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陽初生,一絲霞光照在地面上,邙山平原沒有了往日生機,變的死氣沉沉,平原上屍橫累累,血光瀰漫。
燃燒一宿的大火,煙霧與薄霧混雜,晨霧中夾雜着刺鼻血腥味,讓人噁心作嘔,不少覓食的烏鴉,盤旋在空中,嘎嘎直叫,氣氛驚秫恐懼。
這一夜,鐵騎軍勉強阻擋了虎賁軍步伐,可惜,虎賁軍終究揚名天下,鄭國騎兵強,卻不敵虎賁軍,六萬騎兵在數倍敵人面前,逐漸力竭,開始節節敗退。
步兵方陣在虎賁軍共計下,也是倒下一批又一批,雖還未曾被衝散,戰力卻大不如前了,黎明時分,鐵騎軍陷入全面包圍中,由外向內,被一層一層絞殺。
“將軍,情況不妙,虎賁軍在快要衝破兩翼騎兵了,這該如何是好,是退是守,你早點定奪啊!”
刑伊柯眺望,衝入虎賁軍中斬首的韓火身邊,騎兵不足千騎,鐵騎軍兩翼騎兵不過近萬。虎賁軍先前有傷亡,但眼下傷亡極少。
仗打倒這個份上,退,則前功盡棄不說,一旦虎賁軍返回龍江上游,剩下的十多萬人,恐怕會全部遭水淹。兩條腿的人,怎麼跑得過四條腿的馬,撤是個最糟糕的方法。
戰,不言勝,亦不言敗,便是結局全軍覆滅,也讓虎賁軍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殺,狠殺!死戰到底!”刑伊柯斬釘截鐵的道,言畢,策馬向前,參與到戰鬥中。
眼下步兵方陣未破,遲早也會被攻破,刑伊柯曉得他在做困獸之鬥,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選擇投降吧,那不是他的作風。
刑伊柯身高七尺,身披黑甲,手握一柄大刀,像嗜血魔頭,帶頭扎進亂軍中,身邊百人衛隊,亦橫衝直殺,守在隊伍最前方。
看到刑伊柯身影,鐵騎軍士氣大振,又一次主動攻擊,在短時間內挫敗了虎賁軍兩次攻擊。
可惜刑伊柯縱有萬夫不當之勇,目前情形卻是敵衆我寡,在韓火麾下兩萬騎兵快被消滅殆盡後,虎賁軍中從四面八方圍住了鐵騎軍。早開始自外圍一層一層剿殺!
“將軍,屬下無能,沒能成功斬殺封子修!”韓火狼狽逃回,渾身血跡,心有不甘的道。
兩萬騎兵,想在三十萬大軍中,取封子修首級,難度無異於飛蛾撲火。縱然韓火與所帶騎兵,有着不爲生死的精神。這種精神卻不能改變
眼前局面,頂多長時間牽制虎賁軍主力,隨着戰事變化,遲早被屠殺殆盡。
“此戰非你之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趙國國力每況日下,虎賁軍卻依舊非常強大,又有封子修這般宿將在,鄭國十年內恐怕無力北上了。”刑伊柯與韓火背貼背,大聲說道。
自鄭國變法成功,鄭國上下,尤其在朝堂上,一直有一個聲音,鄭國強了,趙國已是明日黃花,鋒芒不在,打敗趙國,是該鄭國崛起的時候了。
當初,連刑伊柯也天真的以爲事情的確是這樣,今日一戰,才發現以前太傲慢了,朝堂上終究小瞧趙國了,小瞧了雄霸北方的虎賁軍。
“將軍!”韓火無言以對,現在說什麼也爲時已晚了。
戰鬥依舊在繼續,先前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已變成虎賁軍步步緊逼了,儘管鐵騎軍依然在誓死抵抗,大家心中卻很清楚,此戰若無意外,鐵騎軍恐全軍覆滅。
遠處,封子修對眼下戰局非常滿意,虎賁軍是損了些人馬,與鐵騎軍相比,終究少了許多,一旦全殲鐵騎軍,不足五萬人的損失,在他看來,還是值的。況且,眼下虎賁軍損失遠遠不足五萬。
呼,封子修眺望着遠方,呼口氣,淡淡的道:“全軍上下全力以赴,正午時,務必結束這場戰鬥。”言畢,以他爲首後面的隊伍全部動了起來,馬蹄嘶鳴,參與到戰爭中。
隨着封子修帶領虎賁軍全軍投入,雙方優劣越發明顯,步兵方陣衝鋒已經被阻斷,開始步步爲營,力求自保了。
衝擊的戰馬,遭到弓兵射殺,後面有長槍在驅趕,戰馬卻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
一匹匹戰馬倒下,改變虎賁軍衝鋒的意志,更扭轉不了戰場局勢,整個平原上,戰馬在衝鋒,步兵方陣在死守,兩者之間屍體越來越多。
陽光瀰漫,卻冷風簌簌,寒冰凍結的平原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數裡範圍內,紅藍相兼,雙方士兵不斷廝殺。
隨着步兵一排排倒下,虎賁軍自信心不斷膨脹,衝擊的勢頭越發猛烈。
鐵騎軍兩翼騎兵,亦是一個個倒下,防禦越來越薄弱,已經把步兵方陣兩翼暴露,怕堅持不了虎賁軍兩個衝鋒,騎兵已全軍覆滅,步兵被屠戮也是遲早的事情。
“將軍,撤吧,步兵方陣,無法阻止虎賁軍攻擊,繼續下去,十萬大軍會全軍覆沒。”
“啊!”
