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二十歲的風小玖
他就是這樣倔強,沒有人知道他心理是怎樣的,即便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年他一定是生不如死。可是,說起來了,陸琰仍舊風輕雲淡的:“過去的事了,說它還有什麼意義。”
兩人從會所裡出來,陸琰要回公司,顧九重卻執意將他送回了陸家大宅。已經很晚了,陸明哲和周容錦憂心的沒有睡着,聽到響動,從臥房裡出來。一下樓看到陸琰走進來,急步走過去:“怎麼這麼晚回來?是司機送你回來的?是不是喝酒了?”
陸琰拔開周容錦伸來的手。煩燥的扯開領帶扣子:“時間不早了,你們去睡吧。”他轉身看向顧九重:“你是回去,還是睡家裡的客房?”
顧九重示意他先上樓休息。
“我跟叔叔阿姨說兩句話就走,你甭管我。”
陸琰一上樓,顧九重將口袋裡的畫像拿出來。
若有所思:“這是陸琰的幻像楚楚。”
周容錦看到後瞠目結舌,指着它半晌訥訥道:“這不是二十歲的風小玖麼。”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拿近了再看,真的是風小玖,只是那個青澀未脫的樣子也分不清是二十歲,還是十幾歲。風小玖長得本來就比一般的孩子顯小,二十歲的時候梳着一個馬尾,嘰嘰渣渣的跟在陸琰的後面,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周容錦想起來,那時候很多人就畏懼陸琰的嚴肅,小的時候小朋友就不太喜歡跟他玩,可是風小玖並不怕他。有的時候陸琰不理她,或是惹到她,就會聽到她氣勢洶洶的:“陸琰,再欺負我,你就死定了。”
陸琰會怎樣?一路不回頭的走上樓,或許覺得兩人以後的路還很慢長,所以並不回頭哄她。也或許他就喜歡她那個飛揚跋扈的模樣,和一般女人的無理取鬧都不一樣,於是他微揚起下沉的嘴角,從不回頭看她。將風小玖氣極了,捶着地板叫他的名字。
陸明哲重重的嘆了口氣:“報應啊。”
周容錦怔怔的站在那裡,一雙手微微的打着顫。不過薄薄的一頁紙,風一吹就跑掉了,就像當年的風小玖,打發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可這一刻是怎麼了?顫巍巍的,總像拿不住。到底揚揚灑灑落到地上,周容錦張大瞳孔盯着,跟見到鬼似的。
她無論如何沒想到,想方設法將那時的風小玖趕走了,卻原來惡鬼一樣纏上了陸琰。聽醫生的意思,如果不及時治療,就很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到了現在,周容錦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最後被顧九重彎腰撿起來收到口袋裡。
才說:“陸叔,陸琰的狀況真的不樂觀,快點兒安排他就診的事吧。”
可是,陸琰垮下了,整個陸家怎麼辦?陸明哲已經退居二線很多年了,很多事情做起來一定很不順手。又是威業集團這個危在旦夕的時候,忍不住的心灰意冷。
天意就是如此弄人,許多時候僥倖得到或者逃過的,有朝一日還回去了,發現勉強得來的,收走了,仍舊兩手空空,報應反倒變本加厲。但看透的人,往往不多。
鍾配配帶傷工作,實在瘋狂。
晚上,易紹仁離開的時候,將她揪了過來:“你這樣子讓客人看到了,會以爲你們小老闆虐待員工。別逞強了,回去休息吧。”
鍾配配笑着說:“不要擔心我們老闆英明受損,我也就在熟悉的人面前晃一晃。我大小算個掌櫃,不能砸我們店的招牌。你先回去吧,馬上就走了。”
易紹仁哼了聲:“我這是擔心你們老闆麼,我這是擔心你。”
扔下這麼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就離開了。
鍾配配聽得一頭霧水,跟傻了一樣。
風小玖帶着鍾峻風從裡面走出來,指使鍾峻風:“叫上你的傷殘媽媽,咱們回家了。”
鍾峻風過來叫她:“媽媽,我們走了。”
鍾配配這纔回過神來。
鍾小玖打笑她:“看着怎麼愣頭愣腦的,鬼上身?”
