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個能在小池塘裡淹死的小哥兒,應該不過兩三歲,跟小勇差不多,辛鯤想想小勇那憨憨的樣子,看到小胡公公不失俊俏的臉,她能想得到,那個孩子會有多可愛,也能想到,爲什麼吳尚書會不殺大嫂,因爲這是特意留下的,只是沒想到,大嫂後來的男人會把兒子送進宮做太監,若是平民,縱是當時他是秀才時,這一切都不可能鬧成這樣,但就是因爲到了今天,他都有了入閣的機會時暴發出來,這纔是對吳家致命的打擊。雖說,這一切,還真的不是那位繼父的苦心孤詣。
晚上,吳天一到了辛家,再一次求見辛鯤。辛鯤帶着小寶和小勇一塊來了,他們都穿着平民的粗布衣裳,鬆鬆垮垮的,小臉紅紅的,顯是剛剛玩得正好。
不過,兩人算是受的教育不錯,一齊跟着吳天一一禮。
吳天一此時哪裡有心情看他們,不過人到了眼前,總不能不管,回了半禮,摸摸身上,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玩藝兒,順手把掛身上的兩塊壓玉拿下來,一人一塊。
“謝謝哥哥,不過老太爺說了,不許收見面禮。”小寶退了一步。
小勇點頭,忙吼道:“我學醫了,以後也不收!”
辛鯤捂額,小勇剛纔拜了師父,跟着師父才見了一面,敢說自己學醫了,見人都要吼一句。
“你認字嗎?”吳天一也怔了一下,這個小胖子,說自己學醫了?這個,這個……
“不!”小勇搖頭,但是,立刻又說道:“會認的。”
說完了,他還認真的又點了一下頭,表示對自己的認同。
“好了,天一,抱一下小勇。”辛鯤搖頭,但卻突然說道。
吳天一也沒多想,彎腰抱起了小勇,但看向了辛鯤。
辛鯤嘆息了一聲:“我們小勇是不是很可愛?”
吳天一又看看小勇,小勇忙點頭:“對的,我很可愛!”
吳天一笑了,現在他真的覺得小勇不錯了。
辛鯤點了頭,對福姬揮了一下手,福姬叫人接了小勇,自己帶着小寶出去了。大堂的東廂裡,也就只有辛鯤和吳天一了。
“辛姑姑!”吳天一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但是此時,能面對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小勇很可愛對不對?”辛鯤突然又問道。
“是!”
“他一歲八個月了,因爲這些日子跟着小寶,帶着瘋跑,倒跟外頭平民小子一樣了。”辛鯤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你死的堂兄,也是不到兩歲。”
吳天一站在那兒不敢動了,剛剛抱起小勇時,他覺得小勇可愛的,可是現在,辛鯤在告訴自己,那個夭折的堂兄,也是這麼大時,他的心一下子被堵住了。小勇真是他抱的第一個孩子,他還沒成親呢,而吳尚書家教堪嚴,他身上雖有各種的小毛病,但是真沒有禍害過小孩子。這一刻,小勇的形像與死去堂兄的形像一下子就立體起來了。
“姑姑,家父……”吳天一閉了一下眼睛,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來幹什麼,早上,小何走後,其實就退堂了,大家都沒證據,於是只能說是各執一詞,於是就看誰找得到證據罷了。若是平時,吳天一會開心,因爲他是辛鯤的學生,辛鯤在御史案之後,就一直推動司法要以證據爲先。辛鯤“死”後,這個他們這些學生們也在堅持着。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當時辛鯤提出了一個“疑罪從無”的理論,他堅持的是,哪怕放過一個可能的壞人,但也不能讓一個好人蒙冤。
這些年的宣傳下來,倒是把這個律法給定了下來,所以只要一直沒證據,吳尚書就可以回家。也許對其名聲有礙,但是比犯罪強。
可是他在書房裡待了一下午,看的就是小何看的那本賬冊,小何看到了什麼,並且唸了出來,然後,那些平民出身的大人們也就一臉怒色了。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或者是我沒看出來的?
晚上,母親叫他進去回話,他自是知道,小廝能把他們在堂上發生的事告訴母親,她找自己爲什麼,他也不知道。但是,他並沒有那麼想見母親,於是讓人說自己已經出去了,便真的跑了出來。
可是去哪呢?去問小何,你看到什麼?他不敢,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辛家,可是自己來幹什麼呢?其實他自己都沒有完整的想法,他直覺的是,他要救父親,可是看到辛鯤,此時的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了。
“你之前堅信你父親不會做那件事對不對?”辛鯤看着吳天一。
“是!”
“那爲何一直不聽小何的建議,請人驗屍,公開家中賬本?這都是金玉之言,如此這般,縱是外界的傳言也都會好聽一些。”辛鯤皺眉問道,她最早懷疑這事只怕是真的,就是因爲吳家的做法實在太心虛了。而吳天一今天前來,正好一問。
“家母不願吳家之事成了人家的笑柄,家母出身不高,這些年,也少有出門,不過,爲人倒是堅忍,她覺得吳家家事,用不着跟人解釋,這是對家父污辱。”吳天一低頭回道。
“是啊,清者自清,回頭,只要沒有證據,吳尚書就能回家。而小胡也不是污告,他只是誤信人言,雖已經是殘破之身,卻也能一家團聚,倒是一樁美事。”辛鯤微眯了一下眼睛,輕笑了起來。
“姑姑!”吳天一從心裡泛起了一絲寒意。
“沒事,若是你父被判有罪,只怕你得丁憂了。”辛鯤看着吳天一。
吳尚書之罪雖不會誅連,但是吳天一的前程一定是完了的,好聽點是丁憂,但是丁憂完了,你的位置被人佔了。弄不好,就只讓你候着,看着沒把你怎麼着,卻就那麼晾着你,那也夠他喝一壺了。
“姑姑?”吳天一睜大了眼睛,此時辛姑姑這麼說了,表示父親死定了?
“今日若不是我在,只怕當時就得有人出來跟你父當堂辯駁了。而大理寺與刑部都是探案的高手,你們自己不肯去尋證據證明清白,只怕回頭人家就把證據放到堂上了。”辛鯤輕輕的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