“造謠者死!”
局勢在不斷惡化,有人向刑伊柯建議,卻被他一馬鞭抽在身上,從他決定與虎賁軍一戰,就沒有打算後退。
後退又能退到哪裡,雲州城嗎,那是個死地,進去了會被大水淹的不剩一兵一卒。
步兵方陣眼前是傷亡慘重,可也阻擋了虎賁軍,一旦撤退,軍心渙散,隊形失去防禦能力,步兵怕唯有遭屠戮了
“變陣,步兵,弓兵殺,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刑伊柯發出命令。
戰事進行到現在,不是他刑伊柯沒有才華,亦不是鐵騎軍作戰不勇猛,實在是步騎對戰,騎兵有天然優勢,且虎賁軍數量奇多,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不對等的戰鬥。
而他唯有竭盡所能,拖延時間,爲雲州城百姓爭取時間,故而,此戰不論生死,不論勝敗,必須阻擋虎賁軍南下步伐。
戰局讓他蛇鼠兩端,投鼠忌器,無法隨心所欲,他自認在雙方實力對等情況下,自己不輸於封子修,可惜,有些事情不以他的意志改變。
虎賁軍衝入步兵方陣,步兵開始還能阻擋,可虎賁軍幾個穿插後,方陣早已失形,再也沒有先前鋒芒。
千人是條龍,一人是條蟲,步兵方陣莫過於此,長槍的束縛,反倒讓步兵在狹促空間內,施展不開手腳,成爲待宰羔羊,一時間,方陣步兵傷亡慘重。
就在這時,先前帶兵攻擊龍江上游的蘇蠻,渾身血液,傷痕累累的奪馬而來,衝着刑伊柯道:“將軍,將軍快撤!”
“不是讓你奪回龍江上游嗎?你怎麼回來了?”戰死之心已生,刑伊柯沒有撤退的念頭。
“叔父親自帶兵前來,已奪下龍江上游!”蘇蠻說道。
封子修敢堵截龍江上游,自然會留下重兵把守,蘇蠻帶去的兩萬人,根本沒有能力奪下龍江上游,好在蘇秦帶兵出現。
瞭解戰況後,沒有援救鐵騎軍,援救恐怕亦改變不了局面,故而率不足三萬的禁衛軍,去了龍江上游,恰好與蘇蠻相遇,五萬騎兵合力,一戰全殲龍江上游三萬虎賁軍。
刑伊柯渾身一陣,帶着血絲的虎目盯着蘇蠻。“莫非,莫非太尉大人準備決堤,水淹?”即便先前他由此想法,可真到施行時,心中卻也顧慮起來,上百萬人的性命,數以萬計的財富,將會隨着滔滔洪水,化爲烏有。
“叔父說了,即便戰敗,鄭國喪失邙山以北平原,也會拉着三十萬虎賁軍陪葬,讓趙軍南大營五年內無法南下,化解鄭國危機。”蘇蠻氣喘吁吁道。
望了眼無法扭轉的戰局,刑伊柯萬般無奈下令:“通知全軍,有秩序撤向西面高地!”
眼見虎賁軍撤離,封子修豈會讓煮熟的鴨子,從眼前飛了,下令前鋒追擊,絕不放邙山地區鄭軍主力。
然而,這時龍江上游殘兵逃了回來,封子修瞭解情況大駭,望着匆忙又有秩序撤退的鐵騎軍,他心中不甘吶,眼見大獲全勝,半路卻殺出蘇秦。
眼前情況,卻不容他有半點猶豫,龍江上游聚集的江水有多少,他再清楚不過了,那足以讓莽山以北,餘林道全境內變成汪洋大海。
本以爲駐守三萬虎賁軍,在邙山平原全殲鐵騎軍主力,再放水淹了餘林道。豈料蘇秦突然襲擊,奪回龍江上游,更爲料及,蘇秦有此魄力,竟壯士斷臂,不顧餘林道百姓安危,準備水淹虎賁軍。
他又無可奈何,這毒計的始作俑者,不正是自己嗎?不敢在有絲毫猶豫,急忙鳴金收兵,全軍撤離。
交戰雙方,快速分離,一路向西,一路向北。
可惜,洪水比想象中來得快,決口的洪水,像失去束縛的野馬,又像蒼穹塌陷,銀河瀉落,洪水氣吞萬里如虎。
首當其衝便是北上逃路的虎賁軍,洪水漫天,面對大自然無情屠戮,饒是虎賁軍在戰場上戰無不勝,依然被大水衝的人仰馬翻,二十多萬虎賁軍,傷亡慘重。
鐵騎軍行軍速度不快,卻因熟悉地理,雖未及時趕到邙山西面平原,涌來的水患卻要比北方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