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的手指將一綹凌亂的黑髮梳了上去。他必須進一步深入思考,才能找出事件中隱藏的有利形勢。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按長星教他的方法尋找他的“氣”。
幾分鐘的沉思後,他認識到這些因素對雙方的總體作戰計劃影響很小。何莉隊長仍然被困在莊園內,而時間停止的期限正在一點點消逝。不久LEP就會無計可施,只能引爆他們的生物炸彈,到那時子安將施展出他的殺手鐗。當然,整個事情取決於魯特司令官。如果魯特真如他看起來那麼容易被惹火的話,很可能全盤計劃會就此崩潰。子安熱烈地期望精靈隊伍中有人能擁有挖出他在談判過程中製造的“失誤”的智商。
毛奇解開了蓋着屁股的那塊布,該吃點土了,也就是他們所說的下到礦井裡去。小矮人挖的地道會自己封起來,因此如果你想要沿原路返回,就得重挖一條新的地道。一些小矮人會完全沿原路折回,吃下以前自己消化過的變得較爲鬆軟的泥土。毛奇則喜歡重挖一條新的地道。出於某種原因,他並不喜歡把同樣的泥土吃到肚裡兩次。
小矮人張開上下顎,像*一樣對準地板上的洞。當礦物的氣味進入鼻孔,他的心臟立即平靜下來。安全,他安全了,沒有什麼東西能在地下抓到小矮人,就連斯蓋林巖蟲也不行。當然,如果他成功鑽到地下的話……
十根強有力的手指抓住了毛奇的腳踝。今天小矮人的運氣真不好,先是疣子臉,現在又是這個殺氣騰騰的人類。有些人永遠不懂得接受教訓,人類總是這樣。
“放開我,”他含糊地說,張開的兩顎沒用地拍打着。
“你沒機會了,”那人回答說,“你離開這所房子的唯一方法是躺在裝屍袋裡。”
毛奇可以感覺到自己正被往後拉。這個人類十分強壯,世上沒多少生物能扯得動手裡抓着東西的小矮人。他在土裡胡亂摸索着,往他洞穴一般的嘴巴里滿把滿把地猛塞浸透了酒液的泥土。他只有一個機會。
“出來,你這個小地精,給我出來!”
地精?他叫我地精!如果毛奇不是正忙活着吃土好朝敵人噴氣的話,他一定會義憤填膺的。
人類停止說話。也許他已經注意到那塊遮着毛奇屁股的布,也許注意到了毛奇的屁股。無疑他想起保險庫裡發生的事了。
“噢……”
所有人都會猜測“噢”後面跟着要說的是什麼,但是我敢打賭絕對不會是什麼“我的達令”。當時長星根本來不及把話罵完,他在那一刻聰明地鬆開了手。實際上這是個非常明智的選擇,因爲就在這時毛奇展開了泥土攻勢。
一團壓實的泥土像炮彈一樣朝着不到一秒前長星腦袋的位置直飛過來。如果長星的腦袋仍然在那兒,這股力道絕對會讓它和肩膀分家。對於一個才華出衆的保鏢而言,這是個不光彩的死法。幸好潮溼的飛彈險險地擦過了長星的耳朵。但是它的力量足以像溜冰鞋一樣使長星旋轉起來,於是短短几分鐘內,長星第二次摔了個屁股開花。
等他的視野清晰時,小矮人已經消失在了爛泥翻滾的大漩渦裡。長星決定不去追他。死在地下這件事,在他一生要做的諸事清單中排名可不高。但是將來有一天你會落到我手裡的,他猙獰地想。確實是有這一天,但是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毛奇鑽到了地底下。他沿着肥沃的泥土鑽了好幾米,這才意識到後面沒人跟蹤。等泥土的氣息使他的心跳頻率平靜下來後,他決定趁此時機展開他的逃跑計劃。
小矮人改變了路線,朝着早先他注意到的野兔巢穴鑽了過去。幸運的是,半人馬沒有在莊園地界進行地震測試,不然他的詭計可能會被識破的。他只能指望他們有比囚犯失蹤更值得關心的重要事兒了。騙過魯特應該沒問題,但是那個半人馬可是個機靈傢伙。
毛奇體內的羅盤爲他指對了路,沒過幾分鐘他就感覺到了野兔在它們的地洞裡走動時發出的輕微震動。要想成功製造出有效的錯覺,從現在開始,算準時間是至關重要的。他放慢了挖掘速度,手輕輕地插進鬆軟的泥土中,直到手指弄破了地道的牆壁。做小動作時毛奇小心地看向了另一邊,因爲無論他看到什麼,都會顯示在LEP總部的顯示屏上。
手掌像肚皮朝上的蜘蛛一樣放在隧道地面上,毛奇等待着。他沒等多長時間,幾秒鐘後他就感覺到了一隻野兔走近時有節奏的震動。這隻動物的後腿拂過陷阱的一瞬間,他有力的手指緊緊掐住了它的脖子。可憐的動物根本沒有機會逃生。
對不起,朋友,小矮人想。如果有別的辦法的話……毛奇把野兔的屍體扯過了洞口,然後合上自己的上下顎,開始放聲尖叫:“塌方了!塌方了!救命!救命!”
