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虹走到陌北離的身邊道:“這些日子本王一直擔心陌皇子,此時見陌皇子安好,本王也放心了。”
陌北離對凌淵虹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在這裡盼着謹王和王妃前來,還有一個原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得一聲大吼:“你什麼時候把房錢給我結清,若是今日再不結清的話,今日就給我滾出去!”
喬慕雪扭頭一看,卻見一個甚是肥胖的女子站在陌北離的身後,雙手叉着腰,一副極度兇狠的樣子。
陌北離輕咳一聲,喬慕雪卻笑了,那女子又道:“你已經在這裡住了半個月了,卻只給了三天的房錢,一直都說你有朋友會來替你付房錢,如果不是看你長得還算過得去,老孃纔不會上你的當!你今日裡必須得還錢,老孃已經等了十幾天了!”
陌北離見凌淵虹看着那個肥胖的老闆娘,陌北離輕聲解釋道:“那天摔下山時,身上的銀子也丟得差不多了,這路趕來再加上治腿的銀子,實沒有住店的錢了。”
喬慕雪到此時倒完全明白陌北離爲何會見到衆人如此歡喜了,想來還有這一層的原因在裡面,她不由得掩脣輕笑起來。
凌淵虹從懷裡取出一錠銀子遞到老闆娘的面前道:“可夠?”
老闆娘見凌淵虹長得一表人才,比之陌北離要多幾分溫文爾雅,她的雙眼開始冒紅心,有些癡癡地道:“夠了,夠了,敢問公子從哪裡來?”
她此時說話聲音一下子就溫柔如水,和方纔那副夜叉的模樣如若兩人。
喬慕雪看到這副光景輕輕眨了眨眼睛,眸光裡透出了三分笑意,卻雙手半抱在胸前看着凌淵虹。
凌淵虹看了那老闆娘一眼,依舊語氣無比從容地道:“苗靖,你來告訴這位夫人。”
苗靖走到那老闆娘的面前一站,瞪着眼睛扯着嗓子道:“我同我家公子是一道來的,要不我們來好好說道說道?”
苗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把鬍子颳了,此時都已經長了一寸多長了,看起來整張臉黑乎乎的一大片。
凌淵虹卻已經走到喬慕雪的身邊,拉起她的手朝前走去。
老闆娘還想和凌淵虹說幾句話,卻被苗靖給攔得死死的,他湊到老闆娘的面前道:“你能比我家的夫人還美?”
老闆娘見喬慕雪容貌出衆,的確不是她能比的,當下便泄了氣。
苗靖又輕聲陪道:“我家夫人除了美貌之外,還有極爲狠厲的手段,我家主子對她言中計從,之前解登州的時候有個女子看上了我家主子,直接被我家夫人拿刀砍了,然後煮來給狗吃。”
老闆娘嚇了一大跳,當即便瞪了苗靖一眼,然後極快的轉身走了。
苗靖看到這情景,心裡倒暗暗爽了一回,到此時,他也已經大概明白他今日裡爲什麼會拉一天的肚子了。
陌北離看到凌淵虹和喬慕手相攜而立的樣子,眸光深了些,她此時微微轉身時
,他看到了她後頸處的紅色印痕,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卻將頭扭了過去,招呼暗衛將他隨身的行禮取了出來。
只是他所謂的行禮也不過是幾瓶藥罷了,那些暗衛取來卻是一點時間都沒有耽擱。
一行人直接去了榮陽縣的縣衙,縣城裡倒看不出太多被水沖刷的痕跡,只是街上的居民面上卻又多有菜色,看到衆人眼裡都露出了期眼。
人羣裡有人認得衛長生,有幾個百姓攔在他的面前問道:“衛大人,榮陽可有救呢?”
衛長生看了凌淵虹一眼,然後輕輕點了一下頭道:“謹王親自南下賑災,自然不會再讓你們沒有米糧可吃!”
苗靖大聲道:“不但有米糧吃,還有肉可以吃。”
他說完,便將昨夜裡射殺的狼從馬車上搬了下來,那些百姓頓時兩眼發光。
擋在衛長生面前的百姓當即跪倒在地道:“多謝衛大人!”
衛長生剛想說“你們不必謝我,要謝就謝謹王爺!”那邊凌淵虹已經淡淡地吩咐道:“將昨夜裡獵殺的那些狼請百姓們喝湯,再將馬車上裝來的那些米糧取一部分出來煮粥,記得老人和孩子要多分發一些。”
他的聲音不大,是對身邊的暗衛吩咐的,卻也被一旁的百姓聽到了,衆人當即歡呼了起來,大聲道:“多謝大人!”