“你上身。”
鍾配配雖然被傷到手臂了,疼起來的滋味也的確不好受,可是一想到江桐當時那個失魂落魄的樣子,就感覺痛快。
“小玖,我覺得江桐快瘋了。你是沒看到她那個樣子,跟個潑婦有什麼區別。她越是這樣,越說明陸琰真的是不要她了。活該,那之前她在你面前一副孔雀開屏的模樣,看了就讓人的討厭。”
這些事本來就是風小玖一手操縱,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沒想到事情進展得這樣順利,由其威業集團受重創的這件事,無疑是意外收穫,她從沒想過陸琰這麼好對付。所以,到現在還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法院已經着手對成際展開調查,如果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新科技的專利由他們享有,將承擔侵權及竊取商業機密的不利法律後果。數算下來,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成際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而江家到現在也沒查到那個故意引江嶼程落入圈套的人到底是誰。
與此同時,威業內部也在大力盤查內鬼,可謂兵荒馬亂的時候。
段必行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不得不說陸琰雖然有失準頭,還是有些手段,真擔心會查到他的頭上。到那時,跟捅破天了有什麼區別,責任壞是他能擔得起的。
亂世出英雄。每當業界風浪驟起的時候,說出不什麼時候就會涌現一匹黑馬,瞅準時機坐享漁翁得利,給對方致命一擊。
顧錦蘇就是蠢蠢欲動的那一個。而且不得不說,他小小年紀,真的很有天賦。
劉信接到顧錦蘇的電話,還是吃了一驚:“二少,打電話有事?”
顧錦蘇約他一起餐敘。
劉信應承下來。
兩人在一家西餐廳裡碰頭,顧錦蘇早到一步,看人進來站起身同他握手。
“劉總,請坐。”
劉信倒是很看好顧錦蘇這樣的謙卑,一點兒年輕人的張狂都沒有。
“二少,讓你久等了。”
顧錦蘇笑着:“哪裡,我也剛到。”
劉信不相信顧錦蘇約他,只是吃飯這樣簡單,這種小輩從國外回來接手家業的一部分,一定個個攜壯志。
開門見山:“二少,今天叫我來,是有什麼事要說吧?”
顧錦蘇悠悠的晃着手裡的杯子,抿壓一口:“有一個賺錢的好機會,想跟劉總一起合作,不知道劉總有沒有興趣。”
“是什麼合作,說來聽聽。”
顧錦蘇一字一句:“收購威業集團。”他眼眸輕擡,彷彿是自在:“威業現在危在旦夕,是收購的好時候。如果威業集團可以成功收購的話,對於後期業務的拓展,將是個很好的機會。市場前景多遠大,不用我說劉總也估摸得到。”
劉信暗暗驚訝,顧錦蘇竟有這樣的雄心壯志,不得不說胃口實在很大。威業集團即便瘦死,也會比馬大,不是哪個人想吞就能吞得下的。
忍不住笑了聲:“二少這些年呆在國外,可能對國內的市場變化不是特別瞭解。這些年威業在陸琰的領導下,跟顧家離開A城時可不一樣了,就算威業現在鬧危機,但真正敢覬覦他們的人,相信也沒有幾個。”
顧錦蘇仍舊笑着:“劉總,不試怎麼知道。失敗了沒有什麼,如果白白的錯過大好商機,豈不是可惜了。”
劉信微然心動,卻還是遲疑:“二少既然想收購威業集團,爲什麼不去同顧少商量,以風遠的實力,想收購威業倒是不如可能。”
“我要是能去找我大哥,今天也不用跑來勸說劉總了。你知道我大哥跟陸琰的交情不是一般二般的深。而且我接手的,也只是家族產業的一部分,跟我大哥並不相干。我想自己做些事情,並非想靠他的力量。”
劉信喝了口紅酒潤喉,若有所思的點頭。
他想顧錦蘇是想做出成績給顧九重看一看,不想被他比下去。而且顧家家大業大,如果不是絕對的有擔當,想繼承只怕很難。到如今顧錦蘇不再是那個甩着青鼻涕,也不再是那個讀哪怕大學都要跟哥哥商量的小孩子了。他想有自己的一番作爲,走出不用因爲他是顧家人或者是顧九重的弟弟而被高看一眼。
劉信明確指出:“我手上的那點兒東西,再加上你的,我看也不足以收購威業,如果我們真想達成此事,一定還要尋找實力強大的第三方,可以暗中提供援助。如果二少有興趣,那我們就着手找一找。”
顧錦蘇欣然微笑,舉起酒杯:“劉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從西餐廳出來,顧錦蘇坐到車上給風小玖打電話。
“小風在不在你那裡,我過去看看他。”
風小玖裝模作樣:“原來是顧總,好久不見。”
顧錦蘇彎了脣角:“在哪裡呢?我過去找你們。”
“正好才接上小風,你去我家樓下等吧。”
顧錦蘇開車過去,沒多時,看到風小玖那輛賓利不急不緩的開過來。
他過去幫他們將車門打開。
看了風小玖一眼,伸手將鍾峻風抱下來。
“有沒有想我?”
