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個時辰之後,蕭籬落、文太醫一行人又都回來,跟隨而去的婢女將手中捧着土豆、鯽魚、扁豆、杏仁等物堆放在梨木圓桌上。
“蕭公子,這是何意?”二夫人孔幽蘭有些不解的看着圓桌上堆放的食材。
蕭籬落自然不會理會他,只向文太醫做了個請的手勢。
文太醫便上前,將杏仁粥盛了一碗,用調羹嚐了一小口,“果然有些滯澀!”
然後,他放下手中的碗,伸手從白瓷盤中捏了一截炒好的扁豆,放在眼前細細看了看,“果然如此!”
說罷,文太醫轉向躺在榻上的姜暖煙抱拳道,“老朽醫術不精,剛纔誤會姑娘,還請姑娘見諒!”
“文太醫剛纔什麼也沒說,何來誤會一詞?”姜暖煙連忙側身避開文太醫的禮,“只是暖煙十分好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些膳食都是無毒的,可這些食材都是有問題的。土豆發了芽,做菜時若是不將這些胚芽剜除乾淨,便會帶着些許毒素!”
“這魚,”文太醫說着將一枚銀針刺入桌上放着的鯽魚體內,拔出後,銀針上渡有一些青色的暗芒,“很顯然,是中毒而死的,只是毒的分量很小!”
“這扁豆,若是不將兩側的絲莖剔除,也是有毒的,還有這杏仁粥,甜杏仁中混入了一些苦杏仁……”
“這些食材其實若是偶爾吃上一點,也是不打緊的,但若長久這樣食用,不出三個月,人便會變得遲鈍、癡傻!而姜小姐,這次怕就是因爲空腹,而幾樣菜又都吃了一些,所以纔會腹痛難忍!”
“文太醫當真是醫術精湛,博學多識!”姜楚晴向文太醫福了一禮,只是她這話雖是向文太醫所說,但是眼角的餘光看向的卻是蕭籬落。
“老朽不敢居功,這都是蕭公子所提醒!”文太醫爲人倒是剛正,一下便將真正的功臣推了出來。
“蕭公子不愧是皇上稱讚的杏林聖手!”潘雨燕將讚許的目光看向蕭籬落稱讚道。
“只不過是小時候吃過這種苦頭而已!”蕭籬落的這句話算是爲自己的心細如髮做了解釋!
“二伯母,不知煙兒哪裡做的不好,讓二伯母如此對煙兒不滿?”榻上的姜暖煙忽然轉向孔幽蘭,這是剛纔她與她說的話,此刻,她原話送回!
“這,暖煙,你不要誤會!”
孔幽蘭心中發苦,誰知道廚房怎麼會出這麼大的簍子?她接過掌家大權之後,忙着清點公中財產,一心想找到大夫人以前的錯處,讓她永無翻身之日,所以,還沒來得及對廚房採購這些更換人手。
“姜暖煙,難道你就這樣和二夫人說話嗎?別人的飯菜都沒有問題,爲什麼偏偏就你自己的有問題,難道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嗎?”
今日的姜楚柔也不知是從何處受了氣,找到機會就插嘴擠兌姜暖煙兩句。
“啪!”
只是她這句話剛說完,孔幽蘭一擡手便給了她一個耳光,這個沒眼力勁的,難道還嫌事情不夠亂嗎?
果然,姜暖煙嚯的起身下榻,鄭重的向蕭籬落和文太醫福了一禮道,“膳食事情雖小,但事關人命。暖煙懇請文太醫和蕭公子挨個檢查一下府中衆人的膳食,切莫讓別人枉顧性命!”
“好!”蕭籬落率先表態,文太醫自然不能再拒絕,便開始與蕭籬落挨個清查府中飲食。
一直到晚膳之時,花語才滿臉氣憤的回來向姜暖煙道,“小姐,府中各處的飲食都沒有問題,就我們凝萃苑的有問題,多明顯,是有人想要對付我們!”
預料之中的事!
聽花語如此說,姜暖煙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着向花語道,“那你猜是誰做的?”
“看今天五小姐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不會是她乾的吧?”花語偏頭思索道。
“不是她!”一旁的千語忽然出聲。
“你怎麼知道不是她?”花語瞪向千語,對這個莫名跑出來的奴婢,花語是時刻都沒有放鬆警惕之心。
“哦?”姜暖煙有些意外的看向千語,“那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做的?”
“大夫人,若不是她,也與她脫不了干係!”千語斬釘截鐵道。
姜暖煙再看向千語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思索,這千語究竟是什麼人?
前日蕭籬落檢查她的飯菜並沒有看出端倪,可是雲朵又死活不肯吃這些食物,於是便讓宋果夜裡去了廚房偷偷檢查了食材,這才發現了一些單獨放着的長了芽的土豆。
若是她們出了事,倒黴的便是二夫人,所以當時姜暖煙的推斷與千語差不多。本想將大夫人牽扯進來,可是花語查探之後,才發現大夫人不經手府中任何事情,大概就是爲了避嫌吧?
“煙兒!”
心中正思索着,便見姜秋霞走了進來,“你好些了嗎?”