凌淵虹看到那些百姓歡喜樣子,他的心裡一時間也生出了一些感觸,當下只是淡淡一笑,只是他笑過之後眼裡又多了一抹幽深,他扭頭看了郭登一眼。
郭登面有愧色,輕聲道:“下官以前糊塗,只想着自己的前程,卻已經忘了爲官的初衷,若非遇到王爺,只怕還沒有看破這一層。”
凌淵虹面色冷然地道:“話說起來素來是極爲容易的,但是做起來卻從來都不簡單。”
郭登當即伏在地上道:“王爺此次饒了罪臣一命,往後,罪臣的這條命便是王爺的了。”
他此時不再稱下官,而是罪臣,便是在向凌淵虹稱臣,這中間的轉變意味着什麼,凌淵虹的心裡自然是極爲清楚的,他的眸子裡透出一抹淡然道:“你只是父皇的臣子,本王不是你的主子,而這天下的百姓,纔是你真正應該效力之人。”
郭登以爲他已經將這件事情想清楚了,此時聽到凌淵虹的話後,他才發現,其實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沒有透,只是有了凌淵虹的這番點拔,他的心裡倒多了幾分瞭然。
他恭敬地道:“王爺教訓的是。”
凌淵虹卻已經不再看他,而是直接進了縣衙。
榮陽縣的縣衙不算很大,只和尋常人家三進三出的院子相差不多,裡面所有的用具也只是衙門裡基本的配備,很是簡單。
衛長生就住在縣衙的後院,那裡的用具卻是連尋常商戶的都不如,他的妻子所穿衣物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布衣,子女也只穿得極爲簡單,卻甚是簡潔。
凌淵虹看到這些心裡瞭然,知
道衛長生的確是個愛護百姓的縣令,他方纔進榮陽縣的時候,雖然看到榮陽縣的四周顯得很是蕭條,百姓們過得甚是清苦,但是百姓們目光卻甚是淳樸,幾乎所有的百姓家裡的門都開着,這證衛長生將榮陽縣打理的很不錯。
只是凌淵虹也知道衛長生不太會處理官場上的事情,他這樣的性子也需要磨一磨。
由於縣衙並不大,屋子也並不多,凌淵虹帶來的暗衛不能全部住上,衛長生便就近安排他們到附近的百姓家裡擠一擠,只留下約一半的暗衛在縣衙裡保護凌淵虹。
凌淵虹一來,衛長生便讓出了他的主屋,只是那間屋子雖然是屋子,面積也不算小,但是所有的陳設也依舊無比簡單,這房間比起凌淵虹之前住過的客棧還不如。
只是他的面色卻無比淡然,極爲淡定的在桌前坐下喝茶。
衆人都安頓好時天已經全黑,陌北離就在住在凌淵虹的隔壁。
此時衆人都到廣場上煮粥吃狼肉去了,四下一片熱鬧。
陌北離進來找凌淵虹道:“王爺不去和那些百姓們一起熱鬧了一下嗎?王妃都跟着苗靖去了。”
“慕雪她喜歡熱鬧,我的性子卻喜歡清靜。”凌淵虹淡淡地道:“許是小時候病得久了,往人羣裡一站,被那些百姓問上幾句,我便覺得有些頭暈。”
陌北離聞言笑了笑道:“我自從來到大齊之後,就好像一直在人羣裡,只是四周圍的人越多,我的心裡就越是擔心,就越是害怕,也越是冷靜。”
凌淵虹看了陌北離一眼道:“你這些年也很不容易,你既然不怕熱鬧,怎麼不和他們一起去吃狼肉?”
“我其實也不太喜歡熱鬧。”陌北離幽幽地道:“之前在西楚的時候,我總是喜歡一個人在大漠上奔跑,喜歡那種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在人羣裡,很多時候只是因爲自己說錯了一句話,就惹上了大麻煩。”
凌淵虹笑了笑道:“看來你在京城的那些日子倒是受了不少的驚嚇,也難怪你如今能有狼一般的警覺。”
陌北離微微一笑,凌淵虹卻已經將一盞茶遞到了陌北離的身邊,陌北離的眉頭皺了皺,卻還是小小抿了一口,他輕聲道:“我到大齊也算有些時間了,但是對於喝茶這樣的雅事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完全領會到,尋常也只會喝上一小口,卻也品不出其中的滋味來。”
凌淵虹看了他一眼道:“可是你如此拿着杯子的樣子,赫然已經和大齊的貴族沒有兩樣。”
陌北離的面色一僵,眼裡露出一抹苦澀,凌淵虹卻又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西楚?”
陌北離的頭微微一低道:“家裡有許多人未必願意看到我回去,如今已經不是我打算什麼時候回西楚,而是什麼時候才能回西楚?”
他最後的一句話已經成了問句,這一句似自己問到了自己的苦澀之處,當下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拿起茶盞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本章完)