鍾峻風攬着他的胳膊:“小蘇叔叔,你真的是顧叔叔的親弟弟嗎?”
顧錦蘇蹙眉:“小傢伙,你的反應速度不是一向比別人快,今天這是怎麼了?”
其實鍾峻風早就知道了,只是這會兒看到顧錦蘇,還是忍不住一陣好奇。
風小玖停好車轉過來。
伸手要:“給小風或者是我帶了什麼禮物?拿出來。”
顧錦蘇忍俊不禁:“風小玖,可沒你這樣的,伸手向人要禮物的。”
風小玖一翻白眼:“看來是沒拿,你可以走了。”她牽過鍾峻風的手:“走,我們上樓,當沒見過他。”
顧錦蘇伸手拉她:“別介啊,這次來的太倉促,下次補給你們兩個怎麼樣?”
鍾峻風不解的揚起頭:“爲什麼要小蘇叔叔給我們禮物啊?又不是過生日,你不是告訴我,不要隨便要人家的東西麼?”
風小玖指着顧錦蘇說:“你眼前的小蘇叔叔已經不是以前的小蘇叔叔了,他現在是隻土豪。”
鍾峻風一本正經:“小玖媽媽,這就是你不對了,不能戴有色眼鏡看人。就算小蘇現在是土豪了,我也不認爲他跟以前不一樣。”
“聽到了麼,顧錦蘇?”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說無奸不商,以後就算你做了商人,也別喪良心,我們可只認以前的顧錦蘇。”她笑了聲:“不逗你了,禮物免了,上去坐吧。”
顧錦蘇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陽光下風小玖明燦燦的一張臉,這世上彷彿不什麼東西比她更乾淨,潔淨的照眼欲明。
告訴她:“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這個樣子。”
風小玖笑嘻嘻的:“吹牛吧,你是妖精,不會老麼。”
顧錦蘇吹鬍子瞪眼:“強詞奪理。”
風小玖請他到樓上去坐。
顧錦蘇在客廳裡幫鍾峻風檢查算術題,風小玖忙活着泡茶,洗水果。
嘴裡叼着一塊走出來,含糊的問他:“你最近怎麼樣?工作順手吧?”
“還不錯,到現在還沒遇過特別棘手的事情。”一伸手奪過她叼着的那半塊蘋果,下一秒吃掉了,就見風小玖哇哇的叫起來:“顧錦蘇,你那麼噁心,那是我咬過的。”
顧錦蘇瞟了她一眼,接着幫鍾峻風做檢查,只說:“我又不嫌。”
風小玖拍了他一下,就打在他的肩膀上。雖然他職位不同了,氣質似也變得不同,可是在風小玖的印象中,他永遠都是那個陽光下低着頭,討好的叫她一聲“姐”,讓她捎他一程的那個大男孩兒。
片刻,門鈴又響。
鍾峻風自高奮勇:“我去開門。”
原來是顧九重,一進來就將鍾峻風抱了起來。
“小風,你這幾天乖不乖?”
鍾峻風小小的彆扭了一下:“還行吧。”
接着有所顧及的回頭看看風小玖,就掙扎着下來,她囑咐過讓他離顧九重遠一點兒,至少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忤逆她。
風小玖站在那裡倒是沒說話。
顧錦蘇怔了下:“哥。”
顧九重面無表情:“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擡腕看時間,一副時間到了,他該去忙什麼就忙什麼的架勢。
“我來看看小風。”顧錦蘇站起身,自己找了臺階下,顯得那樣乖巧聽話:“不過下午還有會,也該走了。”
風小玖送他到門口。
忍不住斜睨顧九重,聽說他很疼顧錦蘇這個弟弟,事事關心袒護,這樣看着,倒不是特別明顯。
送走顧錦蘇,風小玖轉回身來。
“顧少,你有什麼事嗎?”
顧九重淡淡的眯着眼:“沒有事就不能過來看看小風?”