“我沒事,那些菜我只用了一點!”姜暖煙有些心虛道,她既然知道膳食有問題,又怎麼會用呢?文太醫所診治出她的腹痛、中毒,只不過是她用了一點點蕭籬落給她的藥而已。即便不看診,兩個時辰之後,那些症狀也會全部消失。
本來蕭籬落是讓她懲戒別人,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第一個犧牲品。
“那就好!我剛纔去槐苑已經同老夫人說了,從明日起,我們的膳食,就在凝萃苑自己做!”姜秋霞笑着向姜暖煙道。
雖然她臉上帶着的是笑容,可是姜暖煙還是發現了她眼角的一絲紅腫,想來,剛纔在槐苑中,事情並不是十分的順利。
“這件事情怎麼了解的?”姜暖煙向姜秋霞問道。
“廚房的廚娘辦事馬虎,拉出去打了三十板子!”姜秋霞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怒氣,煙兒差點丟了性命,換來的卻是個不相干的廚娘捱了三十板子!
這姜府,這嫡母,真的是讓姜秋霞傷透了心!
“姑姑,不是有句話說,三年不認親,是親也不親!咱們都多少年不來這裡,老夫人偏袒她們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姜暖煙心中忽然高興起來,雖然只是懲處了廚娘,但是,經歷了陳道生之事,再加上今日,姑姑對姜府,便不會再有什麼眷顧之情,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大大的好消息!
有了姑姑的幫助,以後再遊說母親的時候,怕是就能省下不少功夫!
“你呀,這都是從那聽來的?”的確,是親也不親!她們與姜家,此刻,便是如此吧!
“姑姑,你都不知道,我好想吃蘭溪的菜,正好我們請個廚子,天天做,就像在蘭溪一樣,嗯!”姜暖煙點這頭道,“我覺得這次中毒的事情十分划算,有賺哦!”
只有姑姑、父母都對姜家寒了心,她纔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付姜家,如今,她一言一行,所作所爲,還要顧忌着父母、姑姑的感受。
皇宮。
明珠殿的大殿四周裝飾着鈴鐺樣的花朵,花萼潔白,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雲白光潔的地面倒映着水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靈虛幻。
一羣身着宮裝的宮婢赤着腳在這大殿中東奔西跑,肆意高喊歡笑,月光錦裁製的錦袍在男子身上流光溢彩,正如他眼前蒙着的那塊白色錦帕。
此時,他正伸着雙臂去捕捉那些靈巧的、嬌笑着從他身邊掠過的女子。
陳公公瞥了一眼殿內的情景,又望了一眼身邊這明黃色的身影,頭不由得垂的更低了。
“輔國長公主怎麼說?”南宮澤臉色不佳的看向大殿內嬉戲的男子。
昨日,這諸葛長風竟然私自調動羽林軍和長公主府的侍衛,封了朝雲城的西街,令西街上所有商鋪全部關門。
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個時辰,但影響卻極大,言官、文官當即便上了摺子,痛斥諸葛長風的種種不良行爲,而武將,尤其曾經諸葛明若的舊部,當即上言爲諸葛長風辯白。
文臣武將爲了此事,在朝堂之上差點沒打起來,他令人將諸葛長風招進宮中,扣在這明珠殿,卻不料他這個當事人卻與宮婢玩的不亦樂乎!
“長公主說,她教子無方!若是陛下這個舅舅也不幫忙管教,她就與小侯爺斷絕母子關係!”陳公公將長公主南宮珠的話原話轉告道,“長公主還說,讓陛下多關他幾天,也讓她過兩日安生日子!”
聽陳公公如此說,南宮澤的臉色才稍稍緩和,“這長公主竟然還威脅其朕來了!”說着,他向陳公公使了個眼色。
陳公公會意的拖長嗓音高聲道,“皇上駕到--”
宮殿中正在嬉戲的宮婢忙收聲跪倒在地齊聲道,“奴婢見過皇上!”
諸葛長風一把扯掉眼前蒙着的錦帕,滿臉意猶未盡的轉向南宮澤道,“舅舅!您怎麼來了?”
南宮澤滿腹教誨的話語一下便被諸葛長風的這句話頂了回去,他怎麼來了?這是皇宮?他過來,難不成還要向他請示?
“您要是晚來一會啊,我就能將鶯兒抓到嘍!”諸葛長風轉眸看向跪子地上的婢女,臉上忽然浮出一抹笑意,一下湊到南宮澤面前,“舅舅,您將鶯兒賞給我吧?”
看着南宮澤皺了下眉,一旁的陳公公忙向地上跪着的婢女比了個手勢,讓她們退下,而後他也跟着退出了明珠殿。
“長風,你可知舅舅爲何喚你進宮?”沒有外人,南宮澤也不與諸葛長風擺皇帝的架子。
“難道不是舅舅想念長風了嗎?”諸葛長風說完掃了一眼明珠殿,“舅舅,不如就留我在宮中多住幾日吧!這裡比我的侯府好!比母親的府邸也好!”
儘管諸葛長風很是無禮,可南宮澤的心情卻反而漸漸好了起來。
“那你跟舅舅說說,昨日,你讓人封了西街,是做什麼呀?”南宮澤決定不再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