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身爲李氏義子,從前在經過時,也參與不少大戰,素有戰功。不過,自從從軍至今,他想有兩次戰役將會刻骨銘心,讓他永遠印刻在腦海中,不敢忘記。
第一次,去年夏末邙山戰役,趙鄭兩軍大戰,鄭國處於弱勢時,鄭國太尉蘇秦怒斷龍江,憑藉龍江之水,水淹三十萬趙國虎賁軍,那次大水,楊飛差點被衝進龍江免費泡湯。
第二次,生死攸關的時刻,該就算現在了,目前河陽城內火勢兇猛,幾乎半個城池籠罩,照目前局面來看,若沒有好的解決方法,他有可能隨大火變成烤乳豬了。
他不想,還沒有實現妻妾成羣的願望,他不想,還沒有立下赫赫戰功,他不甘心,就這樣在烈火中,燃燒怒放的生命!
因此,面對紅雲似地烏泱泱瀰漫過來的烈火,心中不免害怕了。
都說水火無情,他經歷龍江之水僥倖逃生,而今面對河陽城中烈火,亦希望僥倖逃過一次。
鋪天蓋地火焰下,白易生剛毅面孔在火光照耀下微微泛紅,嘴脣乾澀,語氣艱難朝着楊飛道:“楊將軍,水火無情,行軍打仗,深陷危境,我或許還有逃生方法,可眼前情形,火勢如狼似虎,有吞噬河陽城的氣勢,你問我求生之道,不如趕緊想方設法衝出河陽城,或者滅火爲先。”
白易生無可奈何啊,衝出大帳時,河陽城內的火勢,還僅僅爲上千處火勢不大的區域性火災,在滅火途中遭遇晉軍伏擊,他集中騎兵,希望逃離河陽城爲先,然而,就這短短半刻時間,那上千處着火點連成一片,形成了火海。
而今火勢太猛,超出可控範圍之內,那些行動緩慢,或迷失方向的燕軍,眼下已經葬身火海了,何況,燕軍外圍還有神出鬼沒的晉軍騷擾,今天若能在這萬份兇險的情況下僥倖生還,簡直上蒼保佑了。
此刻,火情就像吞噬大地的惡魔,迅速朝着西門席捲而來,燕軍驚慌,火焰耀眼,阻斷了他們的視線,天際間全是亂哄哄火聲。
西城地方不大,卻嚴嚴實實聚集着七萬燕軍,在數百米外的地方,烈火焚燒下,許許多多房屋被吞沒,路邊大樹,涼亭,茅舍,無一不遭殃,烈火像雜食動物,從不挑食,房屋上瓦塊崩裂開來,紛紛跌下,半人粗柱子,轟然倒塌,像這個雜食動物口中吐出的骨頭。
煙火瀰漫,塵土飛揚,無情火勢從四面八方投射出來,赤色光芒,宛若鳳凰浴火重生,在那可看得見的世界中,從這一頭到那一頭,房屋下沉,融解,河陽城宛若大海一樣在抖動。
東方極其劇烈的火焰,南方滾滾濃煙,頭頂房屋倒塌,好象沒有底腳的火山一樣,北面火勢此起彼伏,席捲大地而來,四分之三城池內,盡是火焰和夜色,餘下之物,皆被吞沒,在沖天火光照耀下,彷彿連天上星星和地底泥土也燃燒起來。
燕軍在火焰逼來時,發出恐懼的嘶叫聲,這叫聲絕望極了,特別數千人此起彼伏發出,絕望之音,慘叫之聲,及馬匹的驚慌聲,匯聚爲這世間最悲涼,最無助的曲子,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而那些不小心沾上火焰的燕軍,無助在地面上打滾,嘶吼,求救,最終,在絕望中被大火吞噬生命。
在這短短半刻時間,就數千燕軍死於火海中,還有不少人被街道兩旁倒塌的房屋掩埋,更有者,被神出鬼沒的晉軍射殺。
從河陽城起火至今,短短半個時辰,燕軍就有上萬人死亡,數千人受傷,火勢給燕軍造成的傷害,遠遠超過箭陣給晉軍造成的傷害。
燕軍面臨死亡威脅時,這場大火的始作俑者侯然,正帶領數千晉軍,藏在東門城牆上,站在城牆居高臨下,俯視着夜襲開始,給燕軍造成的傷害。
燕軍恐懼,無助,尖叫走向死亡的舉動。及壯麗火燒場面,搖曳不定赤紅色火焰、燕軍驚恐驚叫聲,戰馬密集嘶鳴、地面躥起新火苗,四下蔓延越燒越旺。
無不讓侯然害怕又欣喜,從軍來,他殺過人,卻沒有面對這樣的場景,特別在意識到將有七萬燕軍葬身在他手裡,他不僅覺的自己像個血淋淋的屠夫。
同時,他又有報仇雪恨的快感,十萬晉軍被殲滅,眼前火燒七萬燕軍也不足爲過,何況,依照他的盤算,可是要殲滅十五萬燕軍,奈何有部分燕軍返回大營了。
遙望着烈火背後,龜縮在西門的燕軍,侯然狠狠一揮手,道:“再發動一次攻擊,全軍撤出河陽城。”