現在是玩點詭計的時候了。他用一隻手攪動周圍的泥土,使泥土如雨一般紛紛落在了他的頭上。同時他的另一隻手把虹膜攝像機從左眼裡取了出來,把它安到了野兔的眼睛裡。這裡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加上塌方時的混亂,要看出狸貓已經換掉了太子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魯特!請救救我!”
“毛奇!發生了什麼事?你的情況怎麼樣?”
你的情況怎麼樣?小矮人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即使是在這種危急時刻,司令官也無法拋棄他矯揉造作的軍事用語啊。
“我……啊!……”小矮人發出最後一聲尖叫,尖叫聲漸漸變小,轉成了人臨死前喉嚨裡痛苦的咯咯聲。
也許有點過於戲劇性,但是毛奇永遠無法抵抗戲劇的誘惑。最後遺憾地看了一眼垂死的野兔,他張開了上下顎,向東南方行去。自由在向他招手!
魯特探過身去,朝着麥克風大吼:“毛奇!發生了什麼事?你的情況怎麼樣?”
弗利瘋狂地敲鍵盤。
“我們失去了聲頻,動作也沒了。”
“毛奇,對我說話,該死的!”
“我正在掃描他的生命器官……啊!”
“怎麼?怎麼了?”
“他的心跳瘋掉了!瘋狂得像只兔子……”
“兔子?”
“不,等等,他……”
“什麼?”司令官倒抽口冷氣,非常害怕聽到他已經知道的那個答案。
弗利靠回椅子裡。“心跳停了。他的心跳已經停止了。”
“你確定嗎?”
“顯示屏可不會撒謊。虹膜攝像機可以讀出所有生命器官的情況。一點聲音都沒了,他死了。”
魯特無法相信。毛奇•迪古斯,生命中一直存在的人,死了?這不可能是真的。
“他完成了任務,你知道的,弗利,他不僅發現了精靈之書的副本,還確認了何莉還活着。”
一瞬間弗利的濃眉皺了起來:“只是……”
“什麼?”魯特問道,他生了疑心。
“唔,有那麼一小會兒,就在他死前,他的心率聽起來快得反常。”
“也許是設備故障。”
半人馬並不相信:“我懷疑這點。我的監視器沒有故障。”
“會不會有什麼其他解釋?你還能看到視頻圖像,是不是?”
“是的,通過死人的眼睛,這點毫無疑問。大腦中沒有一星點電力了,攝像機在靠自身的電池工作。”
“唔,是這樣啊。沒其他解釋。”
弗利點點頭。“看起來是這樣的,除非……不,這太異想天開了。”
弗利張開嘴,想說出他驚人的推測,但是在他開口之前,飛船的艙門被打開了。
“我們抓到他了!”一個聲音得意洋洋地說。
“對!”第二個聲音說,“犯了個錯!”
魯特把椅子轉了過來。是阿爾根和庫繆勒斯,那兩個所謂的行爲分析專家。
“喲,終於決定賺你們的佣金了,是不是啊?”
但是教授們沒那麼容易被嚇倒,現在興奮雀躍的兩個人已經團結了起來。庫繆勒斯甚至大膽地把魯特的譏諷置之不理。這就格外吸引了司令官的注意力,他站了起來。
阿爾根擦過弗利身邊,把一片激光影碟插進了控制檯播放器裡。子安•的臉顯現出來,是魯特的虹膜攝像機所拍攝的內容。
“我們保持聯繫。”錄像帶裡司令官的聲音說,“別擔心,我會自己出門的。”
當他從椅子裡站起的一瞬間,的臉消失了。魯特擡起他的視線時,正是說出下一句冷漠話語的時候。
“好吧。但是請記住一點,只要我還活着,我不允許你們精靈族進入這裡。”
阿爾根得意洋洋地按下了暫停鍵:“就是這兒!你看!”
魯特臉上的蒼白全都褪去了。
“這兒?這兒什麼?我看什麼?”
庫繆勒斯嘖了一聲,就像面對的是一個遲鈍的小孩。“一個錯誤,回想一下。”他繼續賣着關子,但司令官已經閃電般揪住了他的山羊鬍。
“現在,”魯特說,他的聲音故作鎮定,“我們時間緊迫,你快解釋給我聽,別裝腔作勢,也別附加任何評論。”
“那個人類說他不允許我們在他還活着時進入。”庫繆勒斯招供說。
“所以?”
阿爾根繼續闡述:“所以,如果我們在他還活着時不能進去……”
魯特喘口大氣:“那麼我們可以在他死後進去。”
庫繆勒斯和阿爾根眉開眼笑。“確實如此。”他們異口同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