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什麼彎子?”老王直白眉一挑。“莫非廷益以爲,像老夫這把老骨頭,還想要去爲自家的榮華富貴打算不成?”
“老尚書自然不會,可是如今,上皇陛下盤恆於京師之北,久久不去,誰能知曉上皇陛下意欲何爲?”于謙朝着老王直歉意地一笑,但是話裡卻寸步不讓。
老王直看着那于謙,聲音陡然一沉:“老夫只知道,上皇陛下這兩年以來的所作所爲,所言所行,皆是爲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非爲私利。更不會爲了某些叵測的居心,而做出喪心病狂的事情來。莫非廷益不信?”
“老尚書啊,於某忠於的是大明,陛下雖然行止有差,可他終究還是我大明的皇帝,除了在對待上皇之事上,多有偏頗,可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就算是上皇陛下,昔日不也寵信宦官,使得朝綱敗壞,朝中奸人無數,致我大明弊端叢生。”面對着老王直,于謙不甘示弱地辯駁道。
“是啊,昔日,我大明因上皇陛下之過,致有宦官專權,以至禍端,使得我大明背上了土木堡之恥,更有京師被圍之辱,這一切,都是上皇陛下的過失所造成的。”老王直聽得此言,不禁點了點頭,認同地道。
“可是廷益,你莫要忘記了,陛下雖然怠於朝政,專寵於宦官,偏聽偏信。可是卻未有失德之舉,一切,都是那王振在陛下跟前巧言吝舌,欺騙矇蔽所致。”
“陛下自幼居於深宮,未識艱險,不明百姓之疾苦。可是陛下待臣下親和,仁孝之名,天下皆知,哪怕是當今天子,上皇陛下亦待之親厚,常以厚物賜之,待太妃亦甚恭敬……”
“而觀今陛下行止,政事之上,亦無建樹,寵信宦官之舉,比之上皇,猶甚過之,而且,以倡優而充後宮,大失皇家顏面。”
“更何況,爲了自己的兒子能夠爲太子,居然以阿堵之物賄賂百官,更有欲加害親侄之舉……如此種種,與上皇陛下兩相比照,廷益你自己捫心自問,上皇與當今,誰更適合當我大明的天子?誰更合適治理大明的江山社稷?”
老王直的話語,在於謙的耳邊迴盪,讓他一時之間,無言可辯,良久方自固執地道:“上皇陛下,以血詔喻下,傳位於當今天子,如今,當今天子纔是我大明之正統。雖然天子有過,然則我等既爲臣下,當苦諫之,使天子兼明,以正視聽,以明政事,方爲臣下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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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那于謙還真是一副頑固死硬的樣子,老王直憤憤地大手一拍案几,站起了身來。“你既然知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是,當今天子,可曾知曉,我等既爲臣子,對於天子的過錯,向來都是直言苦諫,可是當今天子聽過了沒有?”
“迎上皇回明,此舉既可使上皇得以歸明,又能全上皇與當今天子兄弟之恩義,可是,天子做了嗎?我們苦勸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天子卻視而不見,甚至連一個使節都沒有派遣,這算什麼?”
“上皇脫險,歸於宣府,我等諫陛下,以天子禮迎請上皇回京,可是天子聽了嗎?去迎上皇,只以一區區七品給事中爲使,儀仗,車馬,更是簡之又簡,鄙陋之極,連百姓都對當今天子這等做法議論紛紛,可是,他聽了沒有?”
“老尚書,您說的這些,於某焉能不知,可是如今,他終究纔是我大明的天子,聖意難違。”于謙站起了身來,朝着那老王直長輯了一禮。“還請老尚書莫要再難爲謙了。總之,于謙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天家兄弟相殘。”
“你啊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既然話不投機,那老夫也懶得多費脣舌了。”老王直深吸了一口氣,擺了擺頭,走到了門口之時,頓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地丟下了一句。“若是上皇陛下,真有興師問罪之心,爲何那十數萬雄兵在草原盤恆如此之久?難道,如今深通兵法要旨的上皇陛下,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不成?”
