着翻了個身子,虛虛的揮了揮手,繼續睡。
劉海鴻想捅他一刀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這莫澤衡的老子和他老子有點交情,早前就託他把莫澤衡看管好了,他才懶得搭理這種花邊之事。
本來真是沒想太多,但今天這席面忒不正常,林政雖然是舊識,但是這次帶了個人來本來也沒什麼,可之後這莫澤衡竟然出現在蘇家這些親戚面前不說,自打這莫澤衡一進來,這寧玄就像是壓根就奔着莫澤衡而來似的,而自己不過是多留了點心,這才發現林政也很不對勁。
他和林政本就多年沒有怎麼見過面,相熟歸相熟,大傢俱體現在都各自是什麼樣子,其實彼此根本就早已互不清楚。
漸漸也發覺了,不等所有人都倒下,是不可能瞧看出來寧玄和林政是打得什麼主意的。
裝醉太容易了。
然後就看到寧玄和林政的人把莫澤衡也帶走了。
他當時也不過就是讓護衛去跟着看看他們能不能安全回府而已。
護衛回來一稟,他都驚呆了。
但是寧玄和林政這倆人爲什麼這麼做,他真是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這倆人把莫澤衡扔到花樓裡去,是斷然不可能只是讓莫澤衡睡的舒服一點而已,因爲莫澤衡混歸混,卻是從來不沾色的。
不管怎麼說,在這一點上,劉海鴻倒是覺得這是莫澤衡身上唯一能值得讓人拿出來說上一說的優點了。
要是傳出去莫澤衡流連花叢,豈不是要把他爹孃給氣死。
劉海鴻覺得特別生氣,這莫澤衡平日裡跟人耍個橫什麼的精明的很,怎麼也有着道兒的一天?
劉海鴻眉間驟然多了些許的戾氣。
他沉聲喚着護衛:“再來一盆。”
護衛自然不敢遲疑,連着給莫澤衡又澆了兩盆。
莫澤衡這才‘嗯’一聲,擡起了頭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見了劉海鴻。
“啊劉大少爺!”他笑呵呵的伸手過去就要摸酒杯,道:“要和我喝?”
“喝喝喝!”劉海鴻氣的都快笑了,“你他媽就知道喝!”
“咦?”莫澤衡左右看了看,發現席上的人都不見了,道:“他們都喝趴下回去了?”
一提這個事,劉海鴻的氣又上來了,側頭喚護衛:“再給我澆!”
那護衛遲疑了一下,開口:“少爺,這天兒,還沒出四九……”
“給我澆!他這幅模樣,澆死都不爲過!總好過他再惹是生非把他莫家僅存的顏面丟個乾淨!澆死了他,他老子還得感謝我!”
連着兩盆再次澆到了莫澤衡的頭上後,莫澤衡頂不住了,在水裡掙着身子擺手:“停停!停!”
見他目光清明,劉海鴻這才俯過身去看着在冷水中瑟瑟發抖如病雞的莫澤衡:“莫三爺,我問你,你近來做了什麼得罪人的事,讓人家林政和寧玄兩個人這麼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