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北辰穹片刻沒有安寧過,朝中大臣彷彿事先商量過似地,一窩蜂一樣,執掌刑律的官員,拿着王氏觸犯刑律的材料,勸說他對王氏動手無功而返,又來了執掌錢糧的官員,聲稱在錢糧問題上,王氏數百年來,做了不少手腳,導致國庫虧空理應該查,被憤憤不平的北辰穹轟走之後,執掌官員提拔的官吏,又風風火火前來,言稱,王氏在燕國朝堂結黨營私,安排親信,把持朝政。
小半天時間中,朝中諸多大臣無一例外,前來議政堂上書,而上書內容皆要求嚴查王氏,召回王綸鑰,罷黜兵權,徹查沐嘯天死因。
起初,北辰穹還堅持己見,認爲無論王氏還是王綸鑰都有功於晉國,在目前晉國人才缺失情況下,乃晉國棟樑,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清洗忠臣良將的事情。
然而,他終究沒有己見,耳根太軟,在朝臣輪番上書,指出王氏種種罪行時,心中產生異樣思緒,王氏莫非對自己有二心。
流言蜚語,就像一隻纏擾不休的黃蜂,對它決不能輕舉妄動,除非確信能夠徹底打死它,否則,對方反擊會更兇猛,世界便不成其爲世界,千千萬萬的人,會閒得發慌,而像蒼蠅一般大批大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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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北辰穹從前堅守的信念開始動搖,他心中開始懷疑王氏對自己忠心了。
人言可畏,倘若朝中僅有少數人指出王氏罪行,可能在無中生有,然而全部朝臣聯合起來,怕是不會胡編亂造,不然,這就是場陰謀!
思前想後,北辰穹越想越沒有主意了,覺的自己該前往內宮,與獨孤太后商量商量。
倘若王氏罪行累累,若欲讓對方伏誅,就必須有太后支持,畢竟,王氏在晉國太強大了,數百年延續,根深蒂固,要想連根拔起,必須有十全計劃,不然,可能威脅皇室安危。
以前,他拿不定主意,卻從前總想着總攬朝政,當獨孤太后把權力交給他,他卻察覺自己能力尚淺,許多時候,解決不了錯綜複雜的政務。
內宮,花園內草翠花開,桃樹綻出新芽,盛開着許多美麗的花朵,在五彩繽紛花海中,空中不時有蝴蝶隨風舞蹈,深深吸上一口氣,似乎全身皆是濃郁花香。
細看那花,有的害羞含苞待放,有的呼之欲出,急着要看看外面美麗世界,花園裡有高高的銀杏樹,有茂盛的樟樹,有漂亮的楓樹,還有香香的桂花樹。
在花園一角,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披紗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匯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只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面偶然濺起的浪花。
這裡,有許多山茶,佔據大片空地,卻被呵護的非常好,因爲多爲獨孤皇后當年進宮時種下,紅花,白花,或粉紅,魅力無邊。
因爲,喜好山茶花,多年來無論多艱難,獨孤太后都守護着這片故土,彷彿她心中一處小天地,唯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夠走進來。
這會兒,花園內,王氏家族宗主王元安,閒情逸致的陪着獨孤太后賞花,一個老頭,一個老太太,兩人之間多有幾分默契,極少有身份束縛,像相知多年的老友,相談甚歡。
“元安,還記的嗎,這些山茶多是哀家當年入宮時,王氏宗主送給哀家的,哀家記的,當時,你風華正茂,被稱爲晉國第一才子,一晃多年過去了,歲月催人老,你我皆垂垂老矣,再也回不到昔日美好的時代了,就像這晉國也進入暮年了,開始迅速衰落了。”獨孤太后鳳冠披霞,黃紅色霞衣裹上,顯的威武莊嚴,神情端莊坐在石椅上,保養極好的面孔上,露出幾份說不出的惆悵。
她老了,北辰穹卻難當大任,晉國之外,又列強環視,虎視眈眈,朝中僅有爭權奪利之人,又有誰忠心於皇室?