品砸着老王直撂下的這句話,于謙緩步坐回了椅上,雙目沒有焦點地睜着,久久不言。
“來人,送客,國舅爺慢走,請恕老夫腿腳不便,就不遠送了。”老當益壯的楊洪立於於前廳階上,朝着那面帶悻色的孫顯宗抱拳爲禮。
“大都督,孫某告辭!”孫顯宗張口欲言,但是看到楊洪那張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只能按捺住,悻悻地回了一禮之後,悶哼一聲,快步朝着楊府大門行去。
“老爺,您這麼直接拒之,是不是顯得太過生硬了,三位少爺,可都在上皇陛下那邊……”府中的老管家,亦是久隨楊洪在邊鎮打死拚生數十載的家將楊寶此刻忍不住湊到了楊洪的近前,小聲地道。
“楊寶啊,你也是隨了老夫三十多年的老人了,你也應該知道,老夫做人,有自己的準則,該做的,老夫自然會做,可是,不該做的,哪怕是刀押在楊某的頭顱之上,楊某也不會去做。”楊洪拍手拍了拍這位老管家的肩膀輕嘆了一聲,緩步朝着前廳內行去。
“我把三位少爺,皆留在了宣府,那是因爲,我知道,上皇陛下必能使得他們纔有所用。況且,我也知道,上皇陛下,是何等樣人,當不會以私怨而忘公義。”
“可是,如今陛下有旨,九門皆重兵以禁之,您主掌京師大營,若是沒有您的發話,京師九門,何以得入,上皇陛下如何能得復大寶?只怕到了那時……”
“你啊,你以爲,京師九門,就單老夫的話管用?”楊洪不禁苦笑道:“你別忘記了,老夫手底下的那些將軍,可有不少,都是當今天子登基之後,越級提拔的,對當今天子忠心耿耿。”
“更何況,除了京營兵馬,還有大批的錦衣衛,各門皆有監軍太監,老夫稍有異動,焉能瞞得過他們?”
楊洪撫了撫長鬚,眉頭微微一挑。“更何況,還有那于謙,于謙在京師大營中的威望之重,不在老夫之下,他若是……唉,也不知道,那王行儉能不能說服他於少保。”
“上皇陛下不欲刀兵相見,兄弟相殘,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老夫俯首甘拜,只不過,上皇陛下如此做,依常理而言,實在是,缺了太宗皇帝的霸氣。”楊洪不禁自己笑了起來,既覺得朱祁鎮做的對,可又覺得他做的不夠強勢,實在是,太讓人糾結了。
“那老爺,那您方纔爲何不給國舅爺解釋您的難爲之處?”楊寶不禁撓了撓花白的頭髮,有些鬱悶地道。
楊洪撫着那雪白的長鬚,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老夫何須解釋,想必今日,那幾位國舅爺怕是因爲天子的舉動,有些亂了陣腳了,方會有今日之舉,若是他們冷靜下來,自然能夠想通這其中的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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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幾個啊,都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了,怎麼做起事來,還顯得如此冒冒失失的?”白髮蒼蒼,一臉病容,斜臥於榻上的孫忠,指了指跟前這幾個低垂着腦袋的兒子,不禁低聲喝道。
“父親,這也怪不得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那朱祁鈺居然會在這等時候,施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之策,如此一來,上皇陛下入京的難度,可就太大了。”孫顯宗有些不甘地報怨道。
“哼,虧你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以爲上皇陛下跟你一般目光短淺不成?”孫忠手指衝那孫顯宗點了點,輕咳了幾聲之後這才言道:“上皇陛下之智,焉是你等所能猜度得了的?”
“過去,上皇陛下的所作所爲,你們又有誰能夠明白,他是想要做什麼嗎?”孫忠顯得有些艱難地笑了笑,示意那長子孫繼宗扶着自己坐直了身軀,向這幾位兒子問道。
孫顯宗等人聽得此言,不由得慚然相望。“可是父親,孩兒實在是想不通,九門皆禁,置以重兵把守,而那楊洪居然連太后的面子也不給,直接斷然拒絕孩子,這實在是讓孩子心頭不甘,按時日來算,上皇陛下,最多也就是這兩日便可直抵京師城下,我們要是不做好萬全的準備……”
“你啊,你還真當楊洪能一言而決不成?”老謀深算的孫忠對於孫顯宗之言哧之以鼻,不過,他終究沒有難爲自己的孩子,隨後,便解釋了他的分析,與那楊洪自己所言,幾乎一模一樣。
這下,孫忠諸子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孫顯宗不禁有些惱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那楊洪也是,他既然斷然拒絕,何不直言想告,若非是父親您解釋,孩子怕是一時也難以想通箇中關節。”
“你們這是當局者迷。不是爲父說你們,你們自己也該想想,若不是在楊洪處受挫,挨人潑了涼水,怕是還不知道你們會在一時衝動之下,做出何等事情來,到時候,萬一讓那天子的耳目抓住把柄,到了那時候,不但會讓當今天子警惕起來,更會讓形勢陡然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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