風小玖接着衝鍾峻風招了招手:“小風,你過來。”鍾峻風放下手裡的蘋果走過來,風小玖將他往顧九重面前一推:“你快看,驗完了貨,我們要睡午覺了。”
顧九重的薄脣凌厲的抿緊,一字一句:“風小玖。”
風小玖反問:“你不是來看小風的嗎?”
鍾峻風馬上說:“我看他不像來看我的。”
顧九重黑着一張臉。
有種被人接了短的窘迫感。
風小玖也沒料想到鍾峻風會這樣說,覺得很尷尬,輕斥他:“別亂說。”擡起頭說:“顧少進去坐吧。”
顧九重遲疑着走進去。
鍾峻風收起茶几上的本子說:“小玖媽媽,我好睏,先去睡覺了。”
這個鬼靈精,刻意得不免讓人尷尬。他打小看事就通透,小孩子又心直口快,就常常說到人的短處上。
顧九重喝了一口茶,從口袋裡拿出畫像給她看。
“你看看這個女人。你認得嗎?”
風小玖怔了下,自己的畫像沒道理不認識,不過明顯不是現在的她。那種稚嫩,宛如小女兒純淨如雪的一段心事,早已經是過去的事,又不是她。
“你哪裡找到的?”
顧九重若有所思的盯緊她:“昨天陸琰親手畫的。但這個不是你,她的名字叫楚楚,現在和陸琰生活在一起的一個女人。”
風小玖下意識張大嘴巴,驚得說不出話來。忍不住又拿起看,真的看錯了麼,可是明明很像她。
顧九重告訴她:“別看了,真的不是你。她是陸琰的一個幻視,他得了精神分裂,六年前幻想出這個影像,她的名字叫楚楚。”
風小玖指腹捏緊,驟然看着他:“你說什麼?陸琰得了精神分裂?”她冷笑,怎麼可能。真是詭計多端的一羣人,又拿這樣的謊話來消遣人。
顧九重洞悉了她的心思,微微眯起眸子:“怎麼?你不相信?覺得我在騙你。”
是啊,風小玖怎麼會相信,她又不是傻子……但明明這樣質疑,指尖還是微不可尋的顫了下。在風小玖的心裡,陸琰是罪惡之首,身負她的家仇,亦是銅牆鐵壁,在努力攻克前不會自己垮下去。這樣算什麼?
顧九重低低的聲音響在耳畔,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仔細想一想,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如果不是陸琰的精神出了問題,你覺得威業集團會像現在潰不成軍?”
可是,即便是真的又怎樣?
“你跟我說這個什麼意思?跟我有什麼關係?還是勸我收手?”她攥緊了拳頭:“你覺得,我們風家如數毀在陸家人的手上,這筆怨恨可以輕輕鬆鬆的一筆勾消?”
顧九重微微蹙眉,剎那間的遲疑不定,搞不清楚來這裡的真正目地。周容錦說這張畫上是二十歲的風小玖,他想一定是那樣,那一年陸琰和風小玖的關係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如果沒有那段家仇,結果會怎樣?那個坐在臺階上數星星的女人就會是她,陸琰下班歸家,神色柔軟的擁她入懷,然後轉過身來向他介紹……
他們就不會有後來的相遇,也不會共同經營一家夜總會,生命中一部分的經歷被改寫。顧九重甚至想,場景切換,如果不是京都紙醉金迷的夜總會,她沒有喝醉,睜着霧濛濛的大眼睛看着他,他也沒動任何惻隱之心……而是婚禮當場,穿白紗,挽着陸琰的手臂隆重出場。按着生日的大小,他該叫陸琰一聲哥哥,是否也會叫她一聲嫂子?
如果真是那樣,顧九重覺得真是糟糕透頂,索性沒有如果……早在八年前,他並不知道陸琰的生命裡有這號人的存在。
可是,看到陸琰和她之間隔着一段家仇又有什麼好?他這種隱隱的期待和幸災樂禍有什麼他分別?但是,私心作祟,既然不幸,那就彌補挽救,無論如何,他卻不希望時光倒轉回去。
誠然,時光如何能夠倒流,他這樣的擔憂,真是傻了。
想明白的時候,還是暗暗鬆了口氣。彷彿是段偷來的時光,而他在這段時光裡佔到什麼便宜。成了其中投機取巧的一個,多少顯得有些卑鄙,可是這樣的狹隘心思,顧九重卻不打算收斂,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可以從其他方面彌補。下意識不想將這樣的好時光還回去……在他的思維認知裡竟然是好時光,他卻沒有發現似的。
他收起畫像,顯出漫不經心的痞氣:“既然你那麼不成心的說事,我還是走吧。”
風小玖狐疑的看向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來這裡到底爲了什麼。就讓她辨認一幅畫像?還是讓她感覺出一絲半點兒的愧疚,就放棄對陸家的敵意或者報復?