目前情況下,火勢徹底無法控制了,待天亮,這座昔日隆林郡最重要的城池,將徹底變成焦土,這會兒,侯然繼續射殺燕軍,不過爲加快燕軍覆滅與發泄心中怒火、
紅色火焰,黑色煙火,在地面與天空,像兩條紅黑惡龍,越來越快,越來越緊掃蕩着大地,晉軍斜飛出來的箭雨,刺耳,又讓人恐懼。
可憐早先馳騁疆場,所向披靡的燕軍,除了漫無目標的還擊外,便是受傷後痛苦的慘叫,箭雨越來越殘忍地射着,壓制着燕軍,強大而霸道,不允許燕軍有任何反抗。
隨着烈火逼近,晉軍及時撤離了,不然大火斷了後路,連他們也要陪葬。
煙火瀰漫,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燕軍徹底慌了,陷入凌亂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彷彿像無家可歸的孩子。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王綸鑰一介女流,這般心狠手辣,爲殲滅七萬燕軍,連城池都燒了,而今,她就要實現計劃了,不能親手報仇雪恨,真他娘可氣。”火勢迅速朝着西面蔓延,若非今夜風勢逆向而行,西門火勢不如東面火勢強烈,不然,這會兒,東面席捲而來的火勢,就徹底吞沒七萬燕軍了。
望着面前兇猛火勢,及晉軍箭雨下死傷的燕軍,楊飛忍不住暗歎,心中鬱悶至極。
戎馬戰場數載,邙山戰役也沒有今日窩囊,東西兩面火勢,簡直是前有餓狼,後有猛虎,中間還有卑鄙的晉軍。
深深吸口氣,阿史那嗆得直咳嗽,稍稍平息,在旁邊的說:“楊將軍,白將軍,生死攸關,咱們目前唯有孤注一擲了。”
“艹,阿史那,你有解決方法,爲何不早說,雖說玩的就是心跳,可你也不能這麼玩啊!死了那麼燕軍,咱們處境也岌岌可危了,你還故作神秘。”楊飛捂着胸口,緩緩喘口氣,緊張情緒總算放鬆,但面色依然紅潤,顯然聽聞有逃出生天的消息,內心激動的不行。
說實話,在阿史那沒有說出計劃之前,包括白易生,楊飛在內的所有燕軍,儘管暫時還沒有絕望,卻也沒有多少期望,火勢太猛了,除非突降暴雨,可解決危機,人爲滅火幾乎不可能。
“阿史那,究竟什麼方法,目前情況下,有方法,總比沒有方法強!”白易生還算臨危不懼,態度沉穩,聽聞有逃生之法,心中依然波濤洶涌,久久不能平靜,深吸兩口氣,情緒稍稍恢復,就立刻朝着阿史那問道。
“以火攻火!”阿史那快速說出四個字!
“什麼意思?阿史那,你到快說明白啊,想要急死人嗎!”楊飛有點着急,又聽不懂阿史那話中意思,急忙促催詢問。
“是啊,以毒攻毒,以暴制暴,我倒聽說過,以火攻火,卻還是頭次聽說,究竟怎麼回事?”白易生也好奇。
察覺兩人沒有理解自己話語中意思,阿史那長話短說,道:“在草原上,秋末,最容易發生火災,在火災危險期來到之前,草原人不是選擇滅火,而是選擇主動燒荒,也就主動點火,兩方火勢逆行,兩火相遇就滅了,簡單來說,就是相遇處草已燃盡。”
“放火,別鬧了,阿史那,確定不是玩火自焚嗎?”楊飛想要確定,這個方法太沒有聽說過,心中總覺的毛毛的。
“楊將軍,這會兒,我豈會拿大家生命開玩笑,我聽部落的老人說,在烈火上面空氣受熱後會變輕而上升,各方面冷空氣就會去補充,這樣,在火的邊界附近,一定會有迎着火焰流去的氣流。等到大火接近的草堆時,把草堆點燃後,那麼,這邊的火就會朝着風的相反方面蔓延開去,兩股火後面的草都沒有了,就會漸漸熄滅。當然,火不能點燃得太早,也不能太遲。”阿史那解釋,爲徹底打消楊飛心中疑慮,補充道:“楊將軍,你就放心吧,每個草原人都參與過這樣的事情,對這種事情,我還是很有把握,只是目前咱們在城內,要想以火攻火有很大難度,不過好在今夜風向逆勢而行,這似乎是個機會。”
“行,阿史那,既然建議是你提出來的,那就由你來安排吧,全軍上下七萬人性命,我可全交給你了。”白易生儘管很猶豫,但依然選擇相信阿史那,生死麪前,他相信阿史那不會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