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清茶,一支香菸……當官了,要學着抽菸了?
對於唐生來說,煙這個玩意兒只存在於記憶中,上一世的他還是抽菸的,男人不抽菸,不成熟。
這TMD是誰說的呀?不抽菸就不成熟啊?
昔曰太祖打江山,紙菸一包接一包,後來太宗轉乾坤,也是香菸立大功……介個、真的抽啊,不抽你就幹不了大事,官員手裡不挾一支菸,象什麼話嘛。
呃……這是哪個領導下的指示?
辦公室裡,唐生蹺着二郎腿,輕輕晃悠着,下身是制服褲子,上邊是雪白的襯衫,外套掛在衣架上。
茶几上有茶、有煙,有一個大的菸灰缸。
周圍坐着劉二喜副主任、何秀華副主任、馬副主任、羅副主任、辦公室李主任。
“……區委批覆下來了,監察室開始正式工作,前幾天咱們也做了必要的培訓,幹部以身作則,要起表率作用,要起帶頭作用,別叫我知道誰在下面搞小動作,誰觸了執法原則與規定,誰給我把這身皮脫下來滾蛋……”
唐生的聲音很淡,卻透出一股異常嚴厲的味兒。
四個副主任,一個辦公室主任,都垂着頭,一個個臉色相當的複雜,誰沒觸規啊?誰沒違法原則?
誰沒收過小商販的孝敬?嗯,用官詞說是賄賂。
誰的屁股是乾淨的?有一個嗎?
幾個人互視,心照不宣,嘿……姓唐的還能把咱們一起拿下?誰跟着他幹?
唐生知道這裡的貓膩,要查的話,誰也跑不了,現在不能查以前,先得讓他們工作,現在他們不貪不收,那就秋後再算帳,現在還不改,拿就拿來殺一儆百吧,你非要往刀刃上撞,本官自然要成全你。
“二喜主任,監察執法,每天上市進行監督,一週你來……”
“我?哎呀,我不行,這幾天不是鬧腸胃炎嗎?我準備去醫院檢查檢查……”
劉二喜,對唐生不服着呢,大會上給他難堪,他記唐生一輩子,哼,想讓我和你配合,門兒也沒有?
馬副主任他們全聽出了劉二喜不配合的意思,私下裡,馬副主任和劉二喜關係不錯,這時道:“唐主任,我們城管難當啊,不管吧,滿街滿路的小攤小販,把道路嚴重阻塞,垃圾亂扔亂堆,那簡直不成個樣子,上面還要狠批我們無能,扣獎金扣工資,管吧,又縷教不改,發展到後來罰也沒用了,被迫出手,卻得罪一堆人,其實城管是個苦B職業。”
“是啊,最苦B的就是城管了,本身就不是正兒八經的職業,人家罵我們是其它部門的狗,專撿殘羹剩飯吃,別的部門不管的濫事,我們全包攬了,好人全讓他們當了,惡人全由我們來做,被老百姓罵,被市民暗算……”
“最那啥的是,國院下發的通知不準城管大隊着裝、不得着統一制服,我至今搞不懂,城管算什麼呢?”
“就差光着屁股上街了,上面還能是啥意思?就是不承認我們是正規執法隊伍唄,我看是默許我們揍人的一種暗示,哪有穿着統一制服揍人的?制服一統一就正規了,那代表國家政斧的執法形象,不給我們形象,就是允許……”
“咳咳……”
唐生沉着眉,咳了兩聲打斷了幾個副主任的抱怨,“你們幾個都是黨員吧?”
這話問的幾個人都怔住了,劉二喜卻道:“黨員咋了?黨員也是人,是,我承認,我收過某菜販的幾顆大白菜,我吃過某水果販的幾斤大鴨梨,可我這個黨員也沒辦法,苦哈哈的窮販子給你跪下了,你能怎麼着?殺了他啊?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有時候上面逼的急,我們也狠下心來治幾天,有什麼辦法?上面不緊逼,我們也能睜一眼閉一眼,誰都要活不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又不是天生的牲口,我和老百姓又沒仇,就是這苦逼差事沒個正規章法,政斧半認不認,這臨時制服上街,到處都是罵假警察的二狗子的,有時候聽見這些罵聲,我們心裡難受,免不了把氣就撒出去……”
唐生靜靜聽着,微微頜首,城管的權限模糊,管的最寬,但最沒標準,隊伍中良莠不齊,整體素質欠缺,這些都是執法不嚴的原因,國家和政斧對城管的重視不夠,種種因素造成了城管執法中的一些漏洞。
也許,這是個要令高層們認真思考的問題,如今,城管在執法中卻又代表政斧的形象,偏偏搞的事件滿天飛,把政斧與老百姓之間本不該有的矛盾尖銳的體現出來,城管欺負人,政斧在撐腰,老百姓能怎麼想?他只能這麼想。
城管的正規化、法制化、執法嚴明化,上面都該正視了,再不整頓治理,不行了吧?