下意識的伸手扯上他的衣袖:“你的話還沒有說完。”
顧九重垂下眸子:“陸琰幻想出你的樣子,你有什麼感想?”
風小玖有些麻木的坐在那裡,一如既往的言詞倔強:“跟我有什麼關係?”轉而微微一笑:“也是,他做過的虧心事,心裡有鬼,怨得着誰。”
顧九重盯緊她一雙眼,定定看了須臾,從她的手中扯出袖子。
“威業集團如果垮下去了,陸家也不會好過。現在陸琰精神分裂,如果說他曾經欠了你什麼,估計這樣也還得差不多了。你說他心裡有鬼,所以許多年來的日子不好過?那麼你呢?痛不痛快只有你心理最知道,在我看來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有的時候放下了,不是放過別人,是放過你自己。你不是陸琰的對手,可是老天眷顧你,終於公平了這一回,你的怨氣該試着平息了。別最後怎麼毀掉的自己都不知道。”
還是勸她收手來的。
風小玖雙手交握呆怔的坐在那裡,顧九重的鑽石袖釦那樣鋒利,劃破了她的掌心,這會兒傳出尖銳的疼意。
而顧九重已經離開了,整個客廳安靜下來。看似鍾峻風也真的睡着了,小孩子的心事簡單,閉上眼睛幾秒鐘就能睡熟,有成年人眼羨不來的簡單。
顧九重的意思風小玖多多少少懂得一些,她不是豪門的對手,這一次是她運氣好,也或許老天是時候出手討伐壞人了,所以陸家終於有了一點兒應得的報應。可是,沒人保證她不會在這場塌陷中是被反噬,最後可能屍骨無存。
風小玖咬緊脣,目視不知名某處。
長溝流月去無聲,很多時候回想起過去的時光,就感覺跟做楚一樣。就連陸琰,也像個虛幻的影子,有的時候夢到他,恍惚也只是一夢,夢醒了,夢裡如何,連帶那些紅塵謫戀,通通都要不作數了。
風小玖甚至想,哪怕有朝一日陸琰遍體鱗傷倒地,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只覺得快意。
可是,這一天終於到來了,或許來得太快了,快到毫不設防,便有些回不過神來。二十歲,杏花疏影裡,她想嫁給陸琰。二十一歲,她恨起他,便一心祈求他不得好死。這些年過去了,她終於如願以償……嘴角上揚,忍不住淒厲的笑出聲來。
顧九重什麼時候又返回來拿鑰匙開了門,風小玖也不知道。她抱膝坐在那裡,又哭又笑。
沒人知道那些年她是如何用力愛他的,也沒人知道這些年她又是怎麼樣恨着他。
顧九重深邃的眸子眯起來,心口那裡驟然疼了一下,就像心臟病發作的病人,猝不及防。而他亦從來沒這樣真切的感受過心房的跳動,怦然之聲,震耳欲聾。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果然看到她整張臉都溼透了。不是不在乎麼,她這樣算欣然,還是痛觸?
“你的心到底是怎麼樣的?”
風小玖下意識搖頭,就好比你日日夜夜痛恨一個人,忽然有一天拿起刀子割斷他的脖頸動脈,鄧不見得還能像預想中的那樣放肆的大笑。
但實實在在不是她出的手,可是,她彷彿看到陸琰在自己面前轟然倒地的模樣。以前他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愁深似海,一切都是極至。卻原來脆弱不堪,就像肺腑中哽着的那點兒意念剎那間分崩離析。她還沒有千刀萬剮,他怎麼能自行倒下?
顧九重伸出手來抱住她,手掌按在她的後腦勺上。
“如果哪一時你覺得什麼都討回去了,心裡的恨平息了,那就停下來,什麼都不要做。”
風小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顧九重嗓音低低的說:“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來做。”
這個時候風小玖聽着他的話,連似是而非都談不上,她根本就不懂他。再過很久,她終會漸漸懂得,顧九重在他們這場恩怨裡,到底擔負了什麼。
------題外話------
下午再加一更哈,沒感覺,先少傳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