她能榮登晉國皇后之位,與自己努力有關,更與面前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有關,因爲他,因爲他的家族,自己方能在內宮佳麗中脫穎而出。
縱然這期間,這個中年男子在自己身上給家族帶去巨大利益,他也由此成爲王氏宗主,但這些年無論暗流涌動,無論風雨飄搖,這個中年男子總會默默支持她。
而今,她老了,男子也老了,晉國人才緊缺,再沒有誰能夠成爲北辰穹的左膀右臂了,助他強大晉國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王元安神色平靜,卻不像獨孤太后那般悲觀,笑着的道:“太后,當今朝中人才凋零,許多青年才俊隱世不出,皇上做事也不容易。晉國生死存亡之際,單憑老大家的丫頭,阻擋不了燕軍鋒芒,今日,我特意邀請了一位隱士青年,助皇上一臂之力。”
獨孤皇后瞟了眼王元安,在自己最苦難的時刻,王元安總能幫助自己,不僅嘆息道:“燕帝有句話說的不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目前,晉國若能推陳出新,將太好了,元安,不曉的你推薦何人?”
“太后,可否記的當年殺死武侯門徒的司馬奢嗎?此人,正是司馬家獨子,司馬括!”王元安淡笑道。
“司馬奢,他還有後人在?”獨孤太后剛剛端起茶杯,聞言,手掌停放在空中,驚愕的問道。
司馬奢,晉國名人,本爲晉國徵收田租的官吏,在收租稅的時候,武侯家不肯繳納,司馬奢依法處治,殺了武侯家九個當權管事的人。
武侯大怒,要殺死司馬奢,司馬奢趁機勸說道:“您在晉國是貴公子,現在要是縱容您家而不遵奉公家的法令,就會使法令削弱,法令削弱了就會使國家衰弱,國家衰弱了諸侯就要出兵侵犯,諸侯出兵侵犯晉國就會滅亡,您還怎能保有這些財富呢?以您的地位和尊貴,能奉公守法就會使國家上下公平,上下公平就能使國家強盛,國家強盛了北辰氏政權就會穩固,而您身爲晉國貴戚,難道還會被天下人輕視嗎?”
武侯聞言,認爲他很有才幹,把他推薦給晉王。晉王任用他掌管全國的賦稅,全國賦稅非常公平合理,民衆富足,國庫充實。
然而,司馬奢的才華,不僅僅限於財政,相反,司馬奢成名皆因軍事,被後人譽爲,司馬奢,神於用兵,所向無敵。
司馬奢影響了一個時代,他存在時,不論燕國,宋國,趙國,還是其他諸侯國家,所有名將,在他的威名下,唯有伏地稱臣,這個時代被稱之爲司馬奢時代。
從接觸軍隊開始,直到晉侯稱霸,不足二十年時間,司馬奢帶領一支千人騎兵,二十年間,形成百萬雄兵,不斷爲晉國開疆闢土,打壓燕國霸主地位,吞併宋國,很少晉西之地數十諸侯,建立不世之功,讓晉國成爲北方霸主。
這等功勞,僅有當年燕國崛起中,名將韓炎羽可媲美,兩人被稱爲北方絕代雙驕,兩人的時代之後,數百年時間過去了,北方再也沒有出現這等影響一個時代的名將,包括目前北趙名將李牧,在兩人面前也唯有膜拜的份。
司馬奢之後,數百年來,司馬家子弟皆爲晉國主要將領,有一門五帥十將之說,直到百年前,晉國皇室爲帝位大亂,司馬家舉族遷移,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而今,司馬家子弟忽然出世,獨孤太后不僅心頭一震,司馬家子弟,多懂行軍打仗之法,有治國定邦之才,若重新爲晉國效力,她長久來心中的疙瘩,也徹底解開了。
“元安,縱觀晉國朝堂,也唯有你與哀家交心,也唯有王氏真心忠於皇家,這司馬家弟子出世,晉國可解燃眉之急。”獨孤太后面色興奮,連連稱讚。
兩人詳談正歡時,北辰穹黑着面孔走上來,留意到王元安,頓時神態不爽,朝着獨孤太后,道:“母后,皇兒找你有要事相商。”
此刻,北辰穹言語中意思明顯,這在下逐客令,準備對王元安下手。
王元安識趣的起身,反正今日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會兒辭行也不影響大觀。
然而,只聽獨孤太后語氣沉穩的朝着王元安道:“元安,你不是外人,留下吧,皇兒有什麼事情,有你在恰好可出謀劃策。”
北辰穹看到獨孤太后言語,心中不解,正欲開口,獨孤太后又朝着他道:“皇兒,做人要知恩圖報,更要慧眼識珠,母后清楚,今日你收到許多彈劾,清洗王氏的消息。
這會兒,你很生氣,這不意外,心中有剷除王氏的想法,這也不例外,畢竟,你還年輕,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然而,你是否仔細考慮過,朝中誰忠誰奸,誰好誰壞,你分的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