唐生琢磨着,手指間挾着的煙,藍煙嫋嫋,菸灰老長了…………菜市場外面,鬧哄哄的,有人高喊,“城管來了……”
各種攤兒販,頓作鳥獸散,一個個滿臉的驚慌,滿臉的驚恐,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一白髮老太太,抖着手收拾自己打的地攤兒,乾癟滿是皺摺的臉抽搐着,灰色的眼眸含着驚懼,可收拾不及了。
“白奶奶,別收拾了,先跑吧,不然給人家踹啊……”
有人出聲兒提醒白髮老太太白奶奶,老人家茫然看了那人一眼,又執着的探出手去收拾零碎兒。
十多個僞制服的城管大步行來,爲首的年輕人英逸絕倫,赫然是唐生。
十多個城管都是一臉的嚴整之色,讓攤兒販們心裡發抖。
“……聽說是新隊長,姓唐的,那麼年輕,估計是個二百五……”
“是啊,年輕纔敢出手啊,纔敢管啊,好多老城管都磨的沒火姓了,都在和稀泥,暗地裡收好處……”
“沒錯,年輕的臉嫩,不好意思收,就是打砸搶,唉……這社會,咋成這樣了?”
四周議論紛紛,唐生不爲所動,大步之趨那唯一沒能跑的了白奶奶地攤兒前。
白奶奶顫巍巍的把剛捏在手裡的一個小零碎又掉地上了,嚇的來。
老人的頭一個勁兒的顫着,擡起頭望着唐生,張嘴結舌,吐不出半個字。
唐生蹲下來,在無數人的注目中蹲下來,那一刻,四周一片沉寂。
當年在西崎市,唐生逛街時,撞見城管踹翻了老太太的布鞋攤兒,他替老太太出了頭,還買了布鞋……今天,誰會爲打地攤兒的這個老太太出頭?
沒人,沒人敢在十多個冷着臉的城管面前出頭,一個個都傻着眼望着。
唐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從兜裡掏出三百元錢塞在她手裡。
“您別賣了,我都買了……您這個年齡,該去養老院……”
唐主任扶着老太太站起來,老太太簡直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城管給我錢,買我的東西?
這是要做什麼呀?
“孩子,我、我不要,我不要……”
“拿着吧……”
唐生用力攥住老人的手,轉眼望了下四周驚奇的目光。
“這一帶的街市是不允許擺零攤兒的,有市場,大家可以進去擺,請不要給我們填麻煩,實在進不起市場的,就去城管大隊門擺攤兒,我都買,有多少我買多少,買不起城管大隊去貸款也要買,只希望大家能夠配合城區城管辦的執法,淨化我們的市場和街市,執法在嚴明、文明的標準下進行,不打、不砸、不搶、不摔;城區城管辦大隊長兼主任唐生說的,城區城管辦哪一個隊員違法了這個執法標準,你們就去城管辦找我,我給你們討說法,我說話算數……”
朗朗的聲音傳出好遠,街市上鴉鵲無聲,一雙雙眼盯着這個唐主任,他,頭給門擠了吧?
“我看不是門擠了,是進了地溝油。”
“我靠,這孩子發燒了吧?”
“不清楚,反正不正常!”
……《關於城市城管的整頓意見若干》由唐生主筆,揚揚數千言,遞給了區政斧。
“這個小唐,還挺能折騰的?他以爲他是誰啊?還揚言要給省委甚至中央上書?不自量力……”
“年輕人嘛,總得有點血姓不是?大道理是講了一堆,誰聽啊?嘿……”
趙良平副區長和陳主任又討論了一頓這個‘建議’。
“遞給區長?”
“遞吧,郝區長現在很關注這個小唐,誤扶了一個剌兒頭,這叫啥事?”
於是,《關於城市城管的整頓意見若干》就到了區長手裡。
郝正山仔細認真的看過之後,微微點頭,“這個小唐有點見識,陳主任,這樣,下午,你叫他來一趟區政斧。”
“呃……您、區長你還要見他?”
“見見吧,年輕人,要多鼓勵,要多引導,我看他,遲早得惹出大麻煩……”
陳主任就明白了,郝區長是要當面點明一些東西,讓這個小唐收斂。
“那行,我通知他下午來區政斧。”
“嗯,去吧……”
午間地方新聞時,播放了某記者暗訪街市的一段記實,正是唐生在街頭的演講。
平海市的市長馮勳海有看午間新聞的習慣,他,看見了小唐主任。
“小羅,去區政斧打聽一下那個區城管辦的小唐主任……”
小羅,馮市長的專職秘書,“哦……”
莫明其妙了,大市長關心一個小小的城管